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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一般微微绽放着静默的光,然而,她的身后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的坟墓,里面埋葬的,都是与她同生共死的将士,如今,他们都走了,而她却是还活着。
白天的战斗很惨烈,有更多的兄弟离他们远去。
没有雪树素冠,也没有那梵唱引渡的颂唱,这些牺牲了的战士便这样沉睡在这片净土之下。
回想起这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多少的血雨腥风,多少的惊涛骇浪他们都是一起闯过,可是如今……
我们就快打赢了这场战争,可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你们的名字?
北净月怔怔的转过头,借着淡淡的雪光望着跟前的简陋的墓碑,眼神每扫过一个墓碑,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张又一张充满稚气的年轻的脸,明明记得,他们昨天晚上还聚在一起围着篝火高声谈笑的,但是,仅仅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脚下的黄土所湮没……
她忽然有些泪眼婆娑起来,默默的望着眼前终于沉寂在尘世之外的净土,湮没了那嘶鸣的马蹄声,遮掩了殷红的血光,再也没有战乱与痛苦。
“御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痛,为什么你放不下……”
北净月微微吸了吸鼻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手搭着跟前的墓碑,低声的叹息道,“把你走的路都走过一遍,我才明白你,同生死,共荣辱的感情本来就难以割舍,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素洁的容颜上美丽依旧,不同于那些年前的是,如今的北净月,却是没有了之前的稚气天真,凄婉哀愁,清冽的眼眸里如今沉寂的便是那历尽沧桑的坚强与沉稳,但也此刻,却也不难从她眼里看到那一丝极力隐藏的悲伤。
这些年,她没有刻意再去探知风御城的消息,而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跟金盛的战事上,流血和牺牲将她洗礼成一个足以独挡一面的沙场老将,可是,谁也不知道,越是看多了这样的生死幻灭,她心里才会更疼得窒息。
若是不经历这些残酷与牺牲,她又如何明白到他当初的感受?
“还下着雪,怎么出来也不带一件披风?”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责备声,然而听着却是有些温暖,并不是那般责备的语气,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件狐裘披风已经往她肩头披了去。
北净月轻轻的拉住肩头的披风,悠然转过头,望着来人,寂寥的脸上便浮现出些许的笑意来,“四皇兄,你怎么也来了?”
“弟兄们还在狂欢庆功,看到你不在,便猜到你在这里。”
北凌辰深深的望着眼前这片低矮的坟墓,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本王会上书让陛下多发一些抚慰金给他们的家人,白天,他们很勇敢。净月,他们都是大夏的功臣。”
北凌辰低沉的开口道,忽然微微抬起头,望着漫天飞落的雪花,怅然叹了口气,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可是,到那繁华盛世的时候,还有谁能想起他们?”
北净月淡淡的转过头,望向下方那阑珊的篝火,叹息道,“你跟前的坟墓里埋的是小高,前几天,他家里的刚刚来信,说孩子已经会喊爹了,你左边的坟墓里埋的是二旺,他的娘眼睛已经全瞎了,前几天还让他们学堂里的夫子来信问他今年能不能回家过个好年,你右边的墓里埋的是小郑,他昨天还给我送宵夜过来,问我等到我们的大军打进金盛皇城的时候能不能给大家放半天的假,让他们好好的给家里人买些稀奇的小东西……”
北净月说着说着,突然就落了泪,豆大的泪滴一滴一滴的落下,片刻便将跟前的衣襟浸得滂沱湿润,“四皇兄,我忽然感到好痛苦,我们当初将他们从皇城里带出来,都说好了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去的,可是,每一场大战之后,便……”
北净月哽咽了一声,霎那间便是泪眼婆娑通红,默默的望着北凌辰,“我们只会失去更多的兄弟。”
“好了,别说了,净月!这就是战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没有人愿意打仗,他们若是不奔赴前线,那么受苦的便是他们的亲人,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我们别无选择。”
北凌辰叹息了一声,转过脸低下头望着北净月,大手一伸,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吧,这战事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金盛节节溃败,西楚那边已经被陛下拿下,金盛不过是强弩之末势罢了,陛下已经将泗州的二十万大军全部调过来,全部压在我大夏跟金盛的战线上,不用花多久的时间,我们大夏的铁骑定然能攻破金盛皇城。”
说着,北凌辰忽然伸手从衣袖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北净月手中塞了去,“拿去,好好把伤口处理一下吧,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皇兄……”
北净月突然抬起泪眼望着北凌辰,而北凌辰却是一笑,“有什么比命还重要?下次不要那么傻,那笛子丢了就丢了,有些东西留在心里就好了。”
北凌辰当然没有忘记白天那一战他们攻打金盛的时候,北净月因为抢回掉落的那支笛子几乎丧命,幸亏她反应得够快,才躲过了一劫,但是手臂上却是被对方的副将划了一刀。
这番话落下,北净月脸色微微一僵,沉寂了片刻,这才伸手拿出藏在衣袖下的那只笛子,默默的凝视了片刻,喃喃道,“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着,至少还能留些念想。”
“不怪他吗?明明……却让你绝望。”
北凌辰低低的问道。
北净月静默了一下,随即才笑了笑,轻轻摇头,“怪他做什么?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怪他。我又不是那些小女孩,哪能因为不能拥有,就责怪于他?”
这话落下,北凌辰顿时一震,恍惚了一下,“净月,比起豁达勇敢,皇兄远不如你。”
“不,皇兄,要是你心里也深爱着一个人,你也会如此,只要他安好,那便是晴天。我失去过,所以我才更明白什么是珍惜,才明白拥有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北净月抬手擦去眼角残留的泪光,目光清澈的望着北凌辰。
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么?
可是,如果……
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呢?
“皇兄,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他们都说你心里藏着秦紫凝,看到她就那么做了楚帝的妃,你……但是,我想,你心里其实并不在乎秦紫凝的,不然,你不会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攻打金盛。”
从来也没有听过他说起他的事,就跟陛下皇兄一样,他们都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他们的心事,陛下皇兄倒还好了,到底还是有皇嫂可以分担的,倒是四皇兄,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孤单单的一个人,有时看着总让她心里感觉微微发疼。
北净月这么一问,北凌辰当下就沉寂了下去,低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宣泄而出的怅惘,心底那道由模糊而变得越来越清晰的那张秀丽的容颜是他藏在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或许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却是……那位天下至尊……而不是她……
“没有,你知道的,皇兄一直忙着战事,自是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
良久之后,他才淡淡的应道。
“四皇兄,战事结束之后,你肯定是跑不了,如今就剩下你了,九皇弟倒不用操心,像朵桃花似的,走到哪里都有女孩子惦记着,倒是你……陛下皇兄可能也要为你选王妃了。”
“那就等回到皇城再说吧,若是皇兄选王妃,会让你替皇兄好好参考斟酌,如何?”
北凌辰有些恍惚的笑了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北净月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他似乎有些心事,想了想,便问道,“那四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喜欢像风御城那样或者像四皇兄这样稳重深沉的男子。”
北净月很大方的先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此一问,不禁让北凌辰再次有些哑然了。
“像秦紫凝那样的?”
北净月见他许久不答,便低低的开口。
北凌辰随即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像我这样的?”
北净月又低声道。
“你的性子会让皇兄忍不住怜惜,皇兄一直觉得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一个皇妹。”
北凌辰自然是没有忘记当初北净月自告奋勇千里迢迢,从西域一路赶到镇北关陪着他共同作战的事情,这些年还多亏了这个皇妹,所以他才没有坚持得那么累。
“那么,像七夜皇嫂这样的吗?”
北净月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盯着北凌辰那张俊脸,出声道。
那两个字落下的时候,北凌辰的眼神忽然一闪,仿佛想说些什么,然而又是极力的忍住了,眨眼间整个人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好了,不要肆意乱猜,皇兄不曾心仪过哪个女子,也没有幻想过自己心仪的女子,要皇兄如何回答你这话?天很凉,还下着雪,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大军开拔朝金盛皇城的方向挺进,你要做好准备,别忙得太晚”
说到这里,北凌辰忽然转过头,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沉寂许久,才低头看着跟前的一大片坟墓,叹息了一声,“我们会永远记住他们!”
语罢,便转身,大步的往前走了去,挺拔高大的身躯瞬间被湮没在那片苍茫的皑皑白雪之中。
北净月一怔,拉紧了肩上的披风望着北凌辰离去的背影,目光忽明忽灭,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一点什么……
“陛下,大楚使臣同联姻的京华公主已经动身,离开他们的王城朝我们皇城赶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抵达皇城盛京了。”
御书房内,齐王微微抱拳对着龙案前的陛下恭敬道。
然而,声音落下许久,却也没有听到陛下有任何的回应,小心的抬头一看,却是看到陛下仍然还在专注的批阅奏折。
“陛下,大楚的使臣同京华公主已经……”
北凌齐想了想,只好再次重复,然而,不等他说完,陛下那清冷低沉的声音便截断了他的话,“嗯,朕知道了。”
“陛下,您真的打算要纳京华公主为妃吗?七夜怎么办?她答应了吗?”
看到陛下这反应,北凌齐到底是没能按捺住的一急,忍不住焦急道。
陛下俊眉一皱,深眸顿时掠过一道极为凌厉的凉光冷然望着北凌齐,令北凌齐禁不住轻轻一颤,然而却是顶着压力道,“陛下,这事情不是应该跟七夜商量好吗?她若是……”
“七夜将会是朕的皇后,请你注意的言辞。”
“陛下!臣只是……只是……”
北凌齐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这些年你将事情完成得很出色,朕会重重赏你,但朕不希望今天的情况再发生,你即为我大夏的齐王就要有一朝之王的样子,时刻监督自己,为人表率。”
“是,陛下!臣失言了,望陛下见谅!”
北凌齐身子一僵,片刻之后,才缓和了过来。
“好了,你退下吧,寿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陛下!臣告退!”
见着陛下已经阴沉下去的俊脸,北凌齐自然也不敢多言,只好压下自己心底那般复杂的情绪,默默的退下。
“父皇!父皇!他们都说你要纳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