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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李依雪似懂非懂,但至少有一点她是听明白了,这个人,除了他口中的那个女子,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不可能了
告别了李家,在李依雪恋恋不舍的注视中,玉露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天下,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天下,她要守护的苍生,我愿为她继续守护,我不会让她的牺牲付之东流。”
天空,飘下了雪花!
雨雪交错,寒暑几度,白露未晞,但为卿故。
离魂——至权在握,佳人难守。
踏上最顶峰的位置,睥睨江山,为的是什么?
东方云展的答案从来不曾变过。
可是,他成功登上了顶峰,却还是没有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这身下的龙椅,握在手中的至权,又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
东方云展苦笑着,取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是一条红色的绣带,绣着蓝色的水波和半片荷叶。为了让绣带保持最初的鲜艳,他一直施以灵术精心保存。
今天,又是东寮国一年一度的海神祭。转眼,已二十八年
自他登基为帝,民风在变,变得更加热情淳朴,国情在变,变得更加强盛安定,东寮国很多东西都在变,唯一没变的就是曾经与千秋一起走过的地方,风景依旧。
有人想拆了老旧的楼宇重建,他也下诏不允,为的只是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千秋回来了,这里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锦绣锁一条,姻缘结三生。哎,买锦绣锁喽!”
“公子,买条锦绣锁吧!”
人影如潮,成双成对从东方云展的身边涌过,耳边不断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卖的正是绣带。
他攥着绣带的手垂落身侧,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握,喃喃自语,好像身边真的牵着一个人似的。
“那时,我没有告诉你绣带真正的意义,哄骗你跟我到祭神池结缘,是我深藏的私心。但我明白,聪慧如你,有些事即便我不明说,你也会知道的,你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对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
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到了祭神池。池畔站着成群笑靥如花的女子,池中男子们埋头找着恋人丢进去的绣带。
东方云展看得出神,想着曾经和千秋一起来时的情形。忽然,一阵风吹来,不及他有所反应,手中的绣带已经被吹进了祭神池,他忙不迭跳了下去。
人影杂乱,他急切地低头摸索着,此情此景,渐渐的,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竟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终于,他找到了绣带,下意识向池畔望去。当年,千秋就站在那里。
而今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那熟悉的身影!
那熟悉的面容!
“尊”
来不及思考,甚至不敢呼吸,他举步就要上前,可才刚抬脚,一声“尊主”还没有叫全,前方已经空空如也。
幢幢灯影,宛若万点星光,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人。
一股剧烈的悲恸瞬间袭上心扉,那种前所未有的寂寥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痴痴地望着前方,痴痴地笑着,却有咸涩的液体渗入了口中,泛着苦。
幻觉,又是幻觉
都说飞升成神就可脱离凡俗,摒除七情六欲,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心还是这样的疼?
好疼,好疼
自卿别后,神离魂销,相思难尽,长痛无休。
暗逐——浪迹暗夜,逐卿之影。
周遭的世界几乎一片黑暗,只有偶然几点零星的绿色萤火孤孤单单地飘荡。
这里,是龙寰大陆大地底层的一个夹缝空间,被称为“森罗鬼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至今为止,这里已经是无数孤魂野鬼的聚集地。
这些鬼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脱离自然轮回,滞留此地,他们当中,有善魂,也有恶鬼。而在这里,除了鬼魂,还有
一个神。
鬼魂们没有谁知道这位天神的身份来历,也无法具体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十几年前,或者,二十几年前。更无法理解他贵为天神为什么不好好在天界清修,反而甘愿浪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鬼域。
但这里的鬼魂都怕他,因为他性格阴戾,曾打得无数野鬼魂飞魄散。
“还想跑?哼!”
一声冷哼,天神威压在黑暗中震荡四方,暗逐居高临下,桀骜地睥睨对方。
恶鬼无处可躲,猩红着眼睛凄厉大叫:“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没有错!”
“盗取活人阳元寿数,侵占他人躯壳,煽动百鬼作乱、血洗坞城,你的罪状细数下来足有上百条,还敢在本神面前狡辩?”暗逐双手轻抬,两把短刃指向女鬼,泛着蓝色的冷芒,“这个世界是用她的性命换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把这里玷污!”
锋芒逼近,女鬼躲避不及,一支短刃直接穿透左肩,将她钉在半空,眼看着另一支已经向着她的眉心射来。
“不——”女鬼大喊一声,身体前冲,竟然让短刃穿身而过。
饶是暗逐也不由得动了动眉梢,穿魂之痛,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女鬼大喊:“我还没有找到!我不能走!我不甘心!我发过誓的,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
纵是不甘不愿,她的魂魄还是因伤重而开始四散。
找人吗?
暗逐俊眉一敛,只手负于身后,“你要找谁?”
女鬼跪行到暗逐脚下,哭着乞求,“神君,我求求您,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去找到他,我还没有找到他,我求您放过我吧!”
“是你生前爱的人?”
“是!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我们一起发过誓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可是,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是我辜负了他!”
暗逐攥了攥拳头,“你找了多久了?”
女鬼黯然道:“三百多年”
暗逐沉默了片刻,才道:“三百多年,他如果不是武道中人,怕是已经轮回了几世了,而你,脱离自然轮回,魂元迟早衰竭散尽,难怪你要盗取活人阳元。”
说着说着,他有些走神,低喃道:“我也在找人,和你一样,找不到”
女鬼疑惑抬头,暗逐却已经回神,负在身后的手伸向女鬼,霎时,魂元全数回归女鬼体内。原来他一直负手是在暗中收集女鬼飞散的魂魄。
“我已经在你的魂元里注入灵力,可保你魂魄不散,指引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但你如果再作恶,这些灵力将会让你当场魂飞魄散。”
“多谢神君大恩!多谢神君!”
暗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今日饶你,但你所犯下的罪状将来会变成你与他命运中的劫数,如此,你也要坚持?”
“我犯下的罪孽理当由我承担,只要能生生世世陪伴他,无论如何我都甘之如饴!”
生生世世陪伴
这看似很简单的心愿,却是个相当奢侈的愿想。
女鬼离开的时候很开心,暗逐很羡慕她,自己能指引她找到心爱的人,谁,又能指引自己呢?
这个黑暗的夹层里游荡着无数的魂灵,可他找了二十多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个。
暗逐,暗逐,他当初为自己取下这个名字,只因为心中那份追逐夜色苍穹的希冀,而如今,茫茫鬼域,他能追逐的就只剩下绝望和伤痛。
“你天赋惊人,确实有引以为傲的资本,但,你的天赋就只能拿来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吗?亏你生就堂堂男儿,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看你穿得光鲜,一定是大户千金,你这种小丫头怎么会明白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乞丐是怎么活下来的?世道本就是这样,你想象中的正人君子早就死光了,小爷我可不想死!再说我又不认识你,我也没偷抢你的东西,你管我干嘛?”
“我管你,是因为我要你做我的人!你说得没错,这个世道已经污浊不堪,只要你敢抓住我的手,我夜苍穹许诺给你一个依靠,但你要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道!”
“你给我做依靠?哈哈,我还要你一个小丫头给我做依靠?你给我做娘子还差不多!”
“呵,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哎哟,你一个小丫头下手怎么这么毒!哎哎哎,别打啦别打啦,哥哥从了你还不成吗?哎哟”
曾经初见,恍如昨日,那一眼的惊艳入心,刻成了而今铭心的痛。
曾经嬉笑的少年,只剩下隐藏在黑暗里的泪水。
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当初,是否宁愿选择互不相识?
“小丫头片子,你拐了小爷,就要对小爷负责到底,我就算掘尽黄泉路,也一定要把你挖出来!”
千金一诺,誓死追随,伊人不归,永逐黄泉。
遥星——星河万里,唯不见你。
大概是在千秋走后的第五年,为了让自己忙碌,谷瑾鸿决定休整风溪兰泽。于是,挖出了那个被掩埋的地下密室,同时,也得知了父亲谷清与叔父谷源的纠葛,以及,千秋为了他免受伤害而发誓隐藏真相。
他不怪千秋,可他无法原谅谷清和谷源。
他以为,不管过得再久,自己这个想法都不会改变。
直到
这一日,他偶然在天河之源看到了那两个人。
谷清,谷源,两个在凡间已死的人。
当他见到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凡人的模样,白色的云衣,蓝色的长发,清澈的气息与天河融为一体,曾经的罪孽似乎与他们再无相干。
“遥星叔叔,你还恨他们吗?”
稚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谷瑾鸿看向不知何时来的连城霁。因为是上古神祇之子,寿数与凡人不同,连城霁二十多年只长到凡人孩童四五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酷似其母的眼睛。
谷瑾鸿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双眼睛,摸了摸连城霁的小脑袋,“如果不是他们,母亲也不会受累惨死,说不恨,不可能。”
连城霁眨着眼睛看着远方的两人,“那你觉得他们错了吗?”
谷瑾鸿嫌恶地蹙了蹙眉,“他们是兄弟,生出那样的情感本就不为天理所容。”
“看来你觉得他们错了,就像你的父亲曾经也觉得自己铸成大错,深深厌恶痛恨着自己。可是你知道吗?他虽然觉得自己错了,却到死都没有后悔。而你的叔父谷源,更是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没有错。我也这么觉得,因为我想,感情应该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如果非要说错,只能说错在你父亲谷清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到后来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拉进了他和谷源的纠葛里,又或者说,错在命,错在他们投错了胎。但是,爱上一个人,这绝对不是错。”
“叔叔是不是很奇怪,他们身负罪孽怎么能飞升成神?其实,是他们的感情感动了水灵,才使得流绯叔叔以一曲引魂曲为他们超度,流绯叔叔是上古狐王,他的引魂曲自然非凡。后来两人就在天河做了水神。这天地间的江河湖海无论流到哪里,最终都会重聚,就像他们的感情。”
远处,谷清和谷源相互依偎着,望着彼此,宁静而幸福。
连城霁握住了谷瑾鸿的手,“谷清和谷源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