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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像卧地沟这种集中连片的贫民窟,全市几百万平方,要改造得需要50亿!而市财政每年才收入10亿,巨大的资金缺口,让“棚改”成了历届执政官员的一个美好憧憬,一句痴人说梦般的呓语。尽管领导们也常来视察,常来访贫问苦,也不过是掉几滴眼泪,录上几个电视镜头。较真章的事儿,谁也不敢动了。唉唉!这个穷不聊生的鬼地方,人死了连阎王都不肯收留。要下决心改变它的面貌,得需要何等宽广的胸怀,何等聪明的智慧,对黎民百姓怀有何等仁慈的博爱之心啊!
不过,周老太太神秘的经历,又不全像是一个虚妄的荒诞故事。听季小霞说:灾荒年的时候,她姥姥带着年幼的妈妈从山东来卧地沟逃荒要饭,被一场大雪压在奶奶家的柴禾堆里,眼看要冻死了,是奶奶发现了这可怜的娘儿俩,救下了她们。后来,姥姥病重不起,是奶奶为姥姥拿钱看病,姥姥逝世时,奶奶又让儿子爸爸披麻带孝为老人家送葬。后来,为了感恩,妈妈按照姥姥的遗愿,16岁嫁给了爸爸。阎王老子说周老太太曾经救过两条人命,此事并不是子无虚有。还有,他说的“艳阳高照、贵人出现,住楼房过好日子”,不正是现实中的卧地沟人多少看来做梦都期盼的美好愿望吗?
蓟原这个地方,奇异事件的背后总是伴随着奇迹发生。20世纪初,贫瘠荒凉的卧地沟人眼看活不下去了。突然,冬天里响了一声霹雷,第二年春天,这儿就发现了一座举世闻名的露天煤矿,继而又衍生出了蓟原这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今天,昔日富足的卧地沟人几乎一贫如洗,原来的精神和尊严一落千丈。对于眼前的生活,他们的身体、心理都像是忍耐到了即将崩溃的极限。俗话说:世周轮回,否极泰来。周老太太的这次神游,是不是上苍在冥冥中对卧地沟人发出的一个暗示:真正的贵人就要莅临 ,卧地沟人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也许,周老太太的故事绝不是一件平常的炸尸事件,它像是这在其中暗示了一个天大的玄机;隐藏了一个偌大的、让人按照常理难以解开的謎团。
伴着我的胡思乱想,老拐带我们步入了街上的一家“五元”小饭店,五元饭店,就是店里所有的菜价都不超过五元钱。这是蓟原下岗职工的独创,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超过五元的价钱,人们吃不起,饭店就得关门了。
饭菜廉价,小店倒是很干净。特别是看见白雪和林大爷这两位地方的头面人物在场,店老板使出了浑身解数,天气正值三九,吃了热呼呼的汤菜,心情十分舒畅。于是,在这张寒酸的酒桌上,我饶有兴趣地听林大爷讲述了卧地沟棚户房的历史。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是,我从林大爷口里,再次听到了杨健的名字,使我对这位名震北辽的官场大鳄有了新的认识。
从此,因了这次炸尸事件,我与卧地沟结下了不解之缘,卧地沟棚户人家的故事,伴随着一场惊天动地、扭转亁坤的巨变,改变了我本来早就被设计好了的生命轨迹……
㊣第96章 … ~棚户房史话~㊣
别看卧地沟这儿破烂烂,当地人却常常为这儿悠久的历史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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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还没有蓟原市,就有我们卧地沟了。”林大爷喝了第一杯酒,就兴高采烈地向我炫耀起来──
是的,卧地沟在地图上的出现,是与蓟原煤矿的开发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当年,日本人在山后开发蓟原煤矿,卧地沟这儿就成了矿工住宅区。祖祖辈辈,延续至今,这儿住的还是矿工。蓟原市政府几次大搞新的市政规划,试图想把破破烂烂的卧地沟从市区的版图上抹掉,却始终未能得逞。今天,沟口的路标上,依旧赫赫然地写着“蓟原市卧地沟街”几个大字。
卧地沟的市区资格虽然很老,却始终也没有建成城市的模样,别说城市的高楼大厦离这儿是那么遥远,就是自来水、路灯这些城市里标志性的设施,卧地沟街也不完备。住在市中心城老百姓一提起卧地沟,都称这儿是贫民窟。
官方的称呼倒是文明一些,他们给卧地沟取了还算文雅的名字:棚户区。
棚户区的名字,倒也符合卧地沟历史。20世纪初,蓟原煤矿矿刚刚采掘,从四方招来的矿工就睡在卧地沟劳工房大炕上。后来,他们娶了媳妇儿,成了家,不能再睡大铺了,就在卧地沟后面的山上砍几颗树,搭个棚子,一家人住在里面,可谓地地道道的棚户房。当时,有些讲究的人家为避风雨,就在附近化工厂的臭油沟里捞些漆油涂在顶棚上,被人们称为麻油房。实际上还是个棚子。矿工们在这些棚子里住啊住啊,一直到了蓟原解放,建立了新中国。党和政府才将这些烂棚子一一推倒,为矿工们建起了砖瓦结构的新住宅。
从麻油房搬到窗明瓦亮的新屋子里,人们感觉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于是,卧地沟的称呼易名,过去的棚户区,变成了工人新村。
要说棚户区的再度冠名。不能不埋怨当时的口号和政策。本来,自打煤矿恢复生产,国家就做出了建设矿工住宅楼的计划。可是,先生产、后生活的激进思想让一些领导者把心思都用在了增加产量上,矿工的住宅楼一直也提不上日程。到了七十年代,矿工们的第二代已经长大了。家里人口少的,孩子结婚后就挤在家里,人口多的,家里挤不下,就在老房子墙上掏个洞,弄两根木头塞进去,木头上搭些油毡纸石棉瓦棱之类的东西覆盖一下,这一头,再垒几块砖或者是到矿里找来个铁架子什么的将木头支住,于是,一个寄生在旧房上的棚厦子便搭成了。后来,结婚的年轻人人越来越多,卧地沟的棚厦子也越来越多。到了21世纪,住棚厦子的人数已经超过住房子的人数了,所以,官方称这儿为棚户区,倒也不冤枉他们。
表面上看,破破烂烂的卧地沟一片狼籍,并不让人看好。然而,卧地沟也并非一文不值。先说这平展展的一片住宅区,房子虽然破,可地形是平坦的,况且自上个世纪初已经通了水、电、汽,这地皮早就是开发多年的熟地了。再往山上看,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柞木林,也曾经让不少房地产商垂涎。去年,台湾来了一位姓季的先生,要开发卧地沟,拟建设一片林中别墅。这件事,他已经通过“台办”与李市长打了招呼。然而,正在运作时,半路上杀出个“房利”公司,不由分说硬要撬行。 说是要代政府搞房产开发,解决棚户区百姓的住房困难。“房利”公司口号响亮,社会、人际关系也弄得明白。他们依靠市建设局局长杨健,四方游走,多处打点,终于在招标中拔了头筹。可怜台湾那位张先生,虽然财力雄厚,只因初临大陆,两眼一抹黑,识不透官场的层层黑幕,最后,不得不挟了几个亿的资金落败而走。
房利公司要扒掉卧地沟的平房盖楼房,按理说老百姓应该高兴才是。按照建设周期,百姓们现在早就该搬进新楼了。可是,世界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开发商心里想的,与老百姓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这些卧地沟的老住户,大都是五十年代参加工作的老矿工。多少年来,他们天天想、夜夜盼望的是政府出资建楼,让他们免费换住楼房。而开发商想的,是要赚钱、赚大钱!他们之所以看中卧地沟这块地方,决不是发慈悲,改善百姓们的居住环境,而是想在这儿拣一个大便宜。他们早就了解,卧地沟40多万平方米的住宅面积,真正有合法手续、能拿出房照来的也就是10多万平;那些个没有房照的棚厦子,按现行拆迁政策,完全可以视为“非法建筑”,只拆不还。呵呵,区区10万平,两栋楼就可以消化掉。剩余的楼盘,可以说是盖一栋赚一栋,开发商干等着拣银子就成了。这么大的便宜,谁不想沾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开发商的如意算盘,毕竟是以损人为基础的。你把老百姓从棚厦子里赶出去,拆了人家的房,占了人家的地,却一点儿面积也不还。那不等于把人家扫地出门?!人家能干吗?所以,从动拆第一天起,老百姓就开始嘀咕:不干!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社区书记白雪也极力反对。她带头撕毁了开发商贴在门前的拆迁通告,随后又给区里、市里打报告、提意见,一直到把这件事弄黄了拉倒。
尽管老百姓这么闹,开发商却毫不理睬。这些个被市场经济培养起来的利欲熏心的老板,历来是认钱不认人的。你们老百姓闹政府行,闹我开发商可不成。到了规定期限,看看老百姓还没有搬家的意思,他们便调来大铲车,动用了执法大队,要强行拆除。可惜,铲车还没有开过来,军人出身的“老革命”林大爷就组织年轻人构筑了专业的路障。让这些大铲车寸步难行。政府出面组织的强迁,没有发挥预想的作用。得们00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邪的!在社会上历练了十几年的开发商,自有“摆平”一切的绝招。依照他们的经验,在拆迁问题上,没有一次是顺利的。按一般套路,先是自己动员,自己动员行不通,就请政府出面,如果政府也不好使,就得动用黑社会了。在卧地沟连连碰壁后,开发商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雇亡命徒恐吓。他们请来了刚刚从监狱放出来的黑牛一伙地痞流氓。这些人裸露着肚皮,将打架受伤遗留的伤疤炫耀地展示着,依仗这幅流氓相,他们一手拿着钱包。一手持着匕首,软硬兼施,挨门恐吓。就是再难缠的钉子户,也得乖乖搬家。
可是,开发商屡试教不爽的绝招,到了卧地沟就不灵了。几个地痞首先来到闹事最凶的下岗工人老拐家。老拐的左腿是工伤,半个身子不好使。黑牛估计,弟兄们一进门,老拐就得吓瘫了。可是,老拐左半身不灵,右半身的力量却出奇得大。他看到黑牛的人亮出了匕首,二话不说,右手抡起井下搓煤的大铁锹,一下子冲黑牛的后背拍了下去。幸亏铁锹拍在了背上,要是拍肚皮上,那条刚刚缝合的伤口非得让老拐拍裂不可。黑牛捂着肚子,大喊一声“撤!”黑社会也就此宣布报废。
看看白天不成,开发商就计划晚上偷袭。没想到,晚上,卧地沟的居民们竟点燃火把,搭起帐篷,一齐高喊起“誓死保卫家园”的口号,像防鬼子进村似地防着他们。这一下,开发商傻了眼,政府也没有办法了。
“民意难违。卧地沟的拆迁,算了吧!”秦柏市长叹息了一声,向杨健下了撤退令。
不过,凡事一让开发商插手,政府想甩手也难。开发商拿来合同质问市长:你们政府打了退堂鼓,我们的损失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堤内损失堤外补。政府无奈,只得听从杨健的主意,将临近卧地沟的一块地皮低价批给了开发商,让他们再度开发,才算是摆脱了干系。
然而,倒了霉的事,补是补不回来的。房利公司在新地皮上盖了两栋楼,一户也卖不出去。有钱人嫌那儿偏僻,不想买。附近的棚户人家想买没有钱。这样,两栋新楼干在那儿矗了一年,后来,一发商一咬牙,喊了平方米/1200元的跳楼价,依然无人问津。唉唉,房利公司的老板忙了一溜十三遭,最后只剩了两栋破楼碴子捧在手里,成了真正的“烂尾”楼。
卧地沟的拆迁闹了一大气,开发商赔了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