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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颜瞥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很复杂,果然么,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我把她带回去,所幸她自幼习武,第二日又生龙活虎。如果我知道她接下来有此举动,那我宁愿她一直病着。”
“什么举动……”沐弦歌本低垂着头,听到此处,抬头看向他。
苏卿颜闭上眼睛,清越的声音缓缓流泻而出,“她趁我去上朝,偷偷去求苏贵妃。”
“苏贵妃……”沐弦歌眼帘颤了颤,这觉得这三个字好耳熟,在舌尖轻轻打转。
模糊的碎片涌进脑中,如流水般,冰冰凉凉地浸入五脏六腑,突然,这流水像开了闸般喷涌而出。
她想起来了,皇帝的宠妃,她被太后诬陷火烧冷宫时,是她派婢女救下了她。
那个苏贵妃不讨太后欢心,而皇帝却处处维护她,更是为了她顶撞太后。
按理说,以皇上对苏贵妃的恩宠程度,沐清漪找上她,真是高明之举,可后来应该发生了意外,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呆在冷宫,苏卿颜也不会一副悔恨的表情。
“苏贵妃为人善良单纯,经过沐清漪的一番哭诉,自己也泪眼婆娑,答应向皇上求情。清漪觉得打铁须趁热,怂恿贵妃即刻就去找皇上。御书房外,一众奴才瞧见一向深居浅处的贵妃竟出现在前殿,惊愕得忘记通报。等到御书房内传来皇帝暴怒的声音,责令众人去找太医,他们才意识过来闯了大祸,苏贵妃晕倒了。”
“发生了什么事?”仿佛在听故事一样,沐弦歌入迷了,可苏卿颜却在关键时刻停下来。
他欲言又止,眼神躲躲闪闪,似乎在酝酿该怎么开口,索性住了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帝王之情,薄如一面()
沉默许久,沐弦歌终于觉得不对劲,瞧他这样子,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越想心里越乱,能让苏卿颜难以启齿的,到底是什么事?他是在顾忌帝王,还是那件事触及他的底线?
这边沐弦歌在暗自揣测,那厢苏卿颜已经想通,他转身面向碧绿的湖水。
湖的那边,八角圆亭静立,朱红色的柱子雕刻着梅兰竹菊,虽隔甚远,却仿佛能闻到清香。
假的梅兰竹菊怎会有清香呢?不过是心理作祟罢。
徐徐清风吹拂他的衣袍,发出簌簌的声响,金冠发带卷进墨色的青丝,傲然独立。
“皇上正在临幸柳妃,苏贵妃闯进去,见到两人缠绵的画面,气急之下晕倒了。”苏卿颜缓缓吐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叫他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面前说这样的话,简直难堪至极。
“晕倒?”皇帝宠幸妃子本就正常,苏贵妃居然被气晕?太玄幻了吧。
沐弦歌不像苏卿颜那般扭捏,宠幸什么的,她前世在电视上看的也不少,古人就是古人,迂腐。
话说她这位皇帝哥哥也是色中饿鬼,青天白日就关起房门干这事,这叫什么事啊?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古代的男人,就算发情也要看场合呀。
那是哪?御书房!平日里与臣子议事之所。难道在那里会比较刺激?
真看不出来,表面正儿八经的皇帝竟会干如此荒唐的事。
什么宠爱苏贵妃,不觉得虚伪么?
沐弦歌在心里一个劲地鄙夷帝王,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
苏卿颜点了点头,“苏贵妃身子本就虚弱,皇上心疼她,从来不在她面前跟其他妃子过分亲密,此番刺激,她晕倒倒也正常。”
沐弦歌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可一想到苏贵妃可是沐清漪找去的,该不会?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不淡定了,“所以,皇上没责罚苏贵妃擅闯御书房之罪,反而把火撒到清漪头上?”
“岂止发火这么简单,那苏贵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自己都舍不得对她说重话,这下好了,清漪直接把人弄晕了,你说皇上会轻易放过她?”苏卿颜侧眸,锐利的眼神像刀子刮在沐弦歌身上,沐弦歌一向厚脸皮,自动忽略了他不善的视线。
“苏贵妃还没醒,皇上就下旨命清漪前往瑶山,名义上让她好好修习武艺,实际是将她幽禁在瑶山,面壁思过两年。期间除了她师傅和送饭的同门,连只苍蝇也没能飞进去。就连我,连她一面都见不上。”
不提此事就罢,一提起来,苏卿颜就觉得心隐隐作痛,不知道那两年,清漪那丫头怎么过来的,他记得她很害怕孤独,奈何瑶山守卫森严,他想去陪陪她也无法。
他的眸子蒙上淡淡的哀愁,那团玄黑迅速四散,仿佛失去星空的夜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投我以桃,报之以琼瑶()
沐弦歌苦笑,凉凉的空气灌进鼻腔里,怪不得苏卿颜不待见她。
是她害得他们有情人分离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清漪那丫头怎么过来的?
她该有多寂寞。
以为上天抛弃了她,让她在冷宫孤独煎熬,原来千里之外,也有一个人陪她。
春夏秋冬,风吹雨打,她一直都在。
她们同赏一轮明月,光线同照在身上,清漪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纵使全天下都抛弃了她,她也会一直陪着她。
这份情谊太重,她拿什么去还?
亏得清漪从来不跟她抱怨过,竟像没事人一般跟她胡闹。
“我是祸水,你让清漪远离我是对的,我无话可说。”突然之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上次萧王遇刺,你事先已经知道我会被陷害,担心清漪会再犯傻,所以跟德亲王揭发她在风雅居闹事,德亲王果然听了你的话,将她送到乡下的小庄子上,对么?”
这话听着像问句,可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事实摆在眼前,当时沐清漪一回来就到她的竹霜殿诉说苏卿颜的混账行为,她那时已经隐隐怀疑。
在安陵王府,他处处针对她,甚至不让沐清漪和她有过多的接触,想来都是这个原因吧。
苏卿颜知道她危险,所以不愿沐清漪靠近她。
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不通。
譬如当时她扮成丫鬟出宫,遭到沐安澄刁难,那时他应该没有认出她,可也听到她说是竹霜殿的婢女,既然讨厌她,又为何帮了竹霜殿的婢女?
那次,她为了救冰清,被皇帝杖打,他又为什么出现在后宫?最后还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洗清了冰清的罪责。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心里这么想,嘴上已经问了出来。
“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从安陵王手上救下我竹霜殿的婢女?”
苏卿颜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如此通透,他还在震惊沐弦歌方才的猜测,一丝不差,当时他所思所想全被她说对了。
还没回过神,又被她问住了,时隔久远,没想到她还记得。
“救下你的婢女,为了有朝一日,你能记得当初的恩情,听我一言,远离清漪。”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的,当初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今日吗?既然她自己提了,他何乐而不为?
果然,沐弦歌,你真悲哀,身边的人都在算计你。
“呵……”她轻笑,真的释然了,再也不欠谁,就让她把债还清,然后离开吧,“所以说,冰清被冤枉下毒报复柳妃,你后来帮她澄清,也是为了让我念恩?”
“嗯。”难得的,苏卿颜没有讽刺她,单单一个字,就让她遍体生寒。
“你且放心,我不会让清漪去皇陵的。”这个承诺,够了吧。
沐弦歌转身就走,那瘦弱的身躯在清风吹拂下,步子有些踉跄,可那背却异常挺直。
她的骄傲,不容践踏。
第一百二十四章 城门践行,祈天求福()
三日后,皇帝率领百官登上城门,亲自为皇陵之行的将士践行。
风席卷黑云,笼罩在都城上方,一片阴翳投在天子脚下。
凉飕飕的寒气钻入衣袍内,所有人脸上都蒙上诡异的色彩,夏初时节,这天怎说变就变?
城门之下,一千精兵整装待发,戎装加身,手持长矛,显得威风八面。
按理说,修缮皇陵,西陵郡的驻军就可以完成,偏偏帝王舍近求远,从都城派遣将士前往西陵。
众臣子不解其意,可瞧这诡异的天气,似乎这年轻的帝王有自己的思量。
宫门口,一辆朱红色的马车静立在角落里。
玄色的帘子被风刮得簌簌颤动,涟漪开在帘上,绸缎上纹理圈圈荡荡,像谁吹皱了一池湖水。
侧面的窗帘被一只玉手掀起,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
那人却是沐弦歌,她目扫全场。
这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城门之上所有人举动,就连宫门之外都纳入眼帘之内,却叫别人注意不到这辆马车的存在。
所有人都恭敬地瞻仰城门之上的天子,就连沐弦歌也被现场静穆的氛围感染,抬头看向城门。
城门之上,空间宽敞,容纳百余人,他们井然有序地持牌站立。
帝王长身玉立在最前方,明黄龙袍随风摆动,俊逸的脸上表情凝重,一身红色凤袍的皇后站在身侧,端庄典雅,身后站立着文武百官。
“今日,朕为前往皇陵修缮陵墓的将士践行,希望你们不负天下苍生重托,还先帝身后安宁。朕代天下苍生祈祷,愿先帝佑我慕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手持三柱祈愿香,话音刚落,朝着前方弯腰拜了三拜,随即向前跨出三步,将手中的香烛插入前方的祭鼎里。
缠绻的白烟化成龙形,带着丝丝幽香,盘旋上升。
皇帝俊逸的脸庞若隐若现,清越的嗓音随风飘散,灌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久久回旋不消。
将士的脸上越发肃穆,身姿恍若百年老木,任由风吹雨打,丝毫不动弹。
总管太监无桑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帝王身侧,弯下身子,脸朝地面,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帝王侧眸,从托盘上拿起酒盏,那莹白色的酒杯晶莹剔透,隐约可见杯盏里的浓酒。
皇后见状,款款移到他身侧,刚想绕过他去拿酒盏,却被他伸手拦住。
帝王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在皇后怔愣的时候,他已揽过她的腰身,将右手的杯盏递给她。
见她不接,他清冷的声音有了一丝丝不耐烦,“皇后……”
因为是贴着皇后的耳际,除了捧盘的无桑,没人知道帝王说什么。
眼尖的,瞧见帝王薄唇一张一合,也只以为帝王跟皇后感情甚笃,在说什么悄悄话。
皇后身子一僵,脸上红云朵朵,垂着眸子接过杯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帝后祭酒,临行劝慰()
腰间温热的大手撤离,皇后秀丽的柳眉缓缓舒展开,在无人窥探的瞬间松了一口气。
余光可见帝王侧略微侧身,珠玉垂帘之下的眉眼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他端起托盘上另一盏酒,很快旋过身子。
无桑退后几步,帝王便携着皇后绕过祭鼎,城墙边上,放眼望去,京都的大好江山尽收眼底。
帝王的眸子染上满意之色,他轻举酒盏,目光落在底下一千精卫身上,“朕携皇后,以酒祭天,愿诸位将士一路平安。”
帝后杯盏倾斜,那芳香醉人的酒缓缓坠地,一字划开,地上湿了一片。
见状,一千精卫如有所感般屈膝而跪,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