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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有些刺目,正在砸墙的宝镜被惊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向他往来,看待他的目光好像是在看陌生人,披头散发的,整个人看上去甚是狼狈。
他开灯的举动大概刺激到了宝镜,她又是重重一拳,砸向了墙壁。
轰——
墙壁不堪重负,终于坍塌出一个硕大的洞。
尘土弥漫,宝镜不砸墙了,双目渗人,抬脚向他走来。
秦云峥见她手背全是鲜血,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察觉到自身的安危,反而挺身往前一站。
“小镜,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宝镜脚步一滞,眼中有些迷惘,似乎觉得秦云峥的声音有些耳熟。
也仅仅是耳熟。
心中急切求突破,宝镜贪心将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全部吸收完。别看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玉髓,上万年的时间才能形成,玉的精华,游走在附近的天地元气长年累月被它吸收储存。
玉髓就像是一块海绵,看上去体积不大,储存的天地元气已经浓稠似水。
太阴镜宝光大作,是因为这块玉髓品质出众,就算在上古时期,也算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天地灵物,只不过上古时期太阴镜的原主人大概会用它来炼器,宝镜没见过好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玉髓,竟想着直接吸收。
玉髓当然不能直接吸收,它储存元气不假,这些元气未经过炼化,带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并不适合直接吸收。
如果把玉髓和其他几种灵草合丹,倒能出一炉效果不错的灵丹。
宝镜没个传承,全靠自己摸索,太阴镜的传承都和镜子自身有关,却也没告诉她什么禁忌丹方。
她只能选择直接吸收,当玉髓储存的天地元气被吸收一空时,宝镜体内的真力也出了岔子……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好像奔腾不息的河水,只修习了三年冯氏心法的宝镜体内经脉却像是小溪涧,小溪的宽度,如何能容纳奔腾的河水?
玉髓中的天地元气呼啸着冲过,宝镜差点没死在当场。
她能侥幸活下来,多亏了太阴镜和黄铜命牌一起出力,帮她吸收了七成天地元气。
玉髓的三成天地元气,已让她经脉沸腾,整个像是被火烧。
这把火由经脉而起,一直烧毁了她的理智。
宝镜觉得心里很热,热的她想毁灭视线所到的一切。这种杀戮之心和她在石碑世界里行医几十年的医者仁心不符合,让她没有彻底走火入魔,所以宝镜没有冲出房门大开杀戒,而是将体内的邪热通过击打墙壁散发。
墙体被她打穿了,却有一个不自量力的人主动向她靠拢。
宝镜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她想开口赶走那个有些眼熟的人,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低吼。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眼神绝非人类所有……秦云峥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小镜,我是云峥,你别怕,我帮你包扎伤口。”
云峥?
云峥是谁,自己好像认识的。
宝镜脚步稍有一滞,秦云峥已经小心翼翼牵起了她的手。
手背上鲜血淋漓,却有不同寻常的体温,果然是失去了神智。
秦云峥动作轻柔,不敢刺激到宝镜,先是小心牵手,见她无明显的抵触,才慢慢环抱住宝镜。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一两分钟,秦云峥后背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宝镜的身体像一个火炉,这么高的温度,正常人都会烧糊涂。
幸而她略有挣扎,好似又有些认出他,并没有怒起伤人。
秦云峥轻轻环住她,耐心哄着:“别怕,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小镜。”
宝镜忽然挣扎起来,她还知道不伤害云峥,却想将邪火发泄到其他地方。
秦云峥牢牢抱住她,哪怕宝镜不自知的蛮力震伤了他,他也绝不放手。
一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人,此刻耐着性子在她耳边讲些往事,试图唤醒她。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应该很讨厌我吧?那时候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居然胁迫你救我,现在想来真是太无耻。”
“我虽然神志不清,但你把我带到小木屋里,我其实是知道的。”
“对了,离开小木屋时我带走了两颗糖果,那么甜的糖,平日里我绝对不会碰的……糖纸我还保留着。”
“在善民叔家见到你前,我其实已经远远见过你一次,在南县兵站门口,不过你应该不知道。”
“知道你是我有婚约的未婚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小镜,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了想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看见你伤害自己,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这是不是爱?”
秦云峥缓缓说着,自己也有些委屈。
从一时兴起的“以身相许”偿还救命之恩,到喜欢上这个聪明美丽的小丫头,再到如今泥足深陷,一步步,他已经越陷越深。
正是因为秦云峥已经陷的太深,之前才会泛起委屈。
他一个大男人,真不愿意有“委屈”的情绪,但当自己真爱临头了,越能察觉到伴侣对自己的感觉。
他的一颗心都要烫化在胸腔,宝镜对他的爱却不够同等炙热。
他爱怀中的少女,宝镜对他却不过是喜欢,两人中间到底隔了一层什么,秦云峥努力想找到,却总也摸不到头绪。
六哥说,至亲至疏,方能做夫妻。
云峥觉得不应该如此,六哥说的不一定都是正确,毕竟六哥说受到的教育,大概必须执行“至亲至疏夫妻”这一标准。但秦云峥的标准不是如此,他的爷爷和奶奶,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
夫妻应该至亲,不必至疏——小镜完全可以对他敞开心扉,说出心中的秘密。
怀中,宝镜的体温滚烫更甚,招待所外再起喧嚣,似乎有什么人在往里硬闯。
听到动静,宝镜渐渐安静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秦云峥单手将自己的枪上膛,如果有人想浑水摸鱼,为了宝镜的安危,他绝对不会手软。
“说什么招待所要塌了,骗我们出去,现在明明就没有塌,为何不放我们进去?”
“对啊,是不是想要偷走我们的财物!”
“不行,我得进去拿行李。”
“走,我们大伙儿一起挤进去。”
有几个人一直想趁机往这边挤,有太多普通民众在场,柳大又不能拔枪相向,只能牢牢护住六公子本人。
被人怂恿着,招待所的客人大概都在担心财物,这年头住招待所基本都是公家出钱,看要是丢一些粮票和衣物都会心疼的不得了,人人都挂记着留在房间里的财物。
墙也不摇晃了,他们为什么不能返回招待所里,难道真有什么诡计?
人情淹没了六公子的声音,他挺无奈的,怪不得都说基层工作不好做呢。基层人民是朴素,可也最容易被煽动,柳大和幼荷将他护得牢靠,根本不肯叫他以身涉险。
正这时,有人带着人马大步走来,帮助维护好了治安。
却不是当地派出所,而是刘钰带着玉器行的伙计。
“大家安静一下,外地的同志可能不认识我,和田当地人,哪个敢说不认识我刘钰的,站出来吼两声!”
有人小声嘀咕道,“刘扒皮嘛,谁不认识。”
刘钰哈哈大笑,“不错,我就是刘氏玉器行的刘扒皮,全赖大家捧场支持刘家的生意!我以刘家的声誉发誓,招待所的确惹上麻烦了,但贼人不是图谋各位的财物,而是几日前有人在我刘氏玉器行赌玉开除了极品好玉……各位,咱们和田这么多年来,全赖玉石为生,玉就是和田人的命脉,来买玉的客人要是转眼就被谋财害命,买到越好的玉死的越快,谁还敢来和田做生意?!”
形势有些糟糕,六公子却觉得好笑。
这个刘家的二少爷,听说不是按照接班人培养的,现在看来其实挺有能力。
明明是帮他们解围,还不忘替刘氏玉器行打打广告,的确是个人才。
刘家的确在和田有信誉,而且说得上话。
刘钰带来的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玉石行当有私斗,更不乏血腥,这些人相当于刘家养的私兵,本就不好对付。
何况还有五柳在,早给三方人马带来威慑。
被刘钰一拖延,当地派出所总算带着公安姗姗来迟。
幼荷觉得情形乱糟糟的,六公子却叫柳大去打发派出所的人,自己却要见见刘钰。
幼荷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家公子千尊万贵,和刘钰这个玉石商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刘钰关键时刻带着人帮忙,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幼荷认为刘钰会挟恩求报。
其实刘钰不带人来,她和五柳也能解决的,这人出现的时间点巧合,倒是白捡了一个好名声。
“刘老板仗义相助,我们十分感激。”
当日解玉的老师傅就跟在刘钰身后,他不急,解玉师倒是一脸急色。
刘钰爽朗一笑,“我听他们都称呼您为六公子,我能不能跟着他们一同这样称呼您?”
六公子失笑,“六是我在家中排行,我其实姓杨,你叫我杨六就行。”
姓杨?刘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想出京城那边儿有什么大家族姓杨。他疑心六公子诓他,也不揭破,直接说明了来意:
“杨兄,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也是有事相求。姓徐的那位姑娘在我们店里赌中了玉髓,按照行内规矩,我们刘家本不该再过问这块玉髓,哪怕它价值连城……只是刘钰有难言之隐,希望能回购那块玉髓,不知道杨兄可否从中说合一下,不管徐姑娘开价多少,刘钰都愿意买回玉髓。”
刘钰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他也是没办法,大哥刘璋的病情两天前忽然恶化,医生说他可能挺不了两天,不用解玉的老师傅怂恿,刘钰都能说出有关玉髓的记载。
道家说它能服食成仙,效果没有那么夸张神异,治病救人总是能的。
再不济,能让大哥在咽气前见到玉髓,大哥和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算满足了心中的执念。
刘钰和兄长兄弟情深,平日里做生意时再心狠手辣,此时也不由放低了姿态软语相求。
他直接找上六公子,就是觉得六公子的身份在一行人里最高,只要求得他心软,玉髓一事说不定才有转圜。
他没有太夸张,就是把兄长刘璋的情况说了下,包括刘璋病情恶化。
“就算不能割爱,能把玉髓带去医院让我大哥看一眼,也算了却他的心愿,让他走得安心点。”
刘钰自觉态度够诚恳,哪知眼前的六公子听了无动于衷。
解玉的老师傅眼眶红红,觉得六公子不近人情。
六公子也挺无奈,这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既是家中有病人,求求小镜说不定还有救,本末倒置求什么玉髓……死物再珍贵,哪有活着的神医难遇?
老人家眼神直白看着自己,六公子不由解释道:
“刘老板再等等,让我弟妹亲自和你谈。”
六公子和刘钰说了几句话,自觉不算怠慢了对方,又将注意力投放到了招待所。
也不知道小镜如何了,云峥又有没有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