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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里长越爬越高,腐烂的味道便越来越浓,到后来几乎成了呛人的味道。也不知是因为高,还是对这塔心生畏惧,里长一个七尺的男儿,腿肚子不住的打颤。
他紧咬牙关向上爬去,刚刚能够到那黑洞洞的口子,便利落的将肩头的女娃娃甩了进去。只听咚的沉沉一声,女娃娃顺着口子掉进了塔里头。
里长做完扔甩的动作之后,逃也似得往梯子下头蹴遛,下来的时候还吱哇乱叫着。
塔外的火光散去,村人如鸟兽一般散去,脚步声和火光都渐渐远去。
塔里的娃娃浑身上下吃痛,身下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支楞着的东西,硌得生疼。女娃娃忍着冲天的臭气和身上尖锐的痛,翻身向身下看去。
她身下尽是支楞着的森森白骨,以及尚未被虫蚁噬咬尽的腐肉。白色的蛆虫翻涌蠕动,粘稠发黑的血将女娃娃破烂的衣衫染得通红。
仰着脖子朝塔高处的窗望去,她瞧见东边天际正泛起鱼肚白,金色的光一点点的驱散夜幕,太阳再有片刻,就会从地底下跳上来,人间到那时当大白。
此时谓之拂晓。
可这高高的塔里黑洞洞的,那扇小小的窗透不进半点光亮。
村里东西有两座塔,塔顶儿尖尖,塔底儿方方。
高高的塔是弃儿的坟,生下后不想要的,染病了养不活的,或者本就不该降生于这世间的娃娃,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宿。
扔进塔里时未死的,尚留有一丝气息的娃娃很多,可活着从塔里爬出来的,就只有符晓一个。
在符晓拥有符晓这个名字之前,她的名字叫小野种。
该死的人未死,再归来的时候,还能称为人么?
第12章 第十二回()
“晓儿以后就在为父这里安心住下。”
稚气未脱的仙君从榻上一跃而起,跳到了屋堂中心。
“且看为父给你耍个手段。”
比起长华山神来峰的仙君,此时的少年更像是街头卖艺的小伙儿,只为了讨看官欢欣。
只见他将符晓带来的那只铜铃取出置于掌心,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后。他双唇开合,似是念了什么咒语,紧接着便大力朝着符晓的脚边丢去。
一声山石崩碎的巨响自神来峰响起,遮掩视线的烟雾也滚滚蔓延。
对符晓来说,此生但凡有什么东西朝她砸来,那断然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年节时顽童们朝她身上扔炮仗驱邪,夜半有管不住自家男人眼睛的妇人往符晓的院墙内扔石头,更有心狠手辣之人,往她栽种的那块瘦田里丢过能害人性命的细长虫。
故而当那负心的少年仙君刚一抬手时,符晓便下意识的抱着头往偏处躲避,并在心中暗骂,不远万里来寻亲,她还没寻仇杀父,父亲倒想先要她的性命。
常言道,以己度人。
因着符晓自己总是怀着恶意,故而若让她去揣度别人的心思,那总要往阴暗之处想了。
她脚步敏捷,在那铜铃丢来时便躲藏到了去化童子与引路老者的身后,想着要死也是他们先死。黄泉路上有两个仙人作伴,即便此生没能报仇,也算是不亏。
然而当屋堂内的烟雾散去,符晓先前站着的位置并没有出现她猜测之中巨大石坑和不灭烈火,反倒是立落着一个唇红齿白,眼珠子黑汪汪的男娃娃。
男娃娃瞧着眼熟,符晓掰过她在她前面的去化童子肩头,两个娃娃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腰间挂着形制无差的铜铃,眉目之间也有八九分相似。
这时符晓回忆了一下,她那少年野爹在丢铜铃之前说的话,从唇形来看,分明念得就是去化二字。
“宣阳铃仙君如圣人女娲在世啊!”
守山门的老者登时跪伏在地上,眼中净是惊骇。
宣阳铃仙君少年成名,和长华仙山的其他仙君不同,未曾选择刀枪剑戟作为过命的神兵,而是选了最不起眼的铃。
他的铃有大有小,大的如同山岳,可镇地龙与恶蛟此类庞然巨物。小的如同酒盏,可催人性命摄人魂魄。
除降妖伏魔能攻能守之外,传闻宣阳铃仙君已然一手触及了天地大道,有如远古圣人女娲娘娘一般,捏土造人的无上神力。
守山门的老者从来都只是耳闻,有关仙君们的传闻向来是真假参半,附会居多。不曾想今日竟然真的见识到了宣阳铃仙君执铃造童的本事。
“晓儿别怕,来来来!”
少年模样的宣阳铃仙君在符晓面前以父亲自居,诚然也该这么叫,但配上他那张稚气的脸,总是让符晓难以接受。
可仙君野爹虽是少年模样,手上的力气却比少年有强劲多了。他拉着符晓的胳膊,将看似惊慌的符晓从人后拽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拉到了那新生童子的面前。
“还不见过主人?”
宣阳铃仙君在面对童子时,就没了对符晓时的笑意,语气冷硬的很。
“见见见——见过主人。”
童子闻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伏在了石砖地上。前额贴在符晓沾了血的绣花鞋面上,两股战战,肩头不住地抖动。
宣阳铃仙君不由得皱眉,怎的这个童子的胆小如鼠?明明侍奉自己的童子在化身时不是这幅瑟瑟的模样啊。
想来是在外流落已久,沾染了凡间的气息。
“晓儿,你给童子起个名字,日后就让他伺候你。”
宣阳铃仙君兴许是想和符晓热络一些,又或许是当真不愿符晓的母亲再有什么牵扯,只称呼她晓儿绝口不提她的姓氏。
符晓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童子,那童子也似与她有心神感应,怯生生的抬起头朝着符晓回望。童子的眼眶里含着一包泪,似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四目相对才不过一瞬,眼泪便从童子脸颊滑落,立刻避开了符晓的目光,伏在地上抖得比方才还要摇晃。
符晓是个人精一般的丫头,立刻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童子并非是畏惧赐他人形的宣阳铃仙君,而是在畏惧自己呀。
也对,铜铃挂在她的窗边十余年。夜深人静独处之时,当符晓压不住心中的恶意,那些自言自语定全被它听了去。
且她召唤恶鬼时,铜铃也悬挂在窗上呢。
这铜铃见识过符晓的本心,在化形之后不心生畏惧才奇了怪。
“叫你什么好呢?”
符晓最喜欢看他人畏惧的神色,大概天下的坏人都有以此为乐的爱好。
她蹲下身子,抬手抚上了童子的脑袋,轻轻地一路移至肩头。女子的指尖蓄的尖尖,稍稍调换角度如同一根刺戳了上去。
童子在未化形的时候任凭风吹雨打,也体会不到痛意。可如今仙君赐予了肉身之后,符晓这一戳,从未体验过的疼痛钻心一般,让他对符晓的畏惧越浓。
“全凭主人意愿!”
童子的声音和他的肩头一样,拐着弯的打颤。
作为符晓的主人对此非常满意,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快感。世间凡人各个都不想做仆役被老爷们驱使,可又各个都怀着做老爷驱使仆役的美梦。
只因这高高在上,将他人性命捏在手中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呀。
“那就唤你如愿吧。”
符晓轻轻地拍了拍童子的肩头,起身后做出了一副娇俏女儿的模样,弯下膝头向少年模样的宣阳铃仙君行李。
“多谢父亲。”
女子的双眸里闪着星光,倒影着宣阳铃仙君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口中道的是多谢,心中却盼着能够早日杀了眼前人,慰藉躺在坟包里的母亲,如愿以偿。
“自家人休要言谢。”
少年仙君似是有些羞涩,别过了脸。
半个时辰前他还是孤家寡人,眼巴前儿就已经有了儿。宣阳铃仙君少年成名,自十六七岁后的数百年里,就一直是现在的模样。
因着身体的原因,他的脾性较之其他的仙君们相比,总是有些浮躁。而今忽的有了后,只能猜测着去做个父亲。
少年的手不似成年男子一般,反而更像是妙龄的女子,润白纤细。仙君的手落在了符晓的肩头,使上了力气捏了捏,面上紧接着便露出了喜色。
“你根骨好,过些日子掌门出关我便让他收你入山。”
仙君脸上的喜色在指尖落在符晓身后的大椎上时越发的浓郁,如若不是要摆出父亲的架子,他说不定已经像是寻常少年一样的蹦跳起来。
“好好修行,定能跳出五行轮回。”
符晓在心底冷笑一声,待九恶寻了法子上山,帮我取了你这仙君的性命后,我便与长华仙山再无瓜葛。
心里头想的不能说出口,符晓软着调子垂下头,
“女儿全听父亲的。”
这话直说到了宣阳铃仙君的心坎儿里,怪不得人间有女儿是爹贴心的小棉袄一说。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闺女,听话顺从的样子当真叫他无法厌恶。
“好好好!”
宣阳铃仙君一连道了三声好,不久前和佛修论天地大道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袋里只剩下了再寻常不过的天伦之乐。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忽的屋堂外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两人循声看去,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面目似是月光清辉所堆就,这一开口便如同皓月跳入了怀中。
“师尊!我回来了!”
青年仙人俊朗异常,在看到宣阳铃仙君之后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宣阳铃仙君瞧见来人也喜出望外,登时便抽回挽着符晓的手,转身快步朝着青年走去。身为师尊的他个头要比青年矮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宣阳铃仙君的舐犊之情。
“你此番下山历练可把为师担心坏了。”
徒儿的魂灯几次风雨飘摇似要熄灭,他的魂灯更是叮叮当当的叫响个不停。
尤其是有那么一次,他的魂灯已然啪的熄灭,却又忽的亮起。据宣阳铃仙君掐算,是一个恶鬼起了杀心,但不知为何有没有动手。
“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下山去寻了。”
宣阳铃仙君座下只收了一个徒儿,自小带大非是一般的情谊。
仙君与仙人不同,仙人们要去凡间降妖伏魔,要与山野精怪斗个你死我活,好博天道赐下进阶的功德。仙君们一条腿踏出了轮回,与天道为敌,离了他落身的山头,反而会遭遇劫难。
王八也好,乌龟也罢,凡是长寿的野物都有一个通性,那便是少动弹,别挪窝。
故而宣阳铃仙君这一句,我都要下山去寻了,分量可足足有千金之重。
青年仙人自然也承下了师尊的好意,他右手上下翻覆,正要将此行夺得的狐妖内丹给师尊奉上时,余光里瞥见了符晓的身影。
“她!”
仙人抬手直指符晓,双眼瞪的似师尊的铜铃一般大。
宣阳铃仙君喜上眉梢,一拍脑门儿才把符晓记起。
“今日为师双喜临门,她是我的女儿,符晓。”
说着仙君招招手,示意符晓上前。
“晓儿来,快见过师兄。”
自打这位师兄一进门,符晓就认出了他,正是那位在酒肆里被她气走的长华山仙长嘛。
“毒妇!”
仙长指着符晓的手稳如泰山,开口声如擂鼓。
符晓闻言在心里乐开了花,正愁着眼下没有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