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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县尉此时见钱眼开,一心只想在任上把活动外放用去的钱财尽快收回袋子里,兼且背后还有大靠山撑腰,哪里听得进这位税吏的话。
笑着对税吏说:“既是老兄怕这位林飞川,那就将你带来的栏头留下,自己先回去好了,到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说毕,他也不管税吏是否答应,对那些捕快、差役们吩咐:“来呀,先与本官查明所运货物有若干,再细细地算出应输纳税钱多少。这些人交足了税钱则罢,若是不纳课交钱么,那本官就要按规矩以货折抵了。”
捕快、差役们一听县尉的话,全都喜形于色,有一心捞钱的栏头不顾税吏阻止,取出他们随身的五尺长法锥,连招呼也不打就向车上、驴背的货包一阵狂捅乱插。
那位什长要带着手下的护卫队前去阻止时,却被二十多个差役们用刀逼住到一边不能动弹,连身上的刀和钢弩也被缴去当成彩头。什长派去报信的人,却让他们打倒在地,没法回头。
此时,护卫队的大队和林强云他们还落后在三四里外,他们谁也料不到会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头遇上麻烦。
两刻时辰后才到达小池村外的林强云,眼看到自己的人被毒打,辛辛苦苦运到这里的两万多双布底鞋,被铁锥插破了三四成,急需要运到泉州去做蚊香的药草粉洒落一地。
整个场面十分混乱,地上一片狼籍,林强云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场中,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好半晌后忽然两眼金星乱冒,一头就从驴背倒栽而下。
四儿惊叫一声,扑上前一把抱住林强云,两人轰地一下同时摔倒在地上。
四儿急得哭出声,叫道:“护卫队的都是死人啊,把这些杂种们全都拿下绑了,听候发落。若是公子有什么不测,我要零剐了他们为公子报仇快动手啊”
听到四儿的哭叫声,一位哨长从林强云摔下驴的景象中清醒过来,愤然大声发令:“本哨一、二小队全都上,把这些害民贼绑了,若有反抗的,打断他们的手脚!”
不但是哨长所属的二个小队,其他各小队的护卫队员也从震惊气愤中回过神,暴应后立即冲上前,把那些捕快、差役、栏头全踢翻在地,用绳索绑得他们惨呼求饶声不绝于耳。
队伍后面的陈归永和沈念宗这时也来到,一见林强云脸青唇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的模样,也慌了神。沈念宗抢前一把抱起林强云,泪流满面的连声叫:“强云,你怎么了!好孩子,叔在这里,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陈归永对此类事见得较多,知道慌乱不能解决问题,镇定地伸出三个手指搭在林强云左手腕部,然后迅速在他的人中用力掐下。
不一会,林强云无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抹去沈念宗脸上的泪珠,挣扎着站起身,尽力装出笑容:“叔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因为病过一场后身体还没有复原,又过于累了些才会支持不住。”
看到林强云清醒了,沈念宗破涕为笑,指着一地的布鞋和草药粉问:“孩子,叔快被你吓死了。刚才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这些鞋和草药粉吗?”
林强云点点头:“这些鞋是一千三百多妇女几个月的心血,她们还指望做鞋的钱养家活口,被人这么毁掉能不心痛吗。”
转脸向四儿问道:“毁坏我们货物的是些什么人,看来好像是哪里的差役和栏头。把护卫的人叫来,我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什长脸上有好几处青肿淤伤,一到林强云的面前就气愤地报告说:“局主,这些龙岩县的差役和栏头太过分了,特别是那个自称姓钟的县尉”
林强云听完什长讲述的经过后勃然大怒,人也因怒气勃发而摇摇欲倒,沈念宗慌忙扶着他劝道:“强云,千万别生气,静下心来。你慢慢说吧,要怎么做,交代给他们就行。”
林强云喃喃说:“王法何在,天理何存,连我们的兵器钢弩也敢收缴!我这三州总都头的名号都不能阻止这些贪官污吏胡作非为,老百姓还用活吗,不造反才怪?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初一,我也就可以做十五。”
什长也说道:“局主,你只要吩咐一声,我们会办好的。”
沈念宗慌忙问道:“强云,你想怎么做?先说给叔听听。”
林强云喘了好一会,慢慢平静了下来,沉着脸说:“汀州往泉州的商路不打通,我们的蚊香生意绝对没法做,汀州城内的数千人又要过上从前般的苦日子,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林强云脸上浮起阴森森的笑容,让沈念宗也看得打了个寒颤,语气平静的对什长说“哼,那人自称县尉,是不是真的还难说得很,把他押过来让我问问。即使是真的县尉,也要先把他说成是假的。会做出样枉法害民事情来的人,真和假又有什么分别?”
钟县尉是个三十多岁的俊美文士,并没有像其他的差役栏头般受绑,被推到林强云面前时还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昂首向天,对林强云不理不睬。
他既没穿官服,身上的文士博袍也因为被护卫队员不住的推搡而皱皱巴巴的,样子甚是狼狈。
林强云轻声问道:“你姓钟,是龙岩县的县尉大人?”
“大胆刁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钟县尉摆出官老爷的架子,向林强云瞪眼大叫。
“既是县尉,本都头如何不认得,就算你是新来的,必然会有证明文书。就请出证明文书让本都头看看。若是有人胆敢假冒官府,并以官府的名义损毁边军定制的用品,即便是知县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本都头也定会依法严办,绝不宽容。”林强云越说越严厉,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颇具威严,酽然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钟县尉听得一怔,他带人出来到自己的辖地巡察,如何会有身份证明文书带在身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应对。
林强云把脸一沉,喝道:“没话说?看来是假冒的了,来呀,绑起来押到县衙去,请知县大人细细地审问。”
钟县尉一听要绑,心想自己这样的读书人如何能承受得了,情急大叫:“竟然要绑我,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本官是真的”
“有辱斯文?你这禽兽般的东西可以算得上是斯文么?猪狗不如的东西,绝不轻饶。绑!”林强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昂首向天发问,没听到般的把手轻轻一摆。
执着钟县尉双手的两名护卫队员,刚才受的窝囊气把肺都快气炸了,不但刀剑钢弩被人缴掉,还被这家伙叫差役们给打了一顿。此时有了报复的机会,那还有什么客气的,将姓钟的双手朝后面用力一扳一提,骂道:“胆敢下令收缴弓手的兵器,还胆大包天地毁坏忠义民军定制的军品,定是金狗派来的细作,妄图坏我大军的战力。死到临头还敢大喊大叫,不能轻饶了你。”
钟县尉叫声未完就变成杀猪般的惨叫、号哭,再没法说出话来。
护卫队员们对其他的差役和栏头,除把他们当砂袋练了一会拳外,倒还有些手下留情,没有绑得太死。
对这些个仗势欺人,只知残民以逞谋取私利一类的县尉之流役吏,全都恨之入骨。虽然他们明知这县尉是选官,并非役吏。
他们硬起心肠,不管这恶吏如何痛哭号叫求饶,狠狠地将他的手往后高吊,绑得和个粽子般弓背弯腰无法直身。这样的绑法,只要时间稍长,大筋将被拉损,若不及时放松或是医治不得法的话,这双手就算是废定了,十年八载内连提起五斤重的力道都用不出。但此地距龙岩县城还有数十里,没一两个时辰休想走到,这恶吏吏贪官这双手是废定了。
林强云冷冷地看着钟县尉,哼了一声吩咐说:“清理点算我们的损失,进城到县衙去查明这些人的身份。若是假冒官府,自有国法处置。如果确是真的县尉和差役、栏头,那就要请知县庄大人还我们个公道了。”
花了半个时辰,陈归永和沈念宗来对林强云说:“强云,布底鞋被刺破了有近三千双,药草粉倒是损失不多,仅散落了几袋,也就四五百斤上下,算来总值约一万三千余贯。”
“请归永叔和我一起去,将人和损坏的货都押到龙岩县衙。”林强云脸色不善,气呼呼地说道:“我们走吧。”
龙岩知县庄梦诜,乃宁宗朝嘉定十六年(1223年)癸未科进士,次年授建康军签判,两年后挂职在临安做了个领俸的闲官。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走通了史相的路子,堂除外放到这山区小县做一任县官。
这位县太爷除了胆子极小外,倒也不失为一个因循守旧,只知依规照法办事好好先生,是个真正走科举这条路求取功名富贵的读书人。
今天到公堂审结了一个争水入田的小案,回到书房取出几篇由本县书院学子所誊写的“劝农篇”,准备看过之后按知州林大人的吩咐,找家书坊刊刻印发到本县各乡里。
庄知县正摇头晃脑地读得津津有味时,外面大堂前的鸣冤鼓“咚咚咚”地响起,他放下手里的稿纸,自语道:“又是什么人的耕牛被盗了么,今天下午又忙不完喽。”
庄梦诜收拾好来到公堂上时,衙役们已经排好了班,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不知所以的奇怪神色。
就连庄梦诜看清了公堂下的人时,也是大为奇怪,心道:“这世间也真可谓无奇不有,以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钟自强,这个专职负责一县治安、缉捕宵小奸徒的县尉,竟然会被人绑得如同粽子。现世报啊,前几天他才伙同税务专栏的人,用卑鄙的手段破了一个商户的家,今天就被人绑到堂上来了。是要,是要”
林强云看庄县令坐好了,在四儿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公堂,向庄梦诜行礼通报自己的身份后说道:“庄大人,有人假冒龙岩县尉,借着收取商税的名义,带人将淮南忠义民军所定制的‘军鞋’毁坏了上万双,本都头怀疑此乃金国细作所为。现此人已被本都头擒拿到案,请大人严加讯问,查清详情后也好向州衙呈报。”
庄梦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肯定是这不自量力的钟县尉又带人出去打野食,他好死不死的找上双木商行的麻烦,被林飞川手下的镖局武师抓到这里来了。
庄知县笑道:“林都头,本官不敢相欺,堂下绑着的确是本县的县尉钟自强和差役、栏头,他也是刚到任不足三月,必定是不认得林都头才有此误会”
林强云抱拳恭声问道:“大人认准了,此人确是到任不久的龙岩县尉?”
庄知县道:“不会错的,他正是由吏部选人至本县专管缉捕盗贼维护治安的县尉。”
林强云勃然变色,强打起精神厉声说:“既是朝庭命官选吏,自然精于我大宋律法,何以带人借收取商税为名,将我大宋民军的军鞋毁损一万多双,此人定然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奸徒,请大人严查。”
庄知县派人将所有人犯先押到牢里,然后请林强云到后堂坐下。
他有心做个和事佬,笑着对林强云说:“林都头,依本官想来,这钟县尉应该不会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只怕是有些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林强云一听庄梦诜的话就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现出恨恨的神色,打断庄梦诜的话说:“若非敌国,那就是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