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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非常到位,每一次射击发出的羽箭都能覆盖住城头的某一片区域。这不是仓促集结起来的船夫和民壮所能达到的水平,宇文士及甚至怀疑杨玄感和李密为了造反,至少准备了花费了五年以上时间做准备。那些持盾的叛军士卒也堪称精锐,在上一次反击中,宇文士及至少看到十几个人被自己一方的羽箭射中,而那些中箭者却挥刀砍断了箭杆,然后跟上队伍,继续向挡在内城门附近的官军发起冲击。
“放!”宇文士及大喊,同时挥刀挡开飞向自己的一支流矢。蹲在城垛后面的雄武营士卒探出身体,将二十几斤的滚木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地抛下去。狭小的瓮城内立刻下起了一场木桩雨。盾牌碎裂了,盾牌下的人直接被滚木砸折了脖颈、砸断了脊梁,惨叫着在地上挣扎。幸运没被砸中的人则拼命挤向内城门洞,或者退入外城门洞。那里最安全,不会落下石头也不会落下羽箭。
“弓箭手反击,弓箭手反击。其他人举盾,举盾!”瓮城内的敌将喊得声嘶力竭。在他的约束下,弓箭手们从门洞内跑出来,边跑边将白羽射向城头。城外的叛军也呐喊着靠近城墙,将更多的羽箭射上半空。几个高举起滚木的雄武营弟兄不声不响地倒下了,来自半空中的羽箭从他们的铠甲间隙中钻了进去,瞬间切断了他们的生机。远处又有新的弟兄们跑过来,捡起血泊中的滚木,重重地抛将下去。
羽箭在半空中呼啸,滚木砸在盾牌上的声音响若惊雷。敌我双方在这一瞬间都出现了巨大的伤亡,无数生命归于尘土。叛军的受伤的原因是由于瓮城过于狭小,他们对从天而降的打击避无可避。守军受伤的原因却主要是由于训练不足,不懂得如何规避战场上的危险。
片刻僵持后,瓮城内的敌军渐渐支持不住了。那名负责指挥的将领没能逃过最近一次生死之劫,被一根失去方向的流矢射中了眼睛。那根羽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箭尖从后颈处冒出,带出一大股红红白白的东西。失去的将领的指挥,瓮城中叛军一下子就失去胆气,借着一次滚木下落的间隙,用盾牌遮住脑袋,向城外逃去。
城墙的叛军主将果断地执行了军纪,一大排长矛手冲上前,当着敌我双方的面,将胆小者捅成肉串。紧接着,又有一个团的悍卒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冲进瓮城,前排冒着羽箭和滚木擂石穿过两道城墙之间的死亡地带,闯入黎阳城内。后排则躲在外城门洞下,等待前方的将士战死后,把空间留出来,他们再毫不犹豫地杀上。
“好在他们没有云梯!”俯身在城垛口后指挥的宇文士及被叛军的勇悍举止惊得浑身发冷。从东方进攻黎阳城的叛军士卒不多,但几乎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瓮城内这么大的伤亡都没让他们失去继续进攻的勇气,如果这伙人抬着云梯和撞城锤而来,就凭城墙头雄武营这千十号弟兄,未必能挡住对方三轮强攻。
“可惜没来得及制造云梯!”城墙外,征东将军韩世萼遗憾地想。他已经发现防守一方布置在东侧城墙的力量十分薄弱,无论是刚才敌军被自己一方细作弄得晕头转向时,还是他们已经恢复了秩序的现在,只要自己一方将云梯搭上去,不出一个时辰,东侧城墙必然易手。但是为了保证这次偷袭的速度和突然性,他无法携带云梯,也没有时间打造足够的攻城器械。眼下局势微妙万分,在黎阳城外多耽搁一天,手下这帮兄弟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
“吴将军,下一轮你带人上!”韩世萼抬头看了看血色长天,低声命令。
“是!”一名身材高大,古铜脸将军走出队列。他向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团,六百多名身穿铁甲的精锐步卒跟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是清一色的厚背环手刀,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坚毅。
“不怕死地向前三步,没卵蛋的留下!”古铜脸将军大声喝道。
六百名重甲步兵齐齐地向前跨了三步,没有任何人稍做迟疑。“好兄弟,咱们今天同生共死!”古铜脸将军动情地喊道,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向了黎阳东门。
“同生共死!”六百重甲齐声呼喝,跟在古铜脸将军身后,脚步踏得地动山摇。
内城门附近的局势已经渐渐向官军方向倾斜。得到自城墙上方的支援,堵在城门口附近的弟兄们压力大减。在旭子的指挥下,他们从北、西、南三个方位一步步向东挤压,将敌军的防线挤得越来越靠近城门洞。
“滚木准备!砸!”宇文士及又一次挥动横刀,雨点般的滚木和擂石随即砸落,将试图从外城门洞冲向内城门洞的叛军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弟兄们,将他们推出去!”李旭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从腰中抽出黑弯刀,带头冲向了敌军。
挡在他正前方的叛军将领措手不及,被他一刀砍成了两段。紧接着,他用黑刀抹断了一名叛军的脖子,一名弓箭手的胳膊。两名叛军试图对他进行夹击,却被周大牛用盾牌死死顶住了其中一个。
“保护将军!”周大牛声嘶力竭地喊。用膝盖顶住盾牌,靠着一身蛮力,推得对手连连后退。突然,他感觉到前方阻力一轻,身体差点被闪了个跟头。然后,他看到了钱小六那张友善的脸。
“大牛,我斩首一级,斩首一级!”钱小六挥舞着带血的横刀,得意洋洋。
“诈唬什么,保护将军!”周大牛瞪了他一眼,舞动着盾牌,继续用盾牌护住自家主将的左肋。
“把敌人杀出去,关城门。弟兄们上啊,把敌人杀出去,关城门!”雄武营的将士们呐喊着,气势如虹。一步步将敌军逼入门洞,一步步将敌军从门洞另一侧推进瓮城。一步步在内城门洞内站稳脚跟,将叛军继续推向城外。
叛军渐渐退向了外门,官军渐渐占据了瓮城内的优势。宇文士及擦了把头上的汗,微笑着地站直了身体。
胜利就在眼前了,只要重新关上两道城门,除非是神仙,否则谁也没办法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顺利杀进黎阳。
只要守住三天以上时间,韩世萼想活命的话就不得不从黎阳城下退走。
忽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了城外的烟尘,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两个团的叛军重甲,铁锤一样砸进了瓮城内,将正在败退的自家弟兄和追击出来的雄武营老兵,同时砸了个四分五裂。
第173章 取舍(5)()
?自从李密对黎阳城发起第一波攻势那一刻起,旭子就意识到了敌军的举动不对劲儿。
他可以嘲笑李密的沽名钓誉,也可以嘲笑叛军的装备低劣,但他绝不敢轻视给叛军出谋划策之人的智慧。事实上,旭子心底有一种直觉,自己的授业恩师杨老夫子就隐藏在对面的军阵里。眼前这场黎阳攻防战,就像当年师徒之间的一场小考试,是师父对自己学业的一场检测。只是当年在上谷郡,考试通过与否的彩头不过是几句褒奖,或者不痛不痒地打几下手心。而今天,师徒两人之中却必然有一个要付出自己的性命。
旭子不知道夫子是希望自己通过这场大考,还是通不过。他只能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应付。杨夫子当年不经意间聊及的一些战术心得,还有那本笔记上的所有类似战例,逐一被他从内心深处翻出来,带着几分激动在眼前温习。几个经典战例翻过后,他敏锐地判断到,西城外的进攻可能是一个陷阱。随着敌军第一波攻势的结束,这种感觉在他心中愈发强烈。以叛军目前窘迫境况,黎阳城对他们涉及生死存亡,他们应该不顾一切来争才对。而李密的举止却太从容了,从容到令人无法相信其真实的地步。
所以旭子在叛军第一波攻势结束后,就悄悄地走下城头,奔向了黎阳城另一侧。他不放心,他需要亲自再将其他几侧城墙的防御再检查一遍,结果,在东城门口,他恰巧迎上了蜂拥而入的叛军。
敌军的细作和自家的弟兄拥挤在一起,分不清旁边的人是敌是友。而杀入城内的叛军却不管这么多,挥动着横刀,他们将挡在面前的所有人砍倒。东门下的士兵们哭喊逃命,在那一刻,他们已经绝望。但在下一个瞬间,勇气又重新回到了他们心头。
“弟兄们,把城门堵住!叛军入城,大伙都没好活!”乱作一团的雄武营兵士听见有人在背后大声喊。紧接着,他们看见了自家主将那杆大氅旗。亲兵营的弟兄们像一堵墙般,牢牢地扼住了城门口的官道。在他们中央,自家将军手持角弓,每箭必射一名敌军倒地。
“李志、韩建,带人封锁街道两侧,有乱跑乱撞者,杀无赦!”李旭稳住颓势后,立刻下达了第二条命令。他身后的两个亲兵旅率快速带人冲向了街道两侧,趁着混乱,将自己人和敌军一并挡在街道中央。
跑动的新兵没勇气冲撞主将的亲卫,不得不停住了脚步。背后的叛军却毫不留情,举刀将他们砍倒。这种不分敌我的暴行很快激起了公愤,在有心人的鼓动下,新兵们的求生欲望再次战胜了恐惧。
“弟兄们,转身杀回去啊。他们入了城,全城杀光!”几个机灵的亲兵在人群中大喊。
“弟兄们,杀贼立功,就在今日!”站在李旭身边的张秀、周大牛等人齐声高呼。“李将军来了,咱们不会败!”
“李将军,李将军来了!”雄武营的老兵呐喊着,转身杀了回去。纛旗下,站着的是年龄比他们小,但数度与他们共同进退的李郎将。有他在,雄武营就不会输,大伙的封侯梦想就不会破灭。功名但在马上取,有多少男儿是做着这样的梦想成为大隋骁果。但在入伍后,无数军中前辈却告诉他们,大隋朝注重等级,注重门第,寒门出身的子弟如果不依附于人则难以出头。在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濒临绝望时,李将军以自己为例子告诉他们,那些全是骗人的假话。男人只要努力,肯定有出人投地的机会。因为在三年之前,李将军的境况比他们还窘迫,家世比他们还寒微。而现在,他却是大隋朝的虎贲郎将,是许多豪门子弟都做不上的五品高官。
有主将在镇场,混在新兵中的细作们便无法掀起更大的风浪。很快,他们或被叛军自己杀死。或者因为冲动本阵,被亲卫们无情地执行了军法。剔除了毒痈后的雄武营重新恢复了力量,堵在内城门附近,寸步不让。敌我双方开始在城门下胶着,叛军一时无法扩大战果,雄武营一时也无法重新夺回城门。
僵持了数息之后,李旭就发现了城墙上的混乱状态。他立刻派出张秀去向宇文士及求援。当对方带着援军赶来后,雄武营慢慢获得了战场上的主动。作为后备队的四个团骁果们的战斗力和装备本来就比混编后的新兵强上许多,宇文监军又非常及时地控制住了城墙上的局势,在城头守军的支援下,大隋官军渐渐将叛军推出了内城门。
“弟兄们加把劲儿,把他们推出去!”雄武营的老兵们呐喊着,一波波向叛军发动反击。来自眼前和头顶的双重压力迫使叛军不断后退,片刻之间,半个瓮城易手。见到敌军力乏,雄武营弟兄们斗志愈发旺盛,争先恐后地向前,眼看着就要接近外侧城门。
“大牛哥,大牛哥,我又砍倒一个!”钱小六的声音在瓮城内回荡。他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