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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杯盏倾斜,那芳香醉人的酒缓缓坠地,一字划开,地上湿了一片。
见状,一千精卫如有所感般屈膝而跪,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夜晚涨潮,一浪高过一浪。
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跪倒了一地,迎合着一众将士。
天地之间,除了那一身明黄的帝王和一身红色凤袍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所有人皆俯首称臣。
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沐弦歌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今日有幸得见,她的心竟急速跳动。
为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他们的信仰,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帝王。
所幸她躲在马车里,无需下跪,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玄色的车帘被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一方天地。
她靠在车璧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今日的她,一袭绿色齐膝纱裙,橙色的靴子箍住小腿,衣袖紧致,青丝简单绑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洒脱逍遥。
这样的打扮,轻松利落,不像碍手碍脚的长裙,如果发生意外,她也不至于缚手缚脚。
“公主。”吟夏哀怨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写满“惊奇”,显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您怎么不看了?多壮观的一幕啊,我还没见过呢。”
“想看?”弦歌俯身,作势要掀起帘子,见小丫头拼命点头,她狡黠一笑,反手压紧帘子,“不给。”
“公主……”意识到自己被捉弄,吟夏涨红小脸,转而抓向身侧的冰清,“冰清也想看的。”
无端受牵的冰清嘴角抽了抽,嫌弃地避开吟夏,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不想看。”
“……”吟夏气鼓鼓地瞪着落空的手,作势就要朝冰清扑上去。
不给面子就算了,竟然还嫌弃她!
“行了,别闹。”弦歌摆摆手,“一会儿动静太大,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躲在里面,不免又是一顿跪拜。”
有她们在,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寂寞。
可是,皇陵之行,穷凶极险,她担心会拖累吟夏、冰清。
沉默片刻,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大军要出发了。
弦歌面色犹豫,决定再给她们选择的机会。
“听着,这次路上必定凶险万分,我不想你们陪我去冒险,是留在宫中,还是跟我走?你们好好想想。我不会勉强你们。”
冰清、吟夏面面相觑,话音刚落,她们就朝着弦歌跪下,“公主在哪,我们就在哪。”
即使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弦歌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连忙伸手扶起两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军启程,那人不见()
“公主,该启程了。”銮车外,驱车侍卫低声禀告。
皇帝派给弦歌的侍卫,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监视什么?弦歌不知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会乱了帝王的计划么?
车内煞是宽敞,红毯铺地,一桌一壁橱,桌上摆着茶壶、糕点,古朴的书籍静卧在壁橱上。
三张软榻,两张对窗而设,为两丫鬟歇息之所,弦歌那张正对车门,上边铺了一层白色苏绣,洁白无瑕。
只见她柔若无骨地靠在朱漆暗红的车壁上,静若处子,半阖的星眸动了动,“嗯。”
得到应允,侍卫翻身上了前架,盘膝而坐,随着缰绳一动,“驾”字脱口而出,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在前,大军随后跟上。
按慕幽律法,凡皇室子弟出行,皆代表皇家颜面,须得轻骑开道,若有大军随行,则大军尾随。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划一,显得前方的朱红色马车格外突兀。
众人此刻方才忆起,前几日,皇帝率百官、后妃于神坛祭天,曾言道,悬月公主深明大义,愿代皇家前往西陵郡守陵。
想来那马车里就是悬月公主吧。
众人纷纷猜测,可一想到悬月公主往日的所作所为,又不免一顿嘘嘘。
为非作歹的主,不知这趟皇陵之行又要被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管闹出什么事,总归她远离京城,没干扰到他们就行。
众人所思所想,弦歌自是不知道,此刻她显得有些焦躁,眸子阖上又睁开,反反复复。
吟夏察觉到她心绪不宁,刚想开口询问,手上一暖,是冰清握住了她的手。
吟夏看向她,却见冰清瞥了一眼弦歌,朝她轻轻摇头,示意不要打扰弦歌。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弦歌眼中,她却没心思理会。
为了方便她看窗外的风景,吟夏和冰清早已坐到一处软榻,留出窗口那一处。
弦歌略微倾身,掀起了掩窗的帘子。
此时马车还未走远,她后头可见帝王率领百官立于城门之上,目送着一众将士。
那一身明黄,刺得她眼睛发酸。
若非帝王容不下她,她又何须离京?
她如今又是被帝王推入火坑。
说不恨是假的。
扫了一圈,竟没瞧见那人。
修离墨风姿卓越、气质凌然,即使将他扔在人海中,也是那种一眼便能吸引住众人目光的人。
他是没来吧,如果来了,依他那桀骜的性子,怎会躲藏在角落里?
方才祭酒,弦歌巡视一圈,未见到他,她有些讶异,如此重要场合,帝王都携着皇后参加了,他竟会缺席?
说不出的酸楚,感觉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此番离去,怕是今生都不回灵都了,想着再见他最后一面,将他的身影印刻在脑海里。
老天却不给她机会。
缘分强求不来,看来他们真的没缘。
约莫缘尽于此,从此君妾陌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禁军赶路,公主体虚()
旷野之上,一条宽阔的大道肆意延伸,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偶有小径穿草而过,远看像妙龄少女配饰在腰间的束带。
午时刚过,太阳依旧炙烤大地,炎热的气息自地下绵绵升起。
虽是初夏,那些行在道上的戎装将士们早已大汗淋漓,黏湿的里衣贴在身上,酥痒难耐。
禁军纪律严明,将领不喊停,他们只能麻木前行。
临行前,皇上有令,一月之后,所有禁军必须到达西陵郡。
西陵郡位于慕幽西方,距离都城三千里,按照正常行军速度,一日可行一百里,一月之后刚好到达西陵郡。
可禁军统领担心路上遭遇意外,期限之日到不了西陵郡,勒令一千禁军加快速度。
一路走来,穿过几个树林,可正当午时,却寻不到一个树林歇脚。
四周都是低矮的草丛,因着赶路,一众禁军只得席草而坐,草草用了干粮,又继续赶路。
说来也怪,今早离京之时,天空中布满乌云,该是下雨的征兆。
谁想出了灵都,那乌云竟消散开,蔚蓝色的天空笼罩上空。
马车内,弦歌正靠在窗口处,帘卷被她撩起,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起初她还津津有味地欣赏,古代的景色的确美,可是看久了,也就产生审美疲劳。
她无趣地放下帘子,起身回到自己的软榻上,虚弱地躺上去。
马车有些颠簸,弦歌的身子一颤一颤。
她懊恼地闭上眼睛,马车这种东西,真不是人坐的。
才半天,就险些要了她半条命,还有一个月的路程,她该怎么熬?
冰清见她脸色苍白,眉心郁结,想是劳累了。
“公主,奴婢给您锤锤。”冰清蹲在软榻前,替弦歌轻轻锤肩。
弦歌睁开眼睛,笑了笑,旋即又闭上。
她真的累了,话都不想说。
见状,冰清心疼地皱了皱眉头,思虑片刻,伸脚踢了踢吟夏。
软榻之上,吟夏睡得正香,感觉小腿一疼,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
车顶不高,可确是实打实的沉香木,其坚硬度可想而知。
“啊!”吟夏捂着撞疼的额头,龇牙咧嘴,那模样娇俏可爱。
“冰清,你干嘛踢我?”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大声质问,完全没意识到弦歌正闭眼休憩。
冰清恨铁不成钢,想要提醒她公主正休息,却被她喧声夺人,开口已来不及。
“……”她有点后悔了,早该知道吟夏性子一惊一乍,她就不该作弄吟夏。
“怎么了?”弦歌幽幽睁开眼睛,目光无奈地在两人身上逡巡。
这两个小丫头,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热得似火。
偏偏撞到一起就打打闹闹,她真的很无语。
这不,吟夏就跟她告状了,“公主,冰清刚刚踢我。”
她边说边指着冰清,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瞧她那委屈的模样,就差抹眼泪了。
弦歌突然觉得心中畅快许多,对着冰清正色道:“冰清,你怎么能欺负吟夏呢?”
闻言,冰清一愣,一旁的吟夏眼睛“蹭”地亮起来,仿若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别欺负她,她还是个孩子()
吟夏得意地扬起下巴,胳膊撞向冰清,恰巧冰清蹲在弦歌面前,不想吟夏有此动作,一个趔趄,竟朝弦歌栽下去。
弦歌眼明手快,迅速扶住她。
弦歌的手,纤细瘦弱,却仿佛蕴含无穷的力量,掌心的温热透过层层细纱,源源不断地传到冰清身上。
感觉到冰清僵硬的身子,弦歌笑了笑,随即松开,免得吓坏她。
“吟夏,你太放肆了!”冰清顺势坐在地上,一双美目火焰四射,“要是伤着公主怎么办?”
“我……”吟夏低垂着头,心里懊悔极了,方才若是真的伤到公主,那她万死难辞其咎;“对不起。”
“行了。”弦歌摆摆手,制止了冰清想继续责骂的念头,瞧着吟夏余光偷偷打量她,又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弦歌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你也别欺负她。”
说着,弦歌撑着塌角欲起身,吟夏眼尖,绕到她身后,替她垫上枕头。
讨好之意显而易见。
“就是,你别欺负我。”吟夏朝着冰清冷哼,又扶着弦歌靠好。
“……”冰清满头黑线,然后默默地瞥开视线。
“嗯。”弦歌附和地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味深长,只有吟夏那单纯的性子才会觉得弦歌是好人。
果然,下一秒弦歌的话让吟夏瞬间醒悟,她的公主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怎么说,吟夏还是个孩子,冰清,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这话说的,好像处处维护吟夏,可听到吟夏耳里,她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冰清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抿唇笑笑。
“公主,我不是小孩子”吟夏抗议地瞪着美目,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只会无理取闹,只会被人欺负,她才不会呢。
她是大人,她要保护公主的。
“好,不是小孩子。”弦歌敛住笑意,一派正经,可那敷衍的意味连吟夏都能听出来。
吟夏干脆闭嘴,委屈地坐在地上。
“哈哈哈……”弦歌和冰清相视而笑。
马车里的笑声清灵明媚,窗外,灼热的光线缩进云彩里。
“冰清,你刚才踢吟夏作甚?”弦歌脸色红润如初,经过方才一番打闹,眩晕感稍稍褪去。
吟夏一脸疑问,也愣愣地看向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