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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里边走去,黑暗中撞到了桌椅,膝盖一疼,她竟杳然不知。
窗外灯光隐约,风吹动窗棂,阴冷迎面扑来,半响,她僵立得手脚麻木。
走了么?
她失魂落魄,药包从手里滑落,她愣愣地走到屏风后面。
房间里有他的气息,她深深地吸吮,满足地闭上眼睛。
她疯了,竟然躲在黑暗中舍不得离开,就只为了感受那个男人的气息。
眼睛适应了黑暗,竟能隐隐辨出房里的摆设,她一把抓住窗棂,五指紧紧刺进手掌里,身子匍匐在窗口处。
手紧紧按住窒息的胸口,眼泪急欲宣泄而出,顺着脸庞落在地板上。
风从窗口灌进来,吸进肺腑里,如同利刃割切那颗沉痛的心。
再也撑不住,她滑落在地,死死咬住嘴唇,双臂紧紧环住身体,试图驱逐夜的冰凉。
怨她,是她亲手舍弃了他。
爱情本是水中月镜中花,世人愚昧,谁能真正看得透彻,她想要一份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爱情,没有阴谋、没有伤害。
可她忘了爱情是要付出的,她都没有付出,怎能换他的真心。
她胆小懦弱,一直在逃避,可这些日子相处,她分明也感受到他的真情。
她不敢说那是爱,可是他真真切切对她上心了,他在乎她。
叶落走在修离墨身后,阁楼的灯光拉长男人颀长的影子,即使他易容成普通模样,身上散发的王者霸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叶落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修离墨背影上,他步伐稳健、气息平稳,叶落甚至感觉不到他虚弱的内力。
这还是白日里奄奄一息的男人吗?
难道他的恢复能力这般强?
入夜后,他们夜探府衙,这男人掌风凌厉、招招毙命,出手狠辣,根本就像没有受过伤,他能感受到这男人的功力比离京之前更加深厚。
心中疑惑,叶落不自觉地问出口。
“主子,您这伤?”
男人顿在门口,回头朝他冷冷一瞥,那一眼不悦至极。
叶落暗骂自己猪脑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左战瞥了一眼叶落没出息的样子,眉梢略带讽刺,伸手推开天字二号房。
三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左战径直走向桌边,点燃桌上的烛火,亮光一跃而起,照亮前厅。
叶落转身关上房门。
修离墨一撩衣摆端坐在桌旁,一袭黑色劲衣勾勒出他秀挺的身材,淡淡的烛火在他眸中跳跃。
清秀的人皮面具贴在他脸上,没有一丝细缝,瞧不出丝毫端倪。
“伤?”修离墨挑眉轻嗤,眸子自摇曳的烛火移到叶落身上。
叶落浑身一颤,这个男人在门外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凌厉地看他一眼,他以为男人已经不悦,没想到他现在竟主动提起。
恍惚间,又听到淡淡的声音流泻在耳畔。
“亏你跟在跟在本王身边十几年了,连点眼力劲都没有。”
叶落不解,目光灼灼落在修离墨身上,“难道您没受伤?”
“受伤是不假,可远没有那么严重。”修离墨摇头,“本王封锁内力之前,已经打通了天阳穴,此穴一通,人的脉象会变得异常虚弱、口吐鲜血,甚至气息不稳、内力散尽,给人造成深受重伤的错觉。”
叶落一惊,他自小习武,倒是没听过打通天阳穴会有此功能。
“你不知道很正常,这天阳穴一般只有既懂武又懂医的高手才能找到。”修离墨淡淡收回视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可是您不会医术啊。”叶落道。
左战嘴角一动,冷着一张俊颜,“阴公子会。”
对呀,叶落一拍脑袋,他倒是把阴昭忘了,没想到这木头还有开窍的时候。
左战无视叶落戏谑的目光,冷声道,“听说打通天阳穴,造成体内气息混乱,这也只能保持十二个时辰,所以主子其实今天下午就恢复内力了?”
修离墨淡淡点头,“阴昭的药效果不错,既治内伤,又可增强功力。”
他的伤本就不重,服用了阴昭的药,晚上便神清气爽、筋脉疏通,现在基本痊愈。
“主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假装受伤?就算当时您不故意中计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以他们的警惕性,根本就不会发现我们,更何况这迷迭香无色无味,消灭他们根本不在话下。”
这一点令叶落非常费解,主子这么做是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打算。
修离墨眸光一凛,烦躁地放下手中的杯盏,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
叶落知道自己又撸了老虎须,灿灿地看向左战,左战冷笑着看向门口。
就在叶落为自己默哀时,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赌气的冷意。
“那个女人自作聪明,竟怀疑皇陵坍塌是本王在幕后捣鬼?”
别以为他没看到那时她怀疑的眼神,他修离墨见惯了世人百态,早已洞悉人心,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她还嫩了点。
“所以,您为了消除她的疑虑,使出苦肉计?”叶落惊诧道。
他自然清楚修离墨说的那个女人是指弦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赌她不忍心()
“哼”
修离墨冷笑,淡淡的烛火映衬在他脸上,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 //ia/u///】
“很有用,不是吗?”
“她终究不忍心。”
不忍心弃他而去偿。
从昨日到现在,他给她摆脸色,故意无视她,连夜间她睡在林子里,他也冷下心肠不让叶落去叫她进车里休息。
她小心翼翼躲开自己,很好,如她所愿好了撄。
可为什么到头来气闷的是他?
让她服软一下有那么难么?
在她眼里,他深受重伤,这伤还是为她受的,她倒好,他叫她滚,她就滚。
想起那个女人,修离墨就觉得脑袋发疼。
手指轻轻按上太阳穴,他闭上一双黑眸,略显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主子,你这般算计,就不怕她知道吗?”左战问道,叶落孤疑地看向他。
这木头什么时候关心起公主和主子的事了?
不过,左战这话倒也没问错。
那个女人性子刚烈,如果知道主子这么算计她,只怕结果会适得其反。
“她不会知道。”修离墨猛地睁开眼睛。
他不会让她知道!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
一道淡雅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卷着浓浓的鼻音落入三人耳里,细听之下,尚能听出声音里饱含惨淡绝望。
叶落一惊,下意识看向修离墨,左战冷硬的脸上也出现片刻的怔愣,而后目光也落到修离墨身上。
只见修离墨浑身重重一震,猛地甩袖而起,转身面向屏风,目光微冷,快速闪过一抹慌乱。
弦歌轻轻一笑,都到这时候了,她竟然还能看到他眼里的慌乱。
他确实该慌乱的,骗了她,却又自己拆穿谎言。
以为心痛到窒息,眼泪会喷涌而出,可是没有,明明很痛,她却笑得越发灿烂。
为什么会这样,已经麻木了吗?
该怪他么?
她的心很乱,一向最讨厌别人的算计、欺瞒,可她最爱的男人,一次次算计她,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了。
心无芥蒂不可能了。
就在刚刚,她还想着以后好好待他,全身心去爱他,不要再退缩。
现在就像做了一场梦,梦破碎了,醒了。
他玩弄权术、睥睨众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连她都算计。
今夜以为他离开了,她惊惧到浑身颤抖,她怕他不要她了,因为他说过太晚了。
可是,就在刚刚,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在算计。
女子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眸子里一片猩红,眼睛浮肿,脸上的泪痕未干。
她定定地看着他,他拧紧眉头,薄唇紧抿,拿不准她会怎么做。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听到自己淡淡沙哑的声音,喉咙生疼,她失望暗淡的目光生生割裂他的心,他只觉得手脚僵硬。
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天会手足无措到如此荒唐可笑的境地,想他七岁到慕幽,面对满朝文武,陌生的目光饱含鄙夷,那时他尚且镇定自若。
慕幽皇凌厉的目光,刻意散发的威压,咄咄逼人的语气,他都应对得游刃有余。
今夜,面对这女子冷然的目光,他竟生了退缩的心思。
“呵……”弦歌轻笑,“我若是不来,又怎知你算计了我?”
“我……”修离墨语塞,他该说什么,脑中一片空白,预想过她知道真相的千百种结果,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
而且像他刚才所说的,如果没有意外,他一辈子都不想她知道真相。
他是欺骗她没错,可是那时没有思考的余地,他也是临时起意。
他知晓那两个丫鬟对她很重要,他没把握那两人还活着,若是叫她知道他有能力救,却是没有救,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心思敏锐,很快发现事情不对劲,如果不是他事先使出苦肉计,怕是她真会弃他而去。
原来因果已经注定,她总会知道他的算计,只是早晚的问题,越晚,他犯的错越多,她就越心寒。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可却真真实实发生了。
“其实都没有关系了。”空气中传来她低低的叹息声,修离墨心中一紧,猛地看向她,眸子里隐隐跳动不安。
她说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她不会气他骗了她?
直觉告诉修离墨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性子好强,最是容忍不了欺骗和背叛,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跟她坦诚过。
“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弦歌敛下眉目,淡淡的烛火映在她脸上。
夜色深沉,风轻轻拍打窗棂,叶落和左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修离墨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微凉的指尖透过肌肤传到心底,弦歌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低沉的嗓音轻轻响在耳畔,他将她环进怀里。
冷了一夜的身子,此刻终于稍稍暖和,她的身子真的很软,他身上带着夜里的凉意,紧紧贴在她身上。
弦歌双手垂在身侧,任由他的下巴轻轻蹭在发丝上,她又何尝不想念他。
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出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修离墨,你的话我还能相信多少?”她的声音从怀里溢出来,“你连自己都能下恨手,我不知道这样心狠手辣的你,我能不能相信。”
“在你身边,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今夜我甚至想过,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只要我肯付出,终有一天你会喜欢我。”
“可是,为什么,你要让我听见这样的话?”
“你算计我,这样心机深重的你让我非常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对我说,其实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害怕么?她竟会有这种感觉。
修离墨突然觉得无力,面对这个女人,他给不了她什么承诺,一直生活在地狱边缘,从来没想过给谁安定感。
这些是他以前不曾考虑过的事,可是经她这么一说,他心里涨得满满的,甚至想允诺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