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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多时后,当符晓跪在母亲的坟头前,攒了十几年的眼泪,突然哭不出来了。
什么嘛……
树上还不知挂着谁的一条胳膊,被风吹着摇来摇去,晃晃悠悠的。
归功于九恶,村里人人死无全尸,还不能入土为安,通通成了绝户。相比之下,符晓看着母亲坟头的碑,突然觉得娘亲似乎也不那么惨了。
咚咚咚……
符晓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磕完便腾身而起,拍了拍膝头的尘土,站直了身子,卷起了袖子。
“现在干嘛?”
九恶靠在山石之上,仍旧摸不准符晓的打算。
“挖坟。”
符晓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绺头发,一绺她从宣阳铃仙君脑袋上割下来的头发。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都说百善孝为先; 但何为孝呢?
符晓蹲在私塾的墙根儿底下,模模糊糊的从老秀才那里把孝经听了个大概。
从彩衣娱亲; 到卧冰求鲤; 甚至是郭巨埋儿; 符晓都记了下来。可父母在不远游; 符晓作为野种,在母亲死后,如何做到孝顺就成了个难题。
可如今呢……
符晓卷起了袖子,双手挥舞着锄头农具; 鼓鼓的小坟包不多时便被她挖出了深坑来。从地底新翻出的泥土颜色要比地表的深一些,湿气也更重。
挖出来的泥土里; 偶尔还有被挖断的蚯蚓地龙; 在挣扎着蠕动。
忽的锄头撞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了金石相撞的铛——
“娘啊娘; 我算是孝顺你了。”
符晓听到了这声音,将手中的锄头丢到了一旁; 纵身一跃跳了进去,一脚踩在了已然发酥的棺材上方。
挖坟掘墓一事; 从来都不是好事。即便是往风水宝地迁坟; 那也要请风水先生做法事,规矩繁琐,麻烦的紧。
不论在任何时候,亲自挖了自家娘亲的坟,还一脚踩在了棺材上头; 都与孝顺二字沾不到半点边。
偏偏对于符晓来说,她此时做的还真是一件孝顺的事情。
“你等到死,他都不曾回来。”
符晓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宣阳铃仙君了。
“瞧……”
符晓手中捏着一缕青丝,青丝被山风吹起,摇曳着还散落了几根。
“生不能同寝,死了我也让他陪你同穴。”
脑袋割不来,让头发陪母亲作伴也是一样的。
这还不算孝顺么?
郭巨埋儿她埋爹,符晓觉得日后如若有人知晓了她为母亲做下的事迹,说不定还会往孝经里添上一笔。
符晓母亲的棺材不是好木头做的,才十几年而已,已然腐朽了大半,烂了个差不多。仅剩下一个棺材样子的壳,踩上去脚步稍微重一些,便发出嘎吱嘎吱要塌陷的声音。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几近腐朽的棺材对于符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撬开的时候容易多了。
用不着九恶帮忙,符晓脚上稍一用力,便将棺材的盖子踢了下去。
踢下棺材盖子之前,符晓已然做好了准备。她记得娘亲在走的时候那模样就已经足够骇人了,如今埋在黄土之中,腐烂之后样子想必更加让人脊背发冷。
不过有了树上挂着的那只胳膊,和村中众人事先做了铺垫,符晓觉得自己不管瞧见什么,也都认了。反正人都死了,皮囊腐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就算是禁宫之中的皇帝,也难逃尸身腐朽这一道劫难。
符晓准备好了面对枯骨腐肉,甚至是蠕动的蛆虫。但当棺材板跌到了一旁,露出棺材里头的时候,入眼的画面时符晓万万没有猜到的。
无有枯骨,亦无有腐肉,更没有以腐肉枯骨为食的蛆虫蠕动。
一股刺鼻的木头腐烂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除此之外,鼻尖闻不到半点血腥气息。
“这不可能……”
符晓站在空空如也的棺材里头,神色茫然无助。
忽的没了主意,手上自然也没了力气。捏着那一缕青丝从指间脱离,轻飘飘的摇晃着落了下去。
不同于符晓的茫然,九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双手环在胸前,伸出舌头绕着下唇舔了舔。
“我亲眼瞧见我娘死的……”
也不只是亲眼瞧见母亲死,符晓亲眼瞧病死的娘亲被里长和村里的一些男人从房子里拖出来,用草席卷着丢到了山上。
赤脚郎中还不知在何处,村人生怕符晓娘亲身上的恶病染到自己的身上,纷纷避之不及。而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符晓,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半夜里将里长给自己准备的寿材分几次搬了过来。
挥舞不动锄头的小符晓,几乎是用双手挖出了这个坑,给母亲造了个简陋的坟。做好坟的时候,符晓的双手血肉模糊,指甲全部脱落,下头的软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任凭谁都不忍心去瞧。
可也是在那个时候,符晓被村人找到,大半夜的丢进了村西的塔中。
不管怎么说,即便旧事再怎么模糊,符晓也清楚的记得,她将母亲埋在了这里。从塔中出来以后,符晓每逢清明都会来此处给已故的母亲磕头。
但此时棺材里头空荡荡的,别说尸骨了,就连衣裳都没有。
“怎么会是空的呢……”
符晓不远相信这么多年来一直朝着空坟磕头,蹲下身来,双手胡乱的在已然腐朽的棺材里头摸索,想要寻找出一些和母亲有关的痕迹来。
此时,天地之间万籁俱寂,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之外,符晓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没有听到九恶从山石上起身,也没有听到九恶跟随她的脚步跳入棺材之中。
等到符晓发现九恶站在她身后的时候,九恶的大刀已经横在了脖颈之上,寒光闪闪的嗜血刀刃也已经舔了上去,等着划破她的喉咙。
“时候到了……”
九恶的声音自符晓的耳边响起,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符晓甚至能够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阵阵刺骨寒意。
符晓此时心神震颤,思索着母亲的尸身到底去了何处,根本没有心思与九恶纠缠,不顾疼痛从九恶和九恶的刀中挣脱。
挣脱的时候动作大了些,刀刃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珠便自由这道线里渗了出来,缓缓的顺着脖颈的曲线向下流淌。
“我娘呢?”
符晓跪伏在棺材里,腐朽的木材支起了尖锐的棱角,将跪在上头的符晓双腿和膝盖刺破。但到了这种时候,疼痛已然无法阻止失魂落魄的符晓了。
“我娘呢?!”
一个个荒唐的念头自由心底深处冒出,符晓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挂在树梢的胳膊上头。
难不成是村里的某个人来偷了母亲的尸首?
在符晓几欲陷入癫狂的时候,闪着寒光的刀从身后没入,随着主人用力,刀尖刺穿了符晓在胸前再次出现。
站在符晓身后的九恶扶住了脱力跌倒的女子,笑着道。
“随我一起下地狱血海。”
去你真正该去的地方。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这世上有十恶不赦。
犯下这十种重罪的人; 无有入轮回的机缘; 只能到地狱血海之中受苦; 好偿还自己在人世间犯下的罪孽。
虽然符晓以为自己算是对母亲孝顺了,然而天道可不认; 只是默默的记下了她弑父的重罪; 在她断气之后; 径直送入了地狱血海之中。
人死之后入六道轮回; 可那不是符晓去的地方。
她再次睁开双眼; 恢复意识之后; 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四下皆是无尽的混沌和无序的凌乱。她本以为死后迎接自己的该是麻木和五指,可感知来得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强烈。
符晓低头一看; 自己的腹部有一个血洞; 虽然没有了鲜血涌出,可从那狰狞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依旧无比的真实。
像是有一双手; 不停的撕扯着她的伤口。
“我娘?”
符晓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脚步踉跄蹴趔; 踱了几步环视一周。
“我娘的坟……”
未曾饮下孟婆汤的人; 生前困扰她的事,在死后依旧紧紧跟随。比如此刻; 符晓清晰的记得娘亲的坟空了。
置于是谁挖走了母亲的尸首; 符晓尚不知晓。但一想到这点,她便咬紧了牙关,脚下用力纵身一扑; 将胳膊肘抵在了比她高一头的九恶脖颈之上。
符晓一直以柔情做面具遮掩藏在心底的狠厉,如今或许是情急,又或许是在地狱血海无需遮掩,反正沦落至此的人皆是罪大恶极,做戏给谁瞧呢。
“你凭什么杀我?”
腹部的血洞疼痛的太过真实,而符晓的目光越过九恶的肩头,瞧见了他背着的刀上还残留鲜红的血迹,便越发的气血上涌。
“我还没寻到我娘……”
符晓的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恨不得此刻嚼的是九恶的血肉骨头。
偷走母亲尸首的只会是村里的人,即便他们已然身首异处,如若被符晓寻到是哪一个,非要挫骨扬灰,迎着风一把扬了不可。
“宣阳铃仙君那里我的确没有帮到多少……”
九恶伸出了手,软着声音,缓缓的试图推开符晓按在自己脖颈上的肘。
“但寻你娘这件事……”
九恶便胸有成竹了。
推开了符晓横在自己面前的小臂,九恶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倒不是贪图温香软玉,而是地狱血海之中,如若他不将符晓环在自己的怀中,她便会成为那些藏在暗中厉鬼的猎物。
再没有比刚下地狱魂魄更容易捕猎的对象了。
“随我来。”
九恶拉着符晓,抬脚步伐匆匆。
符晓还待挣扎,可抬起头瞧见九恶的神色,又放松了下来。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真的知晓自己的母亲在什么地方。
十恶不赦。
符晓回忆起自己在私塾墙根儿地下蹲着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堂课,说的就是这不能赦免的十恶。
《佛说未曾有经》中道,起罪之由,为身、口、意。身业不善,杀、盗、邪淫。口业不善,妄言、两舌、恶口、绮语。意业不善,嫉妒、嗔恚、憍慢邪见。
《齐律》十二篇里则又有不同,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恶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不管是佛经,还是齐律,符晓知道自己都在这不容赦免的十恶行列之中。可她的母亲呢?什么时候所托非人也算是罪过了?
娘亲又不曾举过反旗诛杀君王,更不曾杀人偷盗,亦不曾对村众人口出恶言。
这世上当真有地狱血海,当真恶有恶报的话,村里那些人才合该在这里和符晓相遇。
“我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和仙人野和也算不可入轮回转世的过错么?”
符晓越想越气,急于探查九恶这句随我来是否真实可靠,情急之下,脚步竟然比带路的九恶还要快,不多时的工夫半边身子已经越过了九恶。
九恶闻言轻轻地摇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对符晓说明。心中浮起一股介于嘲讽和可怜之间的情绪,嘲讽她竟然至今还没有明白,可怜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与仙人野和当然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了,甚至还能称其为机缘造化。
但将符晓娘亲拉拽至地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