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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有些寂寥的伸着冰冷的素手拍了拍身旁凉透的阑干,忽然低下身子,缓缓的在那冰冷入骨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肆意飞舞的流霜与寥落的花瓣,片刻之后,突然见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还坐在这里赏月,当心身体着凉。”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关切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身后微微传来一阵暖意,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往自己的肩头望了去,这才发现自己肩上已经多出了一件紫色的大氅。
七夜微微抬起头,果然看到一身华丽紫袍的北凌辰正站在身后,定定的看着她,她禁不住怔了一下,然后才对着他淡然一笑,倒也不拒绝的拉了拉肩上的大氅,“是你……”
“对,是我。”
北凌辰也欣然一笑,在她身旁石凳上坐了下来,“那么久没见,你与之前却是没什么变化,这些年你都过得还好吗?”
北凌辰低声的问道,话语的温度像是关心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然而细细一看的话,却总能从他眼里察觉到那份极力隐藏的寂寞与萧瑟。
七夜轻轻点头,秀丽的小脸上微微绽放出一湾清浅的淡笑,“嗯,挺好的。倒是你,这些年一个人在那边坚持着,辛苦了。”
“我也没有一个人坚持,说得我很伟大似的,净月这些年一直陪着我。”北凌辰欣然笑了笑,忽然抬起头顺着七夜那淡漠的目光往前方望了去,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陛下是无心的,他太在乎你……所以总是患得患失,而且,西域圣山是他心结,也是我的心结,他其实也是在等着我罢了。”
“七夜,他不会真正生你的气,即使你对他发无数次的脾气,我明白陛下的性子,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你不用放在心上。”
七夜忽然转过头,默默的看着北凌辰,淡然道,“他让你充当说客的?”
“他急火攻心吐了血,我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他下了逐客令,你应该知道他的性子,这个时候,任何人也靠近不得。”
“他就是如此,脾气硬起来谁也吃不消,连我也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妃子。”
七夜怅然垂下眼帘,轻轻叹息道,“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见他像这样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说着,禁不住浅淡的吸了口气,伸手拦住从自己眼前飞过的花瓣,用力的往手心一捏,“这联姻之事,他还欠我一个解释。”
闻言,北凌辰一怔,连忙转过头看着她,深眸里有隐忍的淡淡流光,望着她那明月般皎洁明澈的容颜,思量了许久,才轻声一笑,“你想成为陛下心里的唯一吗?”
“唯一?”
七夜低低的念了一声,蓦然抬头看他,忽然脸上竟是悄然浮现出一抹清淡的浅笑来,“不,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想,而是要求他必须这么做。我东方七夜便是这样平庸之辈,我是宁死也不会委屈求全让自己接受一份有瑕疵的感情,这是我的底线。”
北凌辰脸色微变,许久之后,他才淡淡笑道,“你放心吧,陛下对你始终如一,外头的传言都假的,你难道不知道京华公主和亲的对象是我吗?我十多年前也见过那丫头一次,十几年转眼间便过去了,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都长成那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让我很是惊讶,这些年倒也是时常惦记着她。如今战事结束了,而我也过了而立之年,也应该迎娶皇妃了。”
“你跟京华公主?”
北凌辰这话落下,七夜顿时大吃一惊,不禁有些诧异的望着北凌辰,“怎么……什么时候你成了和亲对象?”
对方明明说和亲的对象正是北璃赤那混蛋的!
“我挺喜欢京华,希望她做我的皇妃,大楚如今不过是我们大夏的附属王朝罢了,自然也轮不到他们说话,更何况,跟陛下要这么一个女人,陛下还不至于藏着。京华的性子很合我的口味,简单,单纯,善良,而我就需要这样的一个皇妃,对了,到时候希望你能在陛下面前替我说几句,我不能保证九皇弟到时候是不是会跟我抢,他如今也还没立皇妃。”
七夜淡淡的垂下眼帘,思量了许久,终于轻轻点头,“你放心吧,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保证她一定是你的,不过,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人家,既然喜欢她,那就一定要善待她。”
说着,七夜又蓦然抬头,定定的看着北凌辰。
北凌辰藏在身后的大手微微握紧,静静凝视她,忽然笑了笑,深眸里浮现出奇异的光芒,欣然点头,笑道,“嗯,喜欢她,当然一定会善待她。”
这话落下,他便忽然起身,“回去看看陛下吧,很快便是他的生辰了,这两天九皇弟就要回来了,我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这里很冷,回去吧。”
说着,北凌辰忽然朝七夜伸手,七夜一怔,思量了片刻,这才会意的起身,将肩上的大氅递回给北凌辰,北凌辰一手便抓在手里。
“谢谢了!”
七夜最后落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往回廊里走了去……
北凌辰走下阶梯,抬头望着那抹纤瘦的身躯渐渐远去,湮没在苍茫的夜色之中,冷峻的脸上忽然掠过一道极为苦涩的笑意,微微抬头,眨了眨那有些灼热的眼睛,望着那苍冷的月色,他仿佛又看到了望龙江边的那个晚上,是她温暖了他……
我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你,永远不能忘记你曾经给予的温暖,我将穷极一生去维护这份温暖,永远守护你,百死不悔。
有的时候,简单的守护,也是一种幸福。
有的时候,真想做你身边的一只小兽,召之即来。
有的时候,想想你,也觉得幸福。
如果有下辈子,真希望还能再来一次当初那样的初遇,在某一个风光明媚的早晨……
夜渐渐的深了,风也越来越冷,在走回御书房的路上,七夜被冻得浑身发抖,流霜漫天飞舞,寒风不停的从耳边呼啸而过,花了很长的时间,她才回到御书房门口。
“娘娘……”
江公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身旁还站着几个太医,几人站在寒风中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是却是一脸担心的望着紧闭的门口。
“天很冷,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本宫就行了。”
七夜吸了口气,淡淡的落下这么一句,便走了过去,缓缓的推开门
“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朕滚出去,再让朕说第二遍,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一听到关门声传来,那冷酷阴骜的声音便暴风雪一般狂卷而来,连七夜也禁不住下意识的收住了脚步,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看到一道浅色弧线朝自己飞快的砸了过来,她身子猛的往后一仰,利落的躲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低头一看,便发现了掉落在自己跟前的奏折。
默默抬起头,便发现了龙塌上正襟危坐,一脸清冷出尘的批阅着奏折的陛下,可能察觉到七夜的眼神,陛下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空气里隐约有一丝浅淡的流光搁浅漂浮着。
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陛下才神色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又漠然低下头,继续批阅他的奏折,然而,浑身的寒气却分明稍稍有消退。
七夜也收回眼神,微微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奏折,缓缓走了过去,来到龙案前便停下脚步,看着他好一会儿,而他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眼前的奏折比她吸引人多了!
七夜沉默了片刻,素手一扬,将手中的奏折往他身上甩了去,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抱起案头一边那一叠厚厚的奏折,一手抓着笔砚转身便朝一旁的茶几塌边走了去,将那奏折往桌上一放,随手执了一本打开查看了起来。
陛下抬头看着她,竟是久久也回不过神来,深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忽隐忽现的幽光。
一阵凉风忽然从旁边半开的窗口灌了进来,七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然而视线依然停在跟前的奏折上,一脸的专注,然而,一直盯着她看的陛下却忽然神经质发飙起来
“江海,江海!还不赶快滚进来!”
外头的江公公一听到陛下的传唤,立马就慌张的冲了进去,“陛下!陛下!老奴在!老奴在!”
“谁把窗开了?壁炉里的炭火烧尽了你没看到吗?朕的夜宵怎么还没到?怎么办事的?”
江公公好想大呼冤枉啊,刚刚还不是陛下你自己嫌书房里太闷所以才命太监打开窗,是陛下你一直不让我们进去啊,我们怎么知道炉里的炭火燃尽了?而且,看看这炉里的炭火还算燃烧得旺盛好吗?还有陛下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用夜宵吗?
江公公艰难的吞了几口唾沫,脑袋迅速的一转,思量着陛下如此反常的原因,目光一转,转眼间便落在旁边依然还在安静的批阅着奏折的皇妃的身上,苍老的眼睛顿时一亮,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当下便拜道
“是!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着,便是急急忙忙的指挥着身后跟进来的宫女太监关窗,加炭火,准备夜宵之事。
半个多时辰之后,七夜总算将那一叠奏折批阅完毕,而江公公也吩咐着宫女太监们将夜宵准备好,夫妻二人也面对面的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们退下吧!”
陛下一个扬手,接过江公公手上的酒壶。
“是,陛下!”
这下,江公公才松了口气,一个招手,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便福了福身,然后便退了出去。
陛下抬手,悄然给七夜跟前的杯子满上酒,然而七夜倒也不客气,抬眸冷然瞥了他一眼,然后便端起酒,一饮而尽。
“难得,能喝陛下亲自斟的酒,臣妾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的跪谢陛下万岁呢?”
七夜搁下酒杯,冷冷的开口道,而且把‘臣妾’跟‘跪谢’两个词咬的特别重,听得陛下心底又是一阵揪紧。
陛下抬头看她,如风一般的眸光停在她那明澈秀丽的脸上,许久之后,目光微微暗淡了下来,然而却也没有说什么,又给她倒上酒,然后执起筷子,给她跟前的碗里添菜。
七夜冷哼了一声,便也一手抓起筷子,毫不客气的下筷。
明显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早该知道她若是倔强起来,受苦的还是他的,陛下忽然微微垂下眼帘,眼神沉沉的望着跟前的酒杯,“朕承认适才言语过激,你用不着与朕因此事置气。”
“你是至高无上的陛下,我哪敢跟你置气啊?除非我活腻味了!”
七夜眼底浮起一道冷峭的讥笑。
陛下俊眉一皱,将七夜那不屑的讥笑尽收眼底,“七夜,你明知道朕并非真的有心责备你!你把朕跟孩子丢一边就离开,难道还容不得朕说你几句?墨儿跟苍儿天天跟朕喊着找娘,朕去哪里给他们找?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真正放心?”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在你每一次蓦然推开之后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不想每一次你决然转身,我都得尝遍这心急如焚的滋味,我不想我们之间每一次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弄得彼此之间不愉快,你不知道你每次如此都会让我感到很茫然无措,感到患得患失,感到不踏实。”
陛下有些气急的轻咳了起来,修长纤细的指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