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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计谋一旦摊在阳光下,几千年来都是那么几招,说起来并不复杂。比如对付陆敏之,这样愚蠢的大小姐,只需要离间她和你爸之间的信任……你妈妈故意让你爸偷听到,陆家要举家迁移国外的事。尽管陆敏之当时没同意,你爸心中也是有了芥蒂。”
埋下了疑心的种子,在努力浇灌下,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不是陆铣看不起便宜妹夫,正因为两人出身贫苦,他才能体会到许泰达的心思:天上掉馅儿饼被千金小姐垂青,等千金小姐和他私奔,那惶恐的惊喜中会不会掺杂着不自信?旧朝的习俗是“奔者为妾”,男人被美丽的千金小姐垂青,一开始的喜悦,随着感动逝去,或许会变成疑神疑鬼。
她能跟着我私奔,会不会跟着别人走?
许泰达有没有这样想陆铣不知道,但他和妹妹的计谋能成功,起码说明许泰达对他和陆敏之的感情,还不到“至死不渝”的地步。
这人哪怕位高权重,面对陆敏之时,也有不自信。
用屁股想一想,一个舍得跟着你上前线,陪你吃苦的女人,还怀着你的骨肉,又怎么会在你即将发达前离开?
换了陆铣处在陆敏之的位置,眼看就要夫荣妻贵,他才舍不得走呢。
“可你爸偏偏就信了。你妈能拿到陆敏之平时的书信,随便找个老秀才模仿几笔,战乱时通信中断,谁也看不出破绽。”
许晴听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母亲一直嫌弃自己手段稚嫩。
就算是恩爱无比的患难夫妻,只要有心也能拆散。千金小姐再完美,现在还不算她妈是许夫人?
“您当时不怕吗?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候陆敏之回来,和爸爸交换下信息,不是什么都揭穿了么。”
被女儿的追问,惹得有些晃神。
“怕,怎么不怕?你爸从前脾气还十分火爆,要是知道我和你舅舅在其中捣鬼,肯定要一枪崩了我们!我把信送回去,生怕他不管不顾要去接回陆敏之……老天爷都在帮我,战事激烈,他根本没办法去找陆敏之。尽管如此,我还是心惊肉跳,直到我又从你爸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敌军如果溃散,一定会从济南借道。呵呵,陆敏之就是在济南,我只要走漏点风声,通知敌人她是我军高级将领的妻子,你说他们会不会让她活着?”
陆敏之那么美,十月怀胎,粗布棉袄都无损她的美。
被敌军抓住了,不管会不会用来威胁许泰达,难道还能保存清白?
陆枚伺候了她几年,最了解陆敏之的性子,她那样没受过挫折的千金小姐,为了真爱会私奔,若被人玷污了,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就算为了她的孩子勉强活下去,终其一生,陆敏之都没脸再出现在许泰达面前!
“战争结束后,我听说敌军在撤离济南时,处决了许多人,我一直以为其中有陆敏之和她的孽种……哪知陆敏之是没消息,她生下的儿子却逃出生天。”
如果陆敏之的儿子没活下来,事情就更完美了。
那些肮脏的算计会被永远掩埋在济南的乱葬岗中,她可以安安心心,做一辈子高高在上的许夫人。
“徐家人到底知道多少,我们并不确定,但徐宝镜来势汹汹,肯定是为了替陆敏之报仇,至少他们家也觊觎你父亲的权势。”
陆枚把自己代入其中,许泰达奋斗下的地位,她都舍不得放弃,何况是在底层生活的徐家人?
许晴被母亲说得羞恼:
“早几年,在蓉城那一次,我就该不管不顾弄死那个贱丫头,哪里还会有今天的麻烦?”
那个男人既然舍得为自己去死,怎么几年前不死在该死的地方?当初徐家还没有被秦家找到,对付起来,真是易如反掌。
陆枚叹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所以我们要改变策略,安排徐家人认亲。”
陆枚想,就算徐家人知道这是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做京城许家的子孙,那是多么的一个诱惑?外面是蜜,里面是毒,徐家人也得咽下去!
“小晴,我想亲眼去看看陆敏之的儿子。”
……
“海东那边考虑的如何了?快点安排他离开京城,我真是一刻都忍不住了。”
熊熊的怒火似要将陆谨行的理智燃烧殆尽,他本想慢慢把陆铣兄妹逼疯,让许泰达成为孤家寡人,再对付许泰达。为此,他不惜散尽家财,哪怕是需要资助许泰达的政敌!
老管家迟疑,“海东小少爷去羊城应该没太大问题,不过我们留在蓉城的人手说、说徐家好像出事了。小镜将亲友都送出了蜀省,大概是年家那边开始攻击了。”
陆谨行有点担心,却不是太担心。
比起小白兔一样单纯的海东,他女儿宝镜就是一匹战意昂然的战狼!
“小镜会保护自己,不过危机情况下,让我们留在蓉城的人先保障小镜的安全。”
陆家的血脉,自然要陆家的人手来保护。
老管家见果然分散了陆谨行的注意力,不由偷偷松了口气。
陆谨行那阵怒火烧过,理智回笼,开始梳理听到的信息。
“和小镜说的不谋而合,敏之果然是在济南失去了踪迹。贱婢说敏之死在了济南,可一日没见敏之的尸首坟茔,我就得当敏之还活着!让人到济南去查,查战争过后,在济南落户的年轻女性。当年敌军撤离到了台岛,让我们的人是台岛查,有名有姓的将领就那么多,有资格保下敏之的人不会太多!”
国内与台岛还没有开放通信,海峡隔断了两地的联系,秦家背景敏感,宝镜的商业版图一时还不能扩张到台岛。可陆谨行名下的财团却没有这个顾忌,不仅仅是内地需要外汇,台岛地少人多,同样需要境外投资。
陆谨行得到妹妹的线索,整个人又有了追求。
所有不愉快的愤怒,仅此一点狂喜,都足够抵消不愉快。
陆谨行甚至笑起来:“加重下药的剂量,贱婢说要请哪个医生给陆铣看?拖住那个医生。”
……
恶臭的口腔,渐渐逼近鼻端。
若不是嘴里塞着布团,此时此刻,林春燕肯定已经咬舌自尽。
她大大的眼睛无神望着天空,谁能想到在澄清湛蓝的天空下,会发生这种污秽?
年夫人恶意的羞辱她也听不见了,就算听到了,难道又会比身体正在遭受的屈辱更大么。
“妈妈,对不起……”
林春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此时真的只觉得十分对不起母亲。
她其实已经存了死志,却不自知。
当男人的手解开林春燕的皮带时,她还是不想认命,挣扎的力度更大了。
“臭娘们儿!”
一个男人按住她的身体,另一个眼睛发红要扯她的裤子。
千钧一发,一颗圆形利器遁空而来,噗噗,两蓬血花,扯裤子的男人捂住胸口缓缓倒下,重重压在林春燕身上。另一人被打中大腿,跪地后想要去掏枪反击,手腕又挨了一枪。
秦云峥体力比公安们更出色,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年凯的墓地选在丘陵之上,山清水秀,路况却很不好走,秦云峥远远见有人要奸污女性,只留了一个活口,抬手就打死了另一个男人。
市局的刑警大队长气喘吁吁赶上来:
“秦少校,你这是违反纪……”
看清眼前的一幕,大队长的话戛然而止。欺负女性的匪徒,就算在监狱里也最受鄙视,大队长收了声儿,只当自己刚才没说过话。为了替秦少校背书,他快步上前,一脚将压在林春燕身上的死人踢飞,又补了两枪:
“持有枪械拒捕,被我当场击毙,回去后我会写报告!”
几个公安将另一个正在呻吟的男人铐住,还给年夫人上了手铐。
贵夫人脸上闪过几分慌乱,色厉内荏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把我放了!”
身体尚在恢复期的宝镜被白羽扶着慢慢走上前,冷笑道:
“怎么不知道你是谁,全国唾弃的罪犯年凯是你儿子,知法犯法的前法院院长年淮山是你丈夫,至于你自己,是革命先驱的后代,你愧对自己的父辈挣下的功勋荣耀!”
宝镜没给年夫人留面子,当着市局的人将她扒皮干净。
贵夫人脸上青紫交加,她用充满仇视的眼光盯着宝镜,忽然想起了这张脸。
就是她,和林小贱人一起在石林高中校长办公室里……年夫人愤然崩溃,贱人,都是贱人!
受伤后忍不了秋凉,宝镜脱下自己身上的长风衣,将林春燕紧紧裹住。
这个年代,通讯太落后,就算有人跟踪传递消息,要带着市局的人追来,还是晚了一步。额头的伤只是暂时的,再审的疤宝镜都有自信能用药膏淡去,可心灵上的伤疤呢?
就算在两性关系开放的后世,遇到这种事女受害者都不容易走出阴影。
在80年代,简直是要命的事……好在看眼前的情形,救援来得不算最晚,她没能阻止年家行凶,却守住了林春燕最后的清白底线。
“林春燕,没事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春燕痴痴傻傻的,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宝镜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得救了。
市局的刑警大队长于心不忍,不禁狠狠踹了年凯的墓碑一脚:
“什么狗东西,死了都要害人!”
……
“真不愧是陆敏之的孽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拎着珍珠手包,打扮精致,陆枚走到友谊宾馆也是座上宾。尽管早知道,在短短的三四年内,徐宝镜忽然拥有了阻击陆铣生意的实力,在见到徐海东前,陆枚还是忍不住幻想。
要是陆敏之的儿子,是一个形容狼狈的乡下农民,甚至是一个猥琐下流的中年男人,那该有多解气?
毕竟是在乡下长大,只读了高中,当了许多年工人,能有什么气质可言。
偏偏出现在陆枚面前的徐海东,身材挺拔,不仅五官出众,衣着也挺考究,看上去没有丝毫土气,反而是正值壮年的成功人士。
要说今天也巧,徐海东平日不讲究穿戴,加上在工地忙活,哪里顾得上形象?
却是因为他到羊城后会直接和客户面谈,徐海东为了星美地产的形象,在李二舅的怂恿下,换上了老裁缝定制的西装。
他继承了陆敏之的五官轮廓,本来就长相不俗。
最近两个多月的锻炼,更让徐海东的气质有了蜕变,中纺验收时对他主持修建的宿舍赞不绝口,一个男人有了赞誉,被人认可,那他就有了自信。
所以陆枚来友谊宾馆见到的,正是一个自信飞扬,颇有精英派头的徐海东。
许晴的目光很复杂。
她从前根本没将流落在外的徐海东当成过自己的大哥,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在偏僻的乡下做农民,提起了都叫许晴丢脸。更别说那个农民大哥,一旦回到许家,会与她争夺父亲的宠爱,争夺许家的资源和继承权,她真是恨不得彻底抹去对方的痕迹。
真正看见了,徐海东没有想象中的落魄,外形和气质甚至在京城高干圈子里也很拿得出手。
许晴顿时越发忌惮。
“妈妈,我们真的要主动提供徐家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