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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群群信徒开始行动起来。近千号手持木棍、农具的老弱妇孺向着鹤山城缓缓移动,一个个俱都朗声念诵着“南无阿弥陀佛”,脸色俱都异常虔诚,为了佛祖,他们可以抛弃亲情、抛弃道德、抛弃生死。在距离鹤山城不足百米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年轻力壮者将佛卷经文挂在长枪上,口中呐喊:“击败佛门之敌。进者往生极乐净土,退者堕入无间地狱!”率先向着鹤山城大门冲出。
在他们的眼中,冲进鹤山城,杀死高高在上的武士老爷,就能够往生极乐净土,就这样向着坚固的鹤山城无所畏惧的扑了上来。他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密密麻麻的冲上来,并且高喊着神佛的名字。
鹤山城内一片肃静,沸腾的热水在铜锅中冒着水泡,松岛衡胜听到了轻微的牙齿打颤声。他转过头来,目光柔和の望着身边的少年,少年只有十三四岁,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短枪,握枪的双手证在轻轻颤抖。
松岛衡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淡然的说道:“阿弟,别怕,等下跟着我就行。”说完他就不再理会少年,用大拇指的指肚刮着刀刃,眯缝着眼睛仔细体会着指肚上传来的感觉。
少年叫做松岛弥四郎,是松岛衡胜的堂弟。松岛衡胜原本以为家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堂弟,当时甲笼城烧毁的时候跟着其母探亲。后来松岛衡胜发达后,便寻了来,一直跟在松岛衡胜身旁。
松岛衡胜突然高声喊道:“敌人快到城门前,敌人快到城门前,让他们瞧瞧备中武士的厉害,准备好,大勺子,对,大勺子,给他们洗洗澡!”呼喊声中,松岛衡胜提着薙刀不停地在城墙前走动,鼓舞着手脚颤抖的守城将士。
松岛衡胜回头看了看墙下,铜锅里面沸腾的滚水冒着腾腾白气,只要对着城外的暴徒浇下去几桶,足够让那些敢于打鹤山城的暴徒浑身起泡,满地打滚,什么神佛都救不了他们。
松岛衡胜爬上了瞭望塔,然后站在塔顶,高声喊道:“诸位,在我们伊达家,唯有军功至上,斩首一个就可以换取到一石土地,斩首五个就可以变成旗本武士,斩首十五就可以受赐长刀,成为正式的武士。无论出身,只论军功,大家有的是浪人出身,有的是农民出身,更有甚者还有山民出身,只要获得足够的战功,大家都能够成为武士。”
原本还在颤抖着的士兵们记起伊达家的军功制度,俱都红了眼睛,他们望向城外的暴徒不再是虔诚的信徒,而是一座座宝山。松岛衡胜声音宏亮,周围老远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立即发出了“哄”的一声,这样的激励政策立即就起到了效果,哪怕是原本十分紧张的新兵们眼中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武士阶级,受人尊敬,社会地位崇高,乃是当时的统治阶级。
看着大家兴奋得左顾右盼,交头接耳,松岛衡胜满意的从瞭望塔上下来,上面还是挺冷的,他坐在了大门附近的木凳上,静静地等待着战斗开始。
冲在最前面的乃是遭到伊达政衡严惩的美作国江见氏的族人江见伊豆率领的一百五十名江见残党,还有近千一向宗门徒,其中最有战斗力的还属一百五十名江见残党。江见伊豆看着高高的鹤山城,他突然觉得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这城堡居然建得如此高,需要把头仰的这么高才行。马上就要碰撞在了一起,江见伊豆突然有一些后悔,后悔不该听信本光寺证诚的蛊惑,前来打头阵。说什么打下美作国后,让江见家再兴,人都死光了还再兴什么。
现在后悔也晚了,后面人挤人早已经堵塞住了退路,况且一旦退却,怕是这帮子红了眼珠子的信徒会首先将自己一帮人撕成碎片,江见伊豆对着身边两个子侄喊道:“牛若丸、平次,跟着我。”牛若丸是他的儿子,平次是他的侄子,两孩子原本负责指挥人撞门,现在显然有些疑惑地望着江见伊豆,江见伊豆却没有废话,喊道:“撞木准备,撞木准备,给我撞!”
七八个江见残党成员抬着撞木,向着城门默默地走去。围在撞木旁还有上百号信徒,随时等待着一撞开城门就冲进去,其他江见党成员早已经被围在了人群之中动弹不得。
“杀啊!”上百信徒齐声呐喊一声,拥着撞木直直冲向城门。
看到撞木撞向城门,松岛衡胜笑着说道:“兄弟们,给他们洗洗澡!”文辞很文雅,事实很血腥,城头不停地倒下滚烫的热水,落在衣衫褴褛的暴徒们的肉体上,立即痛的嗷嗷乱叫起来。
而城头的守军显然没有给这些暴徒攻上来的机会,“弟兄们,把这些暴徒给我统统打死!”松岛衡胜高声喊道,随着他的命令,城头上嗖嗖的羽箭破空声连珠一般响起,杂言之间。正在冲锋的一向宗暴徒就倒下了上百人。
热水和弓箭的风暴当中,一向宗暴徒不断受伤倒下,有的暴徒直接被打死在门口,有些暴徒被打伤动弹不得,有些是被后来的人践踏而死的,也有的人满身血泡挣扎着想要逃出门口的这片死地。
江见伊豆痛苦的看着自己的族人挣扎在人群中,他们挣扎扭动着,想要逃出一条性命却始终无法如愿。他的两个子侄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颤抖着,很是不知所措,如果刚刚是自己上去指挥的话,那么躺在地上死命挣扎的人群中定然有自己。
一直念着佛号诅咒着伊达氏的一向宗暴徒突然发出了尖叫和哭声,一直在人群中的江见伊豆躲躲闪闪的不让其他人看到他,想要躲避战争指挥的责任,可是身边无数人红着眼珠子的一向宗暴徒瞧向了他,不由自主的脚抖了一下,马上回头大声吼道:“撞木继续前进,撞木一刻也不能够停下,人不行了就换,江见家的人们,弓箭手压阵,准备齐射!”
说着不顾众人的挤兑,挤开人群,召集了江见残党,江见伊豆看着刚刚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的江见残党,心疼啊,他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压制城头攻击,撞木继续前进。”
江见伊豆高举长枪,奋力前指:“射!”立即就有十几名党徒上前挽弓扣箭,左手一抬右臂用力一引,举弓到眼前瞄一眼手指一松,随着弓弦颤动时发出的嗡嗡细响,十余支羽箭便蹿向城头。
十余支羽箭立即招来城头上一通箭雨,老弱妇孺之间鹤立鸡群的江见残党的几个弓箭手立即成为了城上守军的活靶子,他们中一大半人根本来不及射出第二支箭,就倒在这拨箭雨里,这还是在身旁同伴的保护之下造成的。但是他们为一向宗的人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又有十几二十来个人翻过路障,呐喊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冲向了城门口,背起撞木冲向了城门。
“铁炮瞄准,打火,放!”铁炮侍大将牛野重根高声下令,鹤山城内总有调拨有十二门铁炮,数量不多,可是填塞都是散弹,打在人群中满脸身都是灼热的伤口,居高临下,借着土墙和城头的掩护朝下放枪。散弹对人员的杀伤力有限,只能够零星打死数人,对于狂热的一向宗暴徒来说没有半点用处,咬牙切齿睁着红彤彤的眼珠子向着城门前进着,撞击着。
本光寺证诚眼见难以攻破城门,心中焦虑,大声呼喊着鼓舞着士气,如果无法攻破鹤山城,一向一揆就会崩溃,他实现佛国的梦想将成为泡影。本光寺证诚大手一挥,剩下的二千信徒也给推了出去,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不足百余本光寺的宗门武士。
一向宗暴徒如潮水般漫上鹤山,扛着反万字旗帜往上冲,城上拼命的放枪放箭反击,并将石块掷下去。山坡陡峭,一向一揆人多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成员多是农民,哪里有攻城拔寨的本事,只靠着信仰一股脑的往上冲,猛攻了近一个时辰,眼见得死伤惨重,仍然攻不破城门。随着时间的推移,攻击势头越来越弱,一开始战死的全都是一向宗的狂热信徒,是一向一揆的中坚力量。
本光寺证诚在阵后看得焦急,连声下令,督促众人接着进攻,如此往复三五次,每一次都因地势不利而败退,伤亡近千。新见贞经忙劝说罢战,本光寺证诚无奈只得命令收兵,待号召四方信徒聚集再战。
本光寺证诚不想再战,城内的松岛衡胜却不给一向一揆休整的机会,他马上下达了整军出击的命令:“有攻有守乃守城之道,备马,我要冲他一阵,让他们不敢小觑了我们。”
伊达家骑兵不多,为了供养八百赤备几乎将四国内的战马一网打尽,由于松岛衡胜原本是伊达政衡的小姓出身,终于从赤备手中捞下二十三匹战马,编了一队斥候队伍。(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鹤山城合战(下)()
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二月二十七日黄昏,太阳已然西沉,美作国的晚霞,绚丽灿然。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时辰内,鹤山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城内的士兵伤亡不大,箭矢火药倒是消耗颇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新兵心慌之下难免不会理智的发起攻击,见惯了生死之后总会成熟起来的。城外的一向宗门徒死伤惨重,倒是没有敢于上前搬尸,就这样挂在城门跟前。
入夜后,一向一揆就开始在城外点起篝火。鹤山城外也有村落,村中都是附近的村民,津山盆地是美作国最为重要的农业区,人口数量也最为庞大,仰仗着鹤山城的保护,种田开荒。这些村民不思感恩,俱都因为信仰跟随着一向一揆起事,前来破坏自己的家园。
篝火映红了晚霞,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安居乐业的百姓,他们的房屋拆卸下来当做柴火在火中付之一炬,松岛衡胜感到无比的愤怒,也感到无比的讥讽。被信仰煽动起来的人,竟然愚蠢到主动破坏自己的房屋,仅供点燃篝火。
松岛衡胜愤怒归愤怒,讥讽归讥讽,坐骑很快便准备妥当,二十余名身着轻甲的武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坐在战马之上,对着大家说道:“这次出战不是为了破敌,也无需冲得太过深入,树立鹤山城信心,虚张声势。不要死战,但也不要没有杀几个就跑回来了。”
众人听得心中一松,原本以为是要冲阵,转念一想,现如今鹤山城有人有粮有水,何须拼死冲锋,全都昂然说道:“我们理会的。”
松岛衡胜笑着喊道:“打开城门,击鼓,点火把,冲锋!”死守就是守死,要有攻有守才能够破局,要想要敌人一不攻城,又不得不围困下去,最佳的办法就是趁夜主公进攻,使之不能够辨别攻守之虚实。
一人一个火把,二十余骑人手一支火把,城门大开,视野开阔,他们的目光瞧向远处一向一揆的营地,却没有去关注脚下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山坡。松岛衡胜一手持长枪,猛然挺直了身躯,激动地狂吼起来:“兄弟们,杀!”义无反顾地向着一向一揆的营地发起冲锋。
二十余骑同样爆着各种粗口,狂叫着冲了出去,他们高声喊叫着,声嘶力竭,冲至山坡下的时候,二十余支火把自松岛衡胜身后,飞舞掷出,摔入想要集结起来的一向一揆人群当中,正对面的几个暴徒被火烧着,吃痛之下,木棍农具歪成一团。
松岛衡胜看清楚了阻挡在他面前的一个一向一揆的面孔,那是一张皱成一团的老妇的面孔,在篝火的摇曳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