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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是错的。”周惜若心中一沉,慢慢道:“他什么都不信,最后就失去了一切。”
邵云和轻笑一声,忽地,他盯着她的美眸,问道:“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周惜若一怔,盯着他的眼。良久,她道:“你自然可以信我。”说完又忽觉得心下萧索。生死相许,这么问分明已是不信了。
“那好吧,走吧。”邵云和一甩长鞭,马车驶离了客栈,一路向湖州而去。
这一路上果然绕开了齐国官兵走得甚是顺遂。到了湖州城,周惜若终于松了一口气,温景安并不欺她。两人一路奔波,商议了下决定在湖州逗留两日歇息,顺便等着邵云和从赤灼带来的人前来汇合。
可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正当他们以为终于可以掌握命运的时候,突然命运翻云覆雨手落下,一切面目全非。
到了第二日,周惜若正起了身梳洗时,忽地湖州城中大街小巷涌进了大批的官兵。阳春三月,晴朗的初春天气仿佛因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两人在房中,街上便是大批的官兵,来来回回像是在寻什么。楼下的客人吵吵闹闹。
有人叫嚷道:“城门都闭了!今日连出城都不成了!”
“为什么?!”
“听说皇上来了!”有人压低声音:“这封城的可是皇上身边的骁风骑!”
整个客栈纷纷扰扰,各种各样的流言因这突然的变故而飞快传开。邵云和与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强烈的不安。
邵云和静静侧耳听了一会,忽地抬起头来冷冷一笑:“我说过的,这是个陷阱,龙越离寻来了。”
周惜若心已凉如冰雪。她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去,定定看着面前的邵云和。他猜对了。这也许是龙越离的欲擒故纵之计。
温景安说,“如今的皇上谁劝都不听。也许他是感觉到了什么,连我他都不再相信。”
他不再信了温景安,反过来,他一定派人监视着温景安的一举一动,温景安身边的人也许就是那泄密之人。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兜兜转转,天大地大,她为何就是走不出他的掌心?!
邵云和眼中的讥讽不减一分,他道:“如今只能希望龙越离不再屠城逼你。毕竟这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赤灼贱民!”
“哗啦”一声,周惜若手中的茶盏猛地跌落,碎成了千万片。她看着他,心中已成殇。他总是能戳中她心中最痛的一处,不带怜惜。
邵云和看着一地的碎片,冷意不减,站起身来:“你若与我说你去见了温景安,我们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周惜若一震,脸色煞白:“你跟踪我?!”
“我只是撞见。”邵云和眼底的怒意再也无法掩盖,冷然怒道:“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你叫我如何能信你?!”
“信?”周惜若心中一恸,美眸看定他:“我怎么信你?你根本不在乎齐国会怎么样!你心底也不会在乎龙越离是不是会被你的好父亲和母亲楚太后所杀!”
她脸色苍白,看着面前脸色剧变的邵云和,凄然苦笑:“你说得没错。我们本就互不相信。原来恩爱都是你我心中一场虚妄。”
邵云和眼中的怒意渐渐沉淀,他忽地道:“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龙越离是与不是?”
周惜若笑了起来,眼中泪水簌簌滚落:“我若说不是,你可信?”
她眼中的伤痛刺痛了他的眼,可他忽地又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在牵绊你!”
熟悉的一句话令她猛地睁大美眸。“你是你!”周惜若颤抖地指着他,眼中皆是不敢相信:“在白马寺,那人是你!”
他竟早就寻她而来,就在龙越离重重设陷之下,他竟见了她!
“是我。”邵云和静静地道,深眸中有她不明白的冷酷神色:“惜若,你说得对,我根本不在乎齐国,也不在乎龙越离到底是死是活。因为”
他低下头,定定看着她的泪眼,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只在乎你一个人。”他顿了顿自嘲一笑:“可是你呢?你的心装了太多的东西。”
他说完,猛地转身走出了房中。房门打开又猛地甩上,冷风吹来,她捂着心口,泪水滚落。
他走了。周惜若呆坐在房中,静静听着。似乎在等着紧闭的房门会再打开,便是他又含怒回来,可是没有。
静,热闹的湖州城空寂一片。天色渐沉,一直到了深夜,忽地城中一道冲天的火光破开黑暗,照得天边一片暗红。周惜若急忙看去,只见街上人群纷纷涌出,看着那火光来处纷纷惊呼。原来这是湖州城的粮仓。
周惜若心中一凛,邵云和在想办法出城!他疯了!
周惜若急忙起身,可腿上一麻,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她顾不得疼痛,站起身踉跄奔出房门。才刚走出几步,在走道上走来几个身穿玄青色军服的人。
周惜若一惊,急忙缩回房中,可是他们看见了她。几人打了个手势向她而来。
周惜若已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骁风骑士兵给震乱阵脚,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那几人进了屋中,急忙又关上房门似乎怕声张。周惜若瞪大美眸盯着他们,连惊叫都忘了。
他们忽地跪下:“皇后娘娘莫惊慌!”
周惜若吊起的一颗心这才大大落下。她捂着心口颤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低声道:“是廷尉大人。”
周惜若大大喘了一口气,眼中的热泪猛地簌簌滚落,颤抖半晌才沙哑问道:“他人呢?”
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娘娘不要问了。廷尉大人说过让属下们带娘娘走。”
周惜若心中一痛,指着那冲天的火光:“他引开了追兵?”
几人面上一黯,不再吭声。
“不!他不能这样!”周惜若猛地推开他们,向外面冲去:“他不能这样对我!”
她心中已绝望,龙越离若笃定了这城中有邵云和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邵云和这是在自找死路!
他临别的话此时在耳边这么清晰。
“我根本不在乎齐国,也不在乎龙越离到底是死是活。因为我只在乎你一个人”
她眼中的泪像是无法抑制流淌的溪水在脸上蜿蜒,她错了,她不应该不信他。她不应该这样伤了他的心。
她冲出房门,可是却又被方才那几个骁风骑的士兵拽住。她听见身后有人道:“娘娘对不住了,廷尉大人吩咐过一定要把娘娘带出城外。我等的命是大人所救,一定要完成大人的嘱托。”
她想要回头说什么,脖颈上一痛,眼前黑暗袭来,她软软地昏倒在地。
周惜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身在了马车中。马车颠簸,马车外火光冲天,不断有嘈杂的叫嚷声从马车边传来。周惜若猛地坐起身来,马车在路上飞驰,她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整个湖州城外处处火光。看样子邵云和为了搅乱这城中,不止烧了一处。
街上百姓四处奔逃,再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周惜若心急如焚,她扑上车辕,对埋头赶马车的人急问道:“告诉我云和在哪里?”
那人闷声道:“娘娘不要问了。廷尉大人自有安排。”
周惜若气急交加:“不!他不能这样冲出城外去!还有别的办法!”
那人闷闷道:“没有别的办法,属下们和廷尉大人商议过,唯有这个办法。”
马车走得飞快,一步步向着城门而去。邵云和引开大部分追兵,他们才可将她从另外一边城门打开送她出城。这招是声东击西,她明白,可是她亦是明白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两旁街边的景物纷纷向后倒退,周惜若紧紧攀附在车辕上,心中亦是惊涛骇浪。后颈还在剧痛,可是心中更痛。
那人见城门将近,喝道:“娘娘坐稳了!”
他一把将周惜若拉在自己身后,拔出长剑砍断了马鞍上与马车相连的车辕。周惜若惊叫一声,此时街边两旁有七八骑不知从何而出,护着他们向城门冲去。城门的守兵看到了扑来的人,纷纷搭箭对着他们。
那人冲他们喊道:“我们找到了娘娘了!”
城门守兵一听,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弓箭。那人低声道:“娘娘小心了!”
他说着狠狠抽了身下的马儿,马儿吃痛,全力冲向城门。这时城门边的守兵这才觉得不对头。等他们要举了弓箭。他们也冲上前来砍杀。周惜若坐在马背上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这是城西,守卫大半都被引到了城东,加上被方才护送她的那几个骁风骑的人诈了一诈。这突起变故令城门守军越发不知所措。
那人看来是邵云和手下骁风骑中武功最高的人。他一剑砍翻挡在马前的一位守军,向城门冲去。两旁的护卫策马上前紧紧将她护住。到了城门边,已是一片混战。四面纷纷涌来不断的守军。几人被围困在其中。
周惜若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血色喷溅。她除了紧紧拉住那人根本无法他顾。城门的守军越来越多,里里外外,逼得他们步步退后。周惜若心已跌入了深渊中,按此形势看来当真是出不去了。正在这时,远远的,有火光耀起,向这边风卷残云而来。护着周惜若的那人忽地欢喜道:“看!廷尉大人来了!”
周惜若心中深深一震,急忙望去,只见远远地有十几骑浴血而来,当先一人玄青军服,长身挺立在马背上,身影是这么熟悉。
是他!当真是他!他换了一身骁风骑的军袍向这边而来。周惜若正要大声呼唤,可目光落在他身后,不禁惊呆。
只见他身后亦是有大批的追兵。他们一个个手撑火把,犹如一条在黑夜中狰狞的火龙就要将跟前十几骑单枪匹马的邵云和等一并吞噬。
周惜若定定看着他风驰电掣而来,他面色沉沉,手中的长剑犹在滴血,身上的长袍亦是被染红了一大片。可唯有他那双深眸在黑夜的火光下熠熠闪着冰冷的光。
他飞驰而来,举剑砍翻围住周惜若等的守军。他大喝一声,猛地一纵马,他身下的马儿惊嘶一声,再落下时已稳稳落在了她的身边。他看向她,忽地一把将她拉起放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招行云流水,举重若轻。周惜若哽咽一声,紧紧抱住了他。他再恨她怨她,都不曾弃了她。
他的突然来到令四周的守军纷纷震惊。有人认出了他,惊叫道:“是廷尉大人!”
守城的守军大部分是他当年精心训练而成的骁风骑,如今旧主再现,他们都纷纷犹豫起来。
邵云和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厉声道:“快打开城门!”
守军面面相觑,有的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剑,而有的却目光闪烁,城门已锁死,轻易是打不开的。而捉住邵云和加官进爵却是一定的。情义和富贵相较,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后者。
周惜若看着眼前的困境,低声道:“护城河!”
邵云和眼中一亮,一策马带着十几骑飞快向前奔去。湖州水路众多,护城河如今是唯一可以逃出湖州城的通道。
耳边的风声呼呼,周惜若紧紧抱着他的劲腰,看着他冷冷的侧面,心中思绪复杂万千。
在这奔逃的夜,她忽地觉得平静欢喜。他在,她亦在,便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云和”她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你当真来了。”
邵云和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