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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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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遵命!”李旭答应着,缓缓抬起了脑袋。目光与君王的目光相对,从对方双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笑意。

    “你既然不肯为高官厚禄辜负他人,将来也必不负朕。所以,朕相信你!”杨广微笑着,对李旭说道。“谢陛下!”

    “你不必谢我,时刻记得为国尽忠就是。朕听说你四处求人,希望被派遣出外做战,可有此事?”

    “陛下圣明,臣,臣是劳碌命,跟在御驾后享福,反而不太习惯!”李旭偷偷在官袍上抹干净手心上的汗,低声回答。这是遇到独孤学之后,他刻意准备好的答案。不完全属实,但至少听起来不会让对方觉得刺耳。

    “嗯,你在军中呆习惯了,乍一闲下来的确不太舒服。朕当年也是这个样子,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杨广果然接受了李旭的借口,想了想,说道。他又想起当年领兵北击突厥,南平陈朝的往事,多少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好像还历历在目。

    “这种事情,你应该来找朕,而不是找兵部那些官吏!”杨广轻轻叹了口气,把话题又岔回到了正事上。“朕既然给了你免罪金牌,就等于认可了你为朕之肱股。你的请求,朕岂会置之不理?!”

    “末将多谢陛下!”李旭站起来,再次躬身,抱拳,肃立,施以武将之礼。杨广笑着摆了摆手,又补充了一句,“送礼么,也不用给他人送,直接送到朕的宫里来即可!”

    “末将,末将李旭大吃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双手在衣袖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皇帝陛下说得是一句玩笑。

    “好了,好了,天下都是朕的,朕还缺你那点儿珠宝?别找了,你有一颗忠心,就是对朕最好的礼物!”杨广哈哈大笑,眉宇间刹那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这少年倒是跟陛下投缘。”站在杨广身后的文刖笑呵呵地想。好久没见到陛下这么开心过了,让他这个内臣也跟着觉得心情舒畅。他不禁又多看了旭子两眼。发现少年人除了满脸新生的胡子比普通年轻人浓了些,肩膀比别人略宽了些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决定将少年人记在心里。皇帝陛下很护短,凡是跟他投缘的臣子都官运亨通。这些人平素即便生些是非,也不会被严格追究责任。如今陛下的近臣名单上又要增加上一个人了,虽然此人出身寒微,做事也有些毛手毛脚。

    “末将定以敌人之血来回报陛下的信任!”李旭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一句合适的表白。回军中去,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梦想。是雄武营么?他又想起了慕容罗、李安远等人诚挚的面孔。猛然间,宇文士及、张秀的脸也在记忆中涌现,刺得他心里一阵针扎般地痛。

    “雄武营,你不能回去了。这支兵马朕另有安排,此外,驸马亦是朕的爱将,朕不能厚此薄彼!”杨广相信自己已经彻底收服了眼前这匹千里马,笑着说道。

    “末将听从陛下差遣!”李旭想了想,回答,心情未免有些失望。

    杨广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情绪,他今天心情很好,直觉敏锐程度和思路清晰程度都比平素提高了许多。“宇文老将军私心太重,你去他麾下,用不了几天又被他抓住小辫子。朕知道他这个毛病,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杨广想想宇文述为国家做过的贡献,继续说道“用人要用其长,而能补其短,你说,朕的话可有道理?”

    “陛下圣明!”李旭顺着杨广的意思回答。我没看见宇文老将军的长处在哪?他可以腹诽,但这话绝对不能明说。

    “你们都是朕的肱股,所以朕不希望看到你们互相倾轧。特别是你,还年轻得很,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杨广把身子仰在座位上,尽量使自己觉得舒服。“朕派你去另一个地方,主将是朕的右光禄大夫张须陀,他素能容人,眼下又正缺得力臂膀。你去了后,齐心协力,地方定可恢复安宁。”

    “谢陛下恩典!”李旭再次拱手谢恩。张须陀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如雷贯耳,最近一段时间在军中赋闲,平素里听到的战绩大多数都是关于此人的。此人在开皇十七年随同史万岁将军平叛有功,被先帝授于仪同,赐缎三百匹。大业八年此人在岱县击溃反贼王薄,斩首数万级。打得王薄狼狈而逃。逃到临邑时,张须陀又从后面追上,一场恶战后,斩首万计,缴获贼脏不计其数。(注1)

    今年夏天,王薄趁着大隋官军俱在辽东,又联合群贼,聚众十万试图攻打章丘,被张须陀得知后,以两万步骑将其击溃。十万反贼几乎全军覆没,仅有王薄、石秪阇、郝孝德等人仅仅带着数百亲卫逃离生天。

    身为一名勇将,张须陀脾气虽然不暴戾,反而心肠极其仁慈。他的兵马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百姓感激其恩德,常常主动向军中赠送米粮物资。此外,张须陀将军为人素有大度之名,其麾下督尉、副都督一有战功,即上报朝廷请赏,从不将属下的功劳据为自己所有。

    与这样一个勇敢、宽厚的将军共事,旭子当然是非常愿意的。只是张须陀麾下所带为地方兵马,而自己身为府兵将领,彼此之间原本互不统属,骤然走到一处,关系着实有些不好安排。

    “你莫小看了他,若论战功,他在咱大隋可是首屈一指。朕一直想将他调到左右卫统军,只是地方治安混乱,没有人能替代他而已!眼下他虽然只挂着郡丞的职位,但河南乃腹心重地,郡丞亦为四品官。不比你这武牙郎将差!”杨广见李旭谢恩后即沉默不语,以为他看不起张须陀,笑着补充道。(注2)

    “陛下放心,臣去后,一定尽心尽力!”李旭察觉到杨广心生误会,赶紧保证。

    “你抓紧时间和他一道把河南诸郡的流寇抓紧时间剿灭了。多立些战功,朕明年还要征辽,那时再调你回来,也好大用!”杨广在桌案之上摊开一张画像,望着上面的人,低声叮嘱。

    那是张须陀的画像,杨广刚刚命令地方官员画好后送到手边来。大隋朝不是没有名将,大隋朝人才济济,只是看为君者如何使用而已。待平定了地方,张须陀将军、秦督尉还有眼前的李将军就都调到身边来。到时候自己重新召集内外府精锐,不信拿不下小小的高句丽!不信洗刷不了这平生奇耻大辱!

    这样想着,杨广的心潮又彭湃起来,脸色忽然间再次变得殷红,红得就像被霜打过了牡丹花。

第210章 壮士(1)() 
?“张须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容得下我么?”南行赴任路上,在宇文述手中吃过一次大亏的旭子一直忐忑不安。过了齐河后,他终于不再烦恼了,因为更大的麻烦找上了他。一伙无赖从背后跟了上来,目标正是他胯下的黑风和另一匹坐骑背上的行李。

    旭子数次纵马飞奔,希望凭速度能摆脱这伙人。他的目的地历城距离这里没多远,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之内就能看到敞开的城门。但那伙流民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每当旭子认为自己已经将他们抛得很远时,流民们总能从斜岔里的小路或者某个山旮旯后钻出来,吹着一种凄厉的号子,通知伙伴们“肥羊”的具体位置。

    李旭对这伙流民非常无奈,如果他拔出刀来,这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个也甭想活着离开。但他不愿意于自己的刀下再多添几条无辜的性命。那些人也是万不得已,来齐郡上任的路上,旭子已经见到了太多的悲剧。

    河南诸郡的土地远比河北诸郡肥沃,奔腾而过的黄河滋润得这里每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油。在充足和养分和温暖天气的作用下,即便是十一月,田野间也不乏油油绿色。那些碧绿整齐的东西是不是麦子?旭子不敢确认。他老家的地方每年只能种一季庄稼,收完了第一季粮食后,即便抓紧时间洒下种子去,长出来的秧苗也无法成活。

    按旭子的猜想,土壤肥沃、气候温暖的地区应该更富庶才对。毕竟这里在黄河以南,靠近东海,宇文述的大军长途回援洛阳的时候,没有糟蹋过这些地方。杨玄感的乱兵,也没有波及到此地。但一路上看到的事实却恰恰和他预想的情况相反,见过沿途风景的人,除非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否则都能明白河南诸郡上空为什么腾起了这么多烽烟。

    河南诸郡的确富庶,特别是城市,随便一个无名小县拉出来,也比旭子老家上谷郡的治所易县阔气十倍。高大的城墙,整齐的官衙,笔直的街道,朱红色的大门,这些都是易县见不到的景象。上谷郡的郡府衙门跟河南诸县的富豪宅院比,也顶多能算个破落人家。但出城两里远后,眼前即是另一个世界。一间又一间茅草棚子密密麻麻地排着,从来就望不到头。只有三尺,最多五尺高,没有窗户,门只是一把麦秸,窝棚的主人坐在门口,两眼茫然,一脸愁苦。

    皇帝的御驾没有经过这里,他们不是给官府强行赶出来的。除了官府以外,还有一种叫做钱的东西,让他们失去了住在城里的资格。

    在距离城墙最近和最远的窝棚区,总是有两个热闹的集市。集市上没有肉类、鱼、粮食、茶叶这些生活必须品供应,里边只有一种货物,那就是活人。男孩三百钱,女孩一百钱,壮年半吊,少妇一吊半,及笈少女两吊。如果你是个大买主,人贩子会给你打折扣。偶尔有衣衫华贵的人从官道上经过,“掌柜的”们立刻挥舞着手中的皮鞭,赶牲口一样把几十名活人陈列出来。而那些脚踝间拴着麻绳,头上插着草标的男女货物,则土偶木梗般任人摆布。他们不懂得反抗,也失去了反抗的意思,冷冰冰的如同僵尸,只有偶尔被北风吹得打起喷嚏,才让人明白他们还在呼吸。

    “难道这里的官府也不管管么?”在驿站饮马的时候,旭子曾向一名老驿卒抱怨。老卒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如同遇到了一个怪物般大叫起来。“大人,您要是心好,就花三五吊钱买上十几个。这是就他们的命!有人买,他们为奴为婢还能活下去。要是熬到青黄不接时还找不到买主,人贩子嫌赔本将他们撵了,他们就得活活饿死!”

    听完老驿卒的话,旭子明白自己又因为泛滥的同情心闹了笑话。于是,他愈发厌恶那些叛匪。如果不是那些人四处烧杀掠夺,朝廷就不用养这么多兵。如朝廷不养这么多的兵,赋税就不会这么重。如果没有沉重的赋税,流民们就可以安居乐业了吧。旭子以最简单的推理来麻醉自己,至于这个推理是否说得通,他不敢深究,深究起来,他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作为经历过剿匪战斗的官军将领,旭子绝不相信叛匪们在“替天行道”这个说法。黎阳城外的事实告诉他,对民间破坏最严重的,恰恰是那些打着各种正义名号的叛匪。官军的军纪再败坏,至少会在城市内或者主将面前有所收敛。而叛匪则不然,他们根本没有军纪。

    官道左侧的树林中又响起哨子声,这次是三下,预示着打战马主意的流民又多了一波。旭子厌恶地向哨子想起的地方瞪了一眼,然后抖动缰绳,加快两匹战马的速度。他有些后悔自己过于相信以往的经验,上任前谢绝了同僚们推荐的亲兵。如果此时有三、五名亲兵在,哪怕他们是抱着各种目的而来,至少可以凭人数将那些大胆的流民唬住,令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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