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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元仙君听闻此言,竟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控火也好,守炉也罢,对丹修而言都是次要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丹修没有炼丹用的材料,守着地火和炉子也全无用场。
丹炉峰里有前途的弟子呢,通常是学几样降妖伏魔的手段,便派出长华山,去人间历练了。培元仙君对符晓本也有这个打算,可符晓是宣阳铃刚刚寻上门来的闺女,贸然送出去就不大好,耽误宣阳铃享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
故而培元仙君琢磨了许久,这个念头一直别再心里。而今符晓竟然自己提出来了,实在是叫他喜出望外。
培元仙君上前一步,再也按捺不住眼中的笑意,伸出了双手将跪在地上的符晓搀扶了起来。江山代有才人出,小丫头举一反三,真是个人精。
“为师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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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秋风瑟瑟,酒肆旗帜飘摇。
比之长华仙山的终年翠绿,符晓更喜欢凡间沿途干枯的树枝,四季分明才能察觉到岁月流逝,方能有活着的感觉。
她离开长华山时与宣阳铃仙君,那瞧着只有十六七的野爹哭哭啼啼的告别了一番。符晓的泪水虽假,但宣阳铃给女儿的宝贝却真。
此刻的符晓几乎浑身上下都被仙家宝贝覆盖,就连跟在她身后的九恶,也下意识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能不能把那幡丢了?”
既然已经出了长华山,九恶自然便不再是垂在符晓耳边的金鱼,而是扛着大刀带着死一般的寒气凑在了她的耳边如是说道。
“死人的白事才叫幡,我这叫旗。”
符晓在心中嫌弃九恶见识短浅,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沿途的酒家旗儿飘摇,爱吃酒的人远远的瞧见旗便晓得该往哪里走。符晓手中的旗呢,上头画着一把剑,径直刺入了狐狸的心口。
尽管符晓不会写字,但旗上的图画的颇为生动,配合她一身长华仙山的装扮,凡间城池的人上至八十,下至八岁,都能明白她是做什么的。
“降妖除魔。”
符晓得意洋洋走在街头,长这么大头一回,人们侧目看向她时心中无有恶意,更没有喊打。
这滋味——
她咬着下唇,左右环视一周,对上的都是崇敬和憧憬。这滋味怎么说呢,一般般吧。
符晓更喜欢他人望向自己时,满是畏惧和恐慌。
九恶作为魔呢,对符晓的话嗤之以鼻。虽说一身宝贝的符晓看起来比较难缠,可对他来说,也不是宰不得。
若真碰上大妖了,符晓手中的旗呀,就真成凡人办白事用的幡了。
符晓头也不回,可仿佛是长了后眼,又或是能读人心一般,将九恶的心声尽收耳中。
“碰上大妖又如何?我的命是你的。”
九恶闻言扁扁嘴,神色稍缓,符晓的命是他的,几时轮到什么大妖来取了。如若真有不长眼的大妖,就等着先尝尝他身后大刀的厉害吧。
铃——铃——
远处传来了铃声,符晓和九恶同时循声望去。
宣阳铃仙君给符晓的铃呢,摇之有雷霆之声,震耳欲聋不说,还能要命,绝非是这种清脆悦耳的动静。
二人循声望去,是一个赶着驴车的半大娃娃,一边摇铃一边驶近。驴车后头似乎拉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那半大的娃娃也和符晓一样,在驴车上插着一杆旗,上头歪歪扭扭的画了个药丸子。
“拔脓的膏药咯!下火的甘草!”
铃声清脆悦耳,半大娃娃的吆喝声也越传越远。
凡人的命贱,即便是皇帝,得了要命的病,千金散去都不一定能回转过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神医得去都城里寻。
城中偶尔会有家医馆药房的,但那门槛子高的很,不是谁都有钱进去的。
寻常人家呢,头疼脑热的忍,忍不住了便去寻赤脚郎中,郎中治不好的就求神拜佛,喝一碗神婆巫医的香灰试试。
这摇铃的半大娃娃,是个走街串巷的铃医。
虽说是有真本事的铃医,可更多的都是走江湖的骗子。反正你今儿买了他的药,能不能治好再说,吃死了吃活了,赶明儿也都找不着他了。
铃医由远而近,赶着驴车车举着旗。
“劳驾您!让让!”
半大的娃娃走街串巷,虽从那画的旗上能看出是个和符晓一样不识字的,但开口的礼数却是周全极了。
瞧见有一女子站在路中,打老远便招呼起来。那女子穿着的衣裳不需近看也能晓得并非凡品,若被他这驴车车给冲撞一下,哪里赔得起呢。
到时候别说做铃医了,恐怕只有往头发上插根稻草,卖身换财这一条路可走。
符晓连吞两丸仙丹,一筑基一凝神,此刻已然是一只脚踏入了仙途,是半个仙人了。故而她耳聪目明,将铃医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但即便如此,符晓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将高举的旗子掷落在了地上,等候着铃医的到来。
“我看你印堂发黑……”
铃医刚一走近,符晓便开口如是说道,只是说到一半符晓忘了词儿,只能伸出一只手,将驴车喝止下来,不做多余的形容直接下了结论。
“想必是遇了妖邪。”
铃医虽说年纪不大,可走南闯北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晓得娃娃。拦路的姑娘这是什么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都是走江湖骗钱的,咋还瞄上他了呢?
铃医勒停了驴车,翘着一条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烧饼。烧饼或许是存放的日子久了,咬一口差点没把门牙给崩下来。
后槽牙使了好的力气,也没嚼动烧饼,只得含在嘴里一点点的话。
“我是遇上妖了,你能收么?”
符晓将旗向前挪了一寸,目光里带着几分睥睨。
“能。”
铃医嗤笑一声,嘴里的饼子顺着便喷了出来。这姑娘瞅着比他大不了几岁,倒是挺能吹啊。
“那你要钱不?”
铃医问完这话,便等着符晓狮子大开口。只要她敢提钱,他就敢骂娘了。山上的响马还知道劫富济贫,放穷人一马呢。
咋同为闯江湖的骗子,得是多黑的心,才来骗他这铃医呢?
“不要。”
符晓摇摇头,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拢后,嘴角扬起了微微的笑意。
“钱有什么用?我要命。”
九恶的声音只有符晓的能够听到。
听到的人嘴角笑意更浓,不但不否认,似乎还很是认同。
“你真不要钱?”
铃医闻言从驴车上跳了下来,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铃医走江湖,晓得许多书中无有的道理。在凡间降妖除魔的有两种,一者要钱,除魔,连妖精的祖坟都能给刨了。二者往往是不等主人家求仙,便自己找上门来,拼的自己性命也不下死手,降妖。
比如今日他碰上的,怕就是传说中不要钱,降妖的丹修了。
他见符晓点头,当即喜不自胜。铃医快步走向了符晓,五指展开,摊手。
“那我要。”
他这一路走来,可有许多关于妖的消息。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仙子您这边请。”
铃医将驴车车感到了墙根儿底下; 利落不挡他人行走的地方。
他还是个半大的娃娃,符晓容颜明艳对铃医来说远不如符晓兜里的钱重要。因着他瞧不见九恶; 只能上上下下将符晓打量了一番。
女子虽衣衫朴素,但仙家的道袍有一种凡间料子做不出的出尘与华贵来; 即便无有珠翠罗琦; 配上符晓仙子一般的长相,也带上了几分珠光宝气。
总的来说; 瞅着像是有钱的。
他这边打量着符晓; 符晓也在打量着他; 和他身后的驴车车。驴车车上拉着用油纸包好的药材; 膏药一贴一贴的摞着叠放; 还有藏在最下头的似乎见不得人的虎狼之药。
卖的可真够杂。
“仙子您听我说; 城南乱坟岗子的纸扎丫头活了; 一到夜里不用风吹; 自己个儿两条腿倒腾着走路呢。”
铃医说起纸扎丫头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白白的一张大圆脸蛋子; 上头摸着鸡血一样的红,穿着一身儿黑衣裳……”
符晓撇撇嘴,对纸扎丫头没有多少兴致,而是绕着铃医的车车走,捎带手的将放在最底下的虎狼之药给拽到了上头。
“什么是虎狼之药?”
九恶无声无息的停在了符晓的身后; 下巴搭在了她的肩上。
符晓耸了耸肩,拜托了九恶,脸颊不由得通红; 变得像铃医所说的纸扎丫头一样。这话能问尚未出嫁的大姑娘么?
若不是念在九恶是地狱里的恶鬼,不晓得凡间的规矩,按着符晓的脾气,这时候就该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铃医还以为仙子是恼了他,看不上纸扎丫头这个消息,便立刻换了话头。
“再说河西王寡妇的儿子,被恶鬼给魇着了,用斧头将亲妹子活活砍死。还有岭上的张大……”
不等铃医说完,符晓抬起了一只手,手掌朝向了半大娃娃。
“江对岸的青岚府有动静么?”
符晓此行可不是为了什么小妖小怪的折腾,她是要寻那百年前的龙,纸扎丫头瞧不上眼,恶鬼她身边便有一只,不稀罕。
“青岚府?”
铃医在听闻这个地名之后,眉头紧皱面露茫然。
仙子瞧着年岁不大,难不成真是仙人们驻颜有术,她在山中修炼的太久,不晓得凡间的情形?那青岚府是一方风水宝地,太平了足足一百年。
风调雨顺不说,二十载前造反的叛军一路屠城,但到了青岚府竟然不知为何绕着走。
“那地方怎么会闹妖精呢?”
铃医摇头摆手,纸扎丫头也好,王寡妇的儿子也罢,非得是仙子亲自去了以后,才能辨别真假。
但若是铃医蒙骗仙子,说青岚府闹妖怪了,不等走出这条街,就得被人给戳穿了谎话。
“您还是听我说说乱坟岗子的纸扎丫头吧!二钱银子,我带着您去都成!”
铃医满脸期待的看向了符晓,等着她给出肯定的答案。
“还是说说青岚府。”
谁知仙子还挺固执,咬住了一个地方不知变通。
铃医刚要觉得符晓是在戏耍他玩,便瞧见符晓将头上簪发的钗子取了下来,在手中摇摇晃晃。
“青岚府。”
“青岚府从未听说过闹妖精……”
铃医的目光离不开符晓手中的钗子,搜肠刮肚的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一件新鲜事来。
“尤大官人的老夫人腰疼好些年了,请了许多神医都治不好。如今大官人放出了话,谁要是能治好了老夫人的腰疼病,便以千军酬谢。”
说着铃医抬手指向他的驴车车,黑眼珠子向上一转,做起了白日美梦。
“若是我这祖传的膏药给老夫人治好了,那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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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江北青岚府。
尤大官人的大宅子门口凑了好些个南来北往的郎中,乱哄哄的样子不晓得内情的人,还以为是这话人家要抛绣球招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