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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大人,小心一点。”机灵的内侍一边扶着他,一边提醒。
被小心搀扶的男子看着眼前的路,忽地恹恹道:“都把宫灯灭了,看着刺眼。”
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不从,急忙把宫灯灭了。月的银辉洒了一地,看起来比方才打着宫灯更加明亮。那男子满意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的,前面低头匆匆走来一个宫女,许是没有了宫灯的照耀,她与他撞了个满怀。
“是谁啊!没长眼睛不成?还不给相国大人请罪!”内侍一把推开她,怒声呵斥。
那宫女跪下,似乎十分惶恐:“奴婢不知是相国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奴婢是奉郡主之命前来迎接驸马。”
邵云和眼中掠过厌恶,挥了挥手:“我便要回府了。接什么接?”
“驸马留步!”那宫女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邵云和不由顿住脚步,命人点了灯笼。他看了眼前跪地的宫女,长吁一口气:“原来是你。”
那宫女抬起头来,面目秀丽,一双大眼灵动,她飞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驸马请随奴婢前去。”
邵云和眼中的醉意似乎退了几分,挥退了身边环绕的内侍,随她前去。宫女在前面领路,七绕八拐来到一处闲置了许久的宫阁。里面燃亮一盏昏黄的灯火,一位素衣垂发的女子坐在当中静静等候。邵云和走了进去,看着当中一身素衣坐着的周惜若,轻轻笑了起来。
周惜若看着他微醺的面色,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轻声道:“事起仓促,还望邵相大人不计较。”
“莲贵嫔娘娘不去伺候皇上,反而邀约本相相见,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邵云和坐在她的对面,面上带了几许讥诮。
周惜若沉默了一会,道:“今日楚太后要我出宫带发修行。我不愿去。”
邵云和一怔,揉了揉眉心问道:“是不是因为那虚涯子的一番话?”
周惜若见他知道来龙去脉,心中不知不觉掠过轻松。看来邵云和并不是全然不知宫中的情形。
她回答道:“是的。”
邵云和轻声笑了起来,道:“去了也好。去了就不必在这个宫中与旁人争个你死我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因为安王。”周惜若美眸幽冷,吐出两个字:“我若去了也许不能再回来,可是安王还巍然不动。我不甘心。”
邵云和笑了笑,眼中带了不以为然:“不甘心又能如何?你要对抗安王犹如螳臂挡车,别不自量力了。”
他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周惜若狠狠扫落手边的香炉,香炉滚落,一地的香灰洒落。邵云和一怔,不禁|看着她。周惜若皆是铁青,眼底迸出无法抑制的怒意。
她冷眼看着他:“不必跟我说安王如何势大,你必须得帮我。这不是我的请求,是你欠我的!”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邵云和看着眼前滚来滚去的香炉,久久不语。
“好,我帮你。”邵云和抬起眼眸来看着她道:“只是此事你先顺着太后的意思,免得她怀疑是你做的手脚。”
周惜若见他答应,心中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去求皇上帮你?只要一道圣旨轻而易举就能将你留下。”邵云和问道。
周惜若只是沉默。
“你不信他。”邵云和忽地笑了起来,冷峻的眉眼在昏黄的灯下生动如许,带着说不出的邪妄。
“你不信他能为了你反抗了太后,你不敢信他,你害怕他因为流言再轻易放弃了你。就连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你都不愿试探他能为你做多少。”
他笑得畅快,字字句句都是挖心的刀。
周惜若闻言猛的起身来,冷冷看着他:“此事我自然有别的打算,你只要帮我查清虚涯子的底细,设法将他赶出宫中。其余不需要你来做什么!”她说完越过他,飞快没入了黑暗中。
殿中昏黄的宫灯明明灭灭,最后轻易地熄灭,宽敞的殿中一片死寂。月光从窗棂中漏下,十五的月色分外明亮,却照得一地的凄凉
楚太后的意旨在中秋三日后悄悄降临到了云水殿。云水殿中一片震惊。周惜若面无表情地接过。林嬷嬷眼中含着诧异,一把拉着她,不顾永寿宫中传旨公公还在,急忙道:“娘娘,去求皇上啊!娘娘,为何要你出宫带发修行?”
这道旨意太过突然,事前周惜若半分都不提起过。可是看她平静的样子分明早就知道。
“嬷嬷,太后不是说过了吗?本宫要为齐国的国运祈福。”周惜若平静地道。
传旨的公公笑眯眯地把意旨放在了周惜若的手中:“难怪太后娘娘说了,莲贵嫔娘娘顾全大局,最能体会太后娘娘的苦心。”
周惜若微微一笑:“公公谬赞了。请公公转告太后娘娘,臣妾一定会在佛庵中好好静修,为齐国祈福的。”
传旨公公笑着退下。
云水殿中宫人们见他走了,纷纷惊慌不安,有胆小的想起自己即将何去何从都哭了起来。晴秀气得俏脸发白:“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就凭着一个牛鼻子臭道士就让娘娘去出家?太荒谬了!”
她拉着周惜若道:“娘娘,奴婢去跟皇上说!皇上一定不忍心让娘娘去受苦啊!”宫人们纷纷附和。
周惜若环视了一圈云水殿的宫人,厉声道:“谁都不许去!谁去了本宫杖责三十!此次去庵里面静修,本宫只带嬷嬷和晴秀还有林公公,其余的都到内务府去,不许跟着!”
宫中的宫人听得她这么说又是结结实实怔住。周惜若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内殿中。林嬷嬷追了进去,看见她面色依然平静,不禁问道:“娘娘有什么好办法吗?”
周惜若看着铜镜中面色素白的自己,慢慢道:“母亲放心,此去带发静修不足一个月我就能归来。”
她慢慢捏紧手中的长簪,冷冷道:“想要我周惜若滚出这个皇宫,除非那些作恶的人一个个都死在我的前头!”
意旨催促得紧,周惜若与宫人们合力收拾了随身用品,又带了一些保暖的冬衣,在永寿宫中内侍的领路下从庆德门出了皇宫。周惜若看了一眼庆德门冷清的样子,不禁心中失笑。
看样子楚太后也不敢让龙越离知道这件事,只盼着匆匆将她赶出皇宫,好让木已成舟,让龙越离无法追回她。
周惜若长吁一口气,唇边带着一抹冷笑上了马车。林嬷嬷看着渐渐远去的皇宫,忧心忡忡:“娘娘,为何不让皇上知道?”
周惜若微微一笑:“就是让他完全不知,他才会觉得痛。”
这一两日她千辛万苦忍着这个消息,每每面对了龙越离,她都忍住不说。这一份煎熬与痛苦,蚀骨噬心。今日当龙越离看到空无一人的云水殿,恐怕他的震怒与痛苦将不输她半分。
到了夜里,龙越离照例披阅奏折到了深夜。叶公公进殿中来,问道:“皇上今夜去哪里歇息?”
龙越离敲了敲酸胀的肩头,懒洋洋道:“去云水殿。”
不知为何,他习惯了那云水殿的温馨静谧,习惯了那张清丽的面庞对他展露笑颜。
叶公公笑了笑,自下去摆驾。龙辇上金铃叮当,龙越离透过珠帘看到云水殿一片漆黑,不禁“咦”了一声,道:“今日惜若这么早就睡了?”
叶公公也是十分惊讶:“平日这个时候莲贵嫔娘娘都会等到午夜呢。”
第202章()
龙越离眼中掠过疑惑,道:“去看看。”
龙辇到了云水殿跟前,空荡荡的没有人前来迎驾。往日灯笼高挂的廊下没有半丝热气与活力。放眼看去黑洞洞的,仿佛是黑夜里面的坟墓,令人不寒而栗。
龙越离下了龙辇,不禁惊怒交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惜若怎么不在这里?”
叶公公也诧异非常,他急忙推开云水殿的宫门,只见里面根本没有一个人影。他结结巴巴:“这这莲贵嫔娘娘不可能走了啊!”
龙越离深眸中掠过一股慌乱,他冲了进殿中,大声喊道:“惜若!惜若!你出来!”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低垂的帷帐随着夜风静静飘荡。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一天之间,云水殿中成了空空的鬼屋!在黑夜中看起来那么渗人。
龙越离一把抓起叶公公的衣领,几乎要把他胖乎乎的身体提离了地面。叶公公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龙越离咬牙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公公被衣领勒住脖子,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声音嘶哑:“奴婢也也不知道”
“你是大内总管太监!朕让你管整个后宫你居然不知道?!”龙越离脸色已铁青。
一种莫名的害怕从心底蔓延上心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害怕的一天。害怕这云水殿中没有半分的活气,害怕里面的笑靥从此消失不见。这是他母亲生前的寝殿,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可是他不知自己一直以来心底的一道深深的伤就是母亲被带走的那一夜,也是如今夜一般没有一个人影,从此空荡荡的元水殿成了宫中最忌讳的鬼蜮!
“回回皇上奴婢知道。”有人终于出来禀报。
他战战兢兢,说的话都不利索:“是是太后的旨意。太后娘娘让莲娘娘去南山的一处佛庵带发静修,让她为齐国祈福。”
“什么?!”龙越离气得脸色发白,手在微微颤抖。
叶公公在一旁亦是吃惊非常。毫无征兆地就把人送走,楚太后这做法简直是太过分了!
龙越离咬牙怒道:“老妖妇!还有那个贱人!”他说着上了龙辇对内侍们喝道:“去永寿宫!”
叶公公一听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抓住龙辇的马头,苦苦劝道:“皇上三思啊!这个时候太后早就安歇了啊!这个时候去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不会见了皇上的!皇上也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啊!”
龙越离大怒,抢过马御马夫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上叶公公的手:“滚开!朕就要去见那个老妖妇!朕要问她凭什么把惜若送走!凭什么把她赶出宫外去!”
叶公公忍住手上的剧痛,哀求道:“皇上三思啊!太后娘娘只是说让莲贵嫔娘娘带发修行,不是不让她回宫。皇上稍安勿躁,一定能找回莲贵嫔娘娘的!”
龙越离心口一团怒火熊熊,无处发泄。他一把扯开叶公公,冷笑连连:“好个带发修行!她当朕是傻子不成!她就想着让朕与惜若分开,好去宠幸她的那个蠢不可及的侄女皇后!”
他转了头对御马夫下令道:“去中宫!”
左右宫人都还未回神,龙越离面上泛起邪魅冷酷的笑意:“她不是要朕好好宠幸皇后吗?!朕这就去好好看看皇后!”
叶公公看他的脸色已发怒欲狂,不敢再劝,只能噤声跟在龙辇之后。龙辇调转马头,飞快向中宫而去。
皇后早就宽衣睡下,正在迷糊间,有宫女匆匆前来在她耳边说:“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在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做了梦,挥了挥手道:“怎么可能!”
“当真!皇上已经到了中宫的门口了。皇后娘娘”宫女略带惊慌的声音将她彻底唤醒。
皇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起了身,半是吃惊半是欢喜地问道:“快!赶紧给本宫梳妆!”
宫女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