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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阿清。”
五彩喙鸟趁着金乌刚刚升起，便飞到仙殿上转了一圈。
叫声传到玉塌上，将醒未醒的风清顺着声音睁开双眼，原是天已大亮。
她眯蒙着眸子坐起来，翻身落地，身上还零零散散地拢着几件衫子，不是很整齐，大约是后半夜望月老头胡乱给她穿上的。
“你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这才飞过来？”
风清仰头问五彩喙鸟，正打算走过去，却脚步虚浮地摔在了地上。
她叹了口气，自己的修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惨不忍睹，连个路都走不稳了。
“阿清，快来看。”
不等风清起身，五彩喙鸟直接落到她跟前，色彩斑斓的尖喙上衔着一枚露珠，冒出丝丝寒气。
“这是清叶榉木万年以来结下的第一枚仙露，它们让我摘下来送给阿清。”
五彩喙鸟低头放下仙露，一缕缭缭水雾浮在风清掌心上，映出她澄澈的眼眸。
听起来应该是样好东西，风清拍了怕五彩喙鸟的脑袋。
“替我谢谢它们。”
一人一鸟还在地上，漂浮的雪色长袍便已无声无息到了跟前。
“天尊。”五彩喙鸟拍着翅膀飞起。
风清收起那枚仙露，抬起头叫道：“望月老头。”
望月抬手施了一道仙法将她从地上托起来，又伸手理顺她身上凌乱的衣衫，这才道：“把手给我。”
她想了想，递出一只左手。
恰好那一处衣带并未系好，滑落下来，裸出肩上一大片肌肤。
以及肌肤上的红痕。
风清蹙了蹙眉，只好将手收回，打算换一只手。
“不用了。”
望月天尊出声道，他低眉拂去她身上的红印，拢上外衣系好带子。
“这衣服是织霞仙子所做，听说仿了许多人间的样式，又繁琐又复杂的。”风清低头看着望月修长的指尖，娓娓道：“我平日里解它系它，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劲。”
她很是疑惑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一口气解下来的？”
望月不疾不徐道：“本尊自然有本尊的办法。”
他这一开口，又变回了平日里老仙君的模样。
这难道也和修为有关系？风清泄了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若不是这衣服能挡住我身上的噬灭之气，我倒是不会穿它。”
打完最后一个结，望月天尊顿了一下，顺手在风清眉间点了一道月白额记，问道：“今日可要出去？”
对了
风清点点头，望月老头正是提醒了她。
“去紫微天宫。”她如是道：“给师父报喜。”
听她说完，望月俯身在风清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别走丢了。”他莫名道。
走丢？怎么会呢？
她当然记得回望月仙山的路。
风清扬起衣袖跑了几步，挥手道：“要是丢了，师祖你来找我就是。”
知道他不喜欢听自己叫他师祖，她还是这么干了。
一见望月天尊隐有不悦，风清早已反应迅速地蹿出仙殿，驾着仙云飞远了去。
她仍不忘回头喊道：“放心吧，望月老头，我记得回来的路。”
躲得倒是极快，望月眺着那抹划过天际的红霞，神色变得柔和。
直到风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仙山尽头，望月天尊还未收回目光，他停了片刻，正欲离开仙殿，心间却猛然抽搐一下，生出一阵窒息的疼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心上剥开，终将离他而去一般。
望月柔和的神色逐渐变得僵硬，对天地神道的冥冥感应，也越来越强烈。
“放心吧，望月老头，我记得回来的路。”
到底是姻缘？还是劫数？
东南极地以北，紫微天宫清静如昔。
“有人吗”
风清站在宫门口，有些生涩地叫门。
她心中除了忐忑，还是不安。
自从仙身被毁，她怕师父看到问起来，便没有回过紫微天宫。如今也算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看不出多大破绽。
虽说师父好像从来没有找过她
风清望着紫微天宫，又唤了一声：“有人吗？”
“你是”小仙童解除宫门上的禁制，遥遥探头问道：“风清师姐？”
他似乎十分吃惊，好像她应该已经死了。
“是我。”
“风清师姐，你怎么会”
小仙童急急跑下来开门，他记得师姐以前从不走正门。不知所踪地消失了上万年以后，一回来竟是在这里叫门，如何不让他惊讶。
“师父在哪里？”
风清熟门熟路地穿行在小路上，心中觉得没多大变化。
小仙童回道：“在紫微殿。”
“你先去吧。”风清示意道。
紫微殿离得不远，她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小仙童闻言退下，对于风清师姐，应当是不必禀报师尊的。
风清在小路上低头走了几步，她好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
“阿清。”
不过是愣了片刻神，一道身影已然出现在小路尽头。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这么久才回来，你跑到哪儿去了？”
真的是她的师父——紫微天尊。
他慢慢走近风清，拍着她的脑袋道：“生完为师的气了？”
那样略带笑意的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了，从前闹了脾气，他也是这样哄她，仿佛一张口就要开始骗她似的。
可还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风清躲避着他的目光，提了一口气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其实她想说的是，既然知道她消失不见，又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她。
“徒弟。”紫微天尊问道：“怎么不和为师说话？”
“师父。”
风清松开那口气，换成同从前小时候一样的轻快语调，喊他了一声。
这一声师父，令紫微天尊觉得很熨帖。
然而，她下一句开口的却是：“阿清要有仙侣了。”
停留在她发间的手抖了一下，紫微天尊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风清假装没有察觉，自顾自地浅笑道：“说起来，他都能当我师祖了。”
说话间，她并不知晓自己眉间隐隐冒出一道月白额记。
仿佛是被那道印记烫了一下，紫微天尊淡淡地收回手，没有说话。
“是望月天尊。”风清一个字一个字说完道：“师父，我要和望月天尊结为仙侣。”
紫微天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任凭风清说得清清楚楚，也不肯回应她。
良久，久到连金乌都移了位置，才有一道发冷的声音自小路上响起。
“那为师呢。”
第110章 师徒再别（）
他似乎十分平静，清逸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风清怔住，眼中的光亮也同时熄灭下去。
“徒弟不孝”她不曾躲避他的目光，开口道：“未能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希望浮欢师妹”
语气断了一瞬，风清接着道：“以及众师门弟子能代替阿清，常伴师父左右。”
还想说些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师父，终是没有言语。
“为师不想听这些。”
紫微天尊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风清，执意要从她口中听到些别的。
“除此之外，徒弟无话可说。”风清轻声道。
无话可说
这便是她对他所有的交代了，紫微天尊默然，最终还是转过身，流云般款款摆动的衣袖垂至地面。
他背对着她，边走边道：“为师的小徒弟，还是长大了。”
风清一直看着他走远的身影，也不再停留，默默地原路返回，朝紫微天宫外走去。
今日一别，仍是师徒，来日再见，亦只是师徒。
“风清师姐。”
路上有小仙童看见风清，想起她方才叫门的事情，便唤住她道：“夜来可要给师姐留着宫门？”
“不必了。”
没有再多看天宫一眼，风清驾着仙云腾空而起，径直离去。
“师父啊，阿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为师从天雷里捡的。”
“我不信，你骗我！”
“你是师父生的。”
“”
那三万余年的岁月恍如空中的流云般从她耳边拂过，风清坐在云端，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极淡的微笑。
师父，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骗我了。
飞经玉清台时，风清望见下方池中的莲萍，一时想起清荷仙子，便特地落到了水台边。
清荷仙子所赠的那壶酒，到底还是让她一个人喝了。
而且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竟在那壶酒中喝出了同她一样的味道，所求不得，无可奈何的味道。
风清走到水边，池上的无根莲萍团团圆圆，令人心生好意。
她俯身拨着那些莲萍，想起执玉天尊与清荷仙子之间的纠葛，有感而发道：“因缘奇妙，只是太过无情”
既是有缘，又为何没有结果？
水中的波纹被她一阵阵推远，倒映其上的影子徐徐而动。
“师姐。”
低头沉思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风清身后，与她的倒影一齐映在水面上。
风清定睛看着水面，猛然起身，眼睛里睁着不可置信的惊讶。
那竟然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转过头，一个穿着水蓝衣衫的小仙娥正站在她跟前，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弯起。
“风清师姐。”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霎时灵动生姿，纯真至极。
风清看了她许久，才皱眉问道：“你是谁？”
“我是浮欢啊，师姐。”她答道。
“浮欢”
风清完全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目光，她犹如一瞬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般，惊骇不已。
“师姐消失了万余年，怎么会在此处？”
浮欢问道，又看似无意地朝风清走近两步。
她一直保持微笑，落在风清眼中，当真是明眸皓齿，无可比拟，她长着同她一样的脸，却从来不可能露出这般天真的姿态来。
仔细分辨便能一眼看出二人之间的差异，并非全然一样。
“浮欢师妹”风清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很不适应同面前那张脸说话。
她只能客套道：“离开紫微天宫许久，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是啊师姐。”
浮欢端着不解的口气道：“我也很奇怪，你凭空不见了，为何上万年来，师父都没有寻过你。”
不知为何，风清隐隐觉得她话中的意味十分不善。
“没什么好奇怪的。”
风清拂了袖子，自然道：“我到处乱跑，师父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
浮欢又朝水边走了两步，看着水中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接着道：“可是师姐”
“你连狴苍也不要了吗？”
狴苍！
风清暗暗懊恼，她光顾自己心头杂乱无章的情绪，竟然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都忘了。
狴苍原本就不属于紫微天宫，如今她要离开，自然不能忘了它。
经浮欢提醒，风清立即打算动身，飞回紫微天宫。
她刚刚抬脚，又回身看着浮欢，问道：“狴苍在哪里？”
若不是知道狴苍的下落，浮欢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