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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不看她,柔声对林嬷嬷道:“嬷嬷起身吧。没事的。”她说完慢慢将药汁喝下,苦涩的药汁入喉,令人欲呕。
翎月盯着她喝完,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奴婢一定会替莲美人谢谢太后娘娘的恩隆恩的。”
她说着转身要走。周惜若忽地冷幽幽地问道:“翎月姑娘且留步。我想问问,宫中上下有幸得到太后娘娘补汤的还有谁呢?”
翎月回头对上她幽深的美眸,不知怎么心中竟有些心虚,匆匆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大约就只有莲美人吧。”她说完匆匆走了。
林嬷嬷等她们都走了,急忙扑到了周惜若身边,道:“莲美人,吐出来!赶紧吐出来,那不是补汤,是掺杂了使人不孕的药啊!”
周惜若面色雪白,浑身微微颤抖,咬牙冷声笑道:“我偏偏不吐!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让我喝多少碗的补汤!她们防了我一个周惜若,还能防将来多少个周惜若!”
她说着冷然转入内殿中。林嬷嬷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深深叹了一口气。
周惜若被恩宠的消息和楚太后赐下“补汤”的消息同时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有的人为她叹息,有的人却是幸灾乐祸。
永寿宫中的花园中,翠色重重,处处春意盎然。楚太后看着新进贡的珍贵花草,凤眸中流露满意的笑意。一旁的皇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道:“母后喜欢伺弄花草,等天气再暖和一点这花园中一定十分美。”
楚太后看了她一眼,略带深意地道:“满园的花草不但要懂得养,还要懂得修剪。剪除冒出头的,才能百花齐放,却不至于为了争春一枝独秀。”
皇后想起前日的事,低头轻声道:“多谢母后关爱。不然的话臣妾当真不知道怎么对付那莲美人。”
楚太后眯起凤眸,看着眼前翠色浓浓,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莲美人就是一根杂草,有幸入了花园中还妄想争春,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皇后听得楚太后这么说,终于放心笑了,恭维道:“还是母后厉害。”
楚太后看着她娇俏的面色,叹了一口气:“这次哀家出手,皇后也要想想以后怎么防了那些不知好歹的贱人。哀家能帮一次,却不能帮皇后一辈子呢。”
皇后闻言,拖了楚太后的手撒娇道:“看母后说的,母后一定会活得千千岁的!”
楚太后听得她这么说,不由笑了起来。
春日的上林苑风景是极好的。一眼望去,花红柳绿,翠色万重。周惜若由林嬷嬷扶了慢慢在湖堤边散散。林嬷嬷见她神色平静,安慰道;“莲美人放心,这事皇上也看在眼里不会放任太后如此妄图插手后宫的。”
周惜若淡淡一笑:“如今皇上想要亲政就必须听从太后的。这事恐怕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没事。林嬷嬷不必再安慰我。”
林嬷嬷看着她眉眼间的神色,眉头皱了皱,郑重问道:“难道莲美人没有想过子嗣的事?”
周惜若顿住脚步,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想过。但是这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命都保不住了,还如何能想到孩子?”
林嬷嬷一听,看着她寂然窈窕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前去。远远的,一处精致的楼阁渐渐在翠色掩映中露出一角。不一会,一抹明黄与几位身穿朝服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
周惜若看见他们走来,款款迎上前去,等得走到龙越离跟前,这才含笑拜下:“婢妾参见皇上。”她似水明眸扫过那些年轻官员,亦是落落大方:“见过各位大人。”
第91章()
年轻的官员未曾见过她,只觉得眼前一位美人面色如美玉,风华万千,一时都看得目不转睛,几乎忘了回礼。
龙越离深眸中一闪,握住她的手,转头对各位道:“今日就这样吧。明日再来此处详谈今日所议。”
几位官员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脸红耳赤地施礼退下。龙越离见他们都走了,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周惜若,曼声道:“朕竟不知朕的莲美人可以颠倒众生。”
周惜若微微一笑,柔声道:“妾身只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若是皇上不喜妾身见了外臣,臣妾就不来了。”
她笑得嫣然,眉眼弯弯,眼神似溪水清澈明亮。龙越离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不妥,便握了她的手便向上林苑深处走去。
“太后赐药的事朕已听说了。”他忽地道。
周惜若只是沉默。龙越离顿住脚步看着她的脸色,深眸变幻不定,许久才道:“虽然不想说,但是还是得说,恐怕得委屈你一些日子。”
周惜若抬起头来,笑意很淡:“妾身明白。”
她的善解人意却是令龙越离深深皱紧了眉头。他眼中掠过深深的不悦,一把握紧她的手,拽入怀中,看着她的明眸,冷声道:“不许对朕说假话!”
周惜若不提防跌入他的怀中,怔了怔,随即叹了一口气,靠在他的胸前幽幽问道:“那皇上认为妾身要怎么回答皇上呢?”
龙越离看着她素净瓷白的面容,眸色深深渐渐涌起戾气,许久冷笑道:“那个老妖妇,总有一天朕会让她不得好死!”
周惜若看着他眼底的沉怒,垂下眼帘,遮掩了眼底的清冷笑意。不甘放手大权的太后、年少有为的皇帝,这两人最后谁赢谁输尚不可知,可是将来的你死我活的争斗却已是隐隐可预见了
周惜若陪了龙越离在上林苑中游玩赏景,又陪他用过了午膳这才慢慢往宫中走去。如今龙越离亲政,招揽了不少年轻有学识的官员在早朝之后在上林苑中品茗畅谈。楚太后以为他纨绔心性不改由着他去了。如今再加上周惜若陪伴左右,畅游上林苑,想必传到了楚太后的耳中,除了“寻欢作乐”四个字,她脑中不会再有别的念头。
周惜若用过午膳,又走了一上午的路只觉得脚上酸痛,命林嬷嬷寻了个清净的亭子,就在里面歇歇脚。前来送她回宫的御前宫女们连忙殷勤奉上清茶和果点,又陪她说话解闷。
周惜若看见她们脸上小心谨慎的笑容,只觉得心中累得慌,笑道:“诸位都是甘露殿中的人,就不必和我客气了,赶紧回去伺候皇上才是。我歇一会便走。”
宫女们见她温和,都笑道:“皇上让奴婢们送莲美人回宫,我们可不敢不从,万一皇上知道了我们偷懒,肯定心疼莲美人。我们岂不是罪过?”
周惜若一笑:“那就跟皇上说我让你们都回去了。回去吧,谁要是不走的,肯定因为借口送我想偷得清闲片刻。”
几位宫女都笑了,有的人笑道:“莲美人果然是甘露殿出来的,一眼就瞧出了我们的小心思。”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她这话说出来旁边几位宫女急忙朝她使眼色。周惜若只是一笑释然,并不追究。那人被身旁的人捏了一把这才晃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上忐忑不安。可过了半天周惜若只是笑靥如常,她们这才放心退下。
林嬷嬷见她们走了,这才皱眉问道:“莲美人可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都听到了。她们不过是新进的宫女却已清楚知道我的出身,由此可见宫中对我流言已经遍地都是。”周惜若脸色不变,淡淡道:“可是我还记得林嬷嬷曾经说过的,在宫中,流言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强者!”
林嬷嬷听得她记得如此牢,心中甚是觉得安慰,正要说什么。周惜若已眸色转冷,慢慢道:“不能再让背后之人如此肆意污蔑了我。嬷嬷想个办法找出那流言的源头才是。”
林嬷嬷想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周惜若正在殿中随了御前掌茶水的尚宫学烹茶,林嬷嬷进来附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停了手中的茶勺,美眸一动,问道:“当真没有看错?真的是那一个人的宫中人?”
“是的。听清楚也看清楚了。”林嬷嬷道。
周惜若笑了笑,挥了挥手命她退下。茶室中又恢复安静,她看着茶鼎中袅袅上升的雾气,对对面安静的尚宫道:“李尚宫觉得我今日学得如何?”
李尚宫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五官虽带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十分整洁秀丽,更难得的是她周身淡泊的气度令人无法忘记。她在席上微微躬身含笑道:“莲美人的领悟力很好。不到三日已学得煮茶的七八分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八|九分的功夫了。”
她说得十分坦率。周惜若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问道:“李尚宫的意思是我不能完全学到了全部精髓吗?”
李尚宫微微一笑,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道:“煮茶的精髓就在于心,心不静,心不平,这茶道真正的意境莲美人就体会不到。”
周惜若忽地沉默,半晌才道:“不知哪一天才能真正地体会尚宫所说的茶道意境。”
李尚宫收拾好茶具,眼眸温和依旧:“莲美人身在这个世上最不平静的地方,自然很难体会到茶道的真正意境。不过奴婢相信总有一日莲美人会有机会的。”
她说完带了茶具,施了一礼悄然退下。周惜若看着茶室中茶香飘渺,拿起那渐冷的茶,终是泼在了炉火中,化成了袅袅水汽
宫中向来是各种流言蜚语的集中所在,只是自从周惜若入宫之后,这流言的最中心便只是围绕着她,从她的身世和她离奇的经历,到了重获恩宠之后一举一动都被宫人们议论纷纷,而且每一天都有更新奇的谈资,从不曾缺少。比如最近周惜若特地请了御前掌茶水的李尚宫到菡香殿教习茶道,有人说,她不过是乡下一介村姑居然还为了讨好皇上,特特学了风雅
流言并不见得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天长地久周惜若凄凉的身世又一遍遍地放大在宫中众人眼前。羡慕她的人鄙夷她的出身,厌恶她的人更是孜孜不倦地散播此类的闲话。这最近的村姑学烹茶的笑谈便散播开来。
叶公公不知哪听来的消息,一日忽地拿住了几个正在嚼舌根的宫人交给了宫正司。那几个宫人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便被拖入了宫正司中刑求拷打。胖乎乎的叶公公向来是好脾气的人,就算当了甘露殿内侍总管也不见得他平日责罚了谁。如今如此大动肝火实在令人惊异。而那几个倒霉被抓的宫人,有人探到消息那几个人竟都是锦容华底下的宫人。
只是为何叶公公为何要因为几句谣言不怕得罪了风头正健的锦容华?后来又有隐秘的消息暗暗流传,原来那教导莲美人茶道的女官与叶公公早在十年前就结为对食,两人感情甚笃,十年如一,令人感佩。那女官生长在乡里,自幼贫穷,卖身顶替了别人进宫来,这才有机会研习了所谓风雅的茶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一旦碰触就宁可玉碎也不可瓦全。锦容华再得意不过是三品以下的一个小小宫妃。叶公公可是皇上近身御前内侍总管,连皇后都不敢轻易看低了他。锦容华心中再气愤也只能暗自认了倒霉。
关于周惜若的流言因此事渐渐湮灭,谁也不敢轻易再谈论是是非非。
菡香殿中。周惜若将一杯清茶递给了面前的林嬷嬷,笑道:“林嬷嬷尝尝我煮的茶可好?”
林嬷嬷轻抿了一口,笑了:“不温不火,这茶的火候莲美人已掌握得十分好。”
周惜若用茶勺撇去浮在了水面上的茶沫,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