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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道程序,他们的财产就能割裂开来,原本绑在一起的人顺理成章地变成陌路。
哈氏还是哈玉珠的。包括它庞大的债务和即将破产的事实。而官度则会有独属于自己的王国。
--就是这样简单。在人类公认的规则之下。
官度突然想起了凤飞。凤飞曾说过,他想要解释法律的权力。那的确是一种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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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官度也不介意哈玉珠在旁,伸手接通。听了两句,脸色微微地阴沉起来。
“医院?……知道了。做得很好。继续。”
回过头,见哈玉珠已经签完所有的条文,正以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欧洲旅游么?回头会有我的律师来跟你详谈。想去哪里,可以跟他说。”
所谓旅游,不过放逐。这点哈玉珠自然意会。
“……不是凤飞吗?”
“什么?”官度拿起文件,一时没能明白。
“我说,不是凤飞来和我谈吗?”哈玉珠的声音里有种尖锐的冷静,令官度很不舒服,“毕竟那么多律师中,你最看重的就是他。处理这种私人事件,他最合适吧?”
“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官度无动于衷,仿佛谈论天气一样给了个回答,“何况他才从西港那边回来,身体不大好,精力也有限。”
“为什么会选择他?”看着官度纵使带伤仍然笔直挺拔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走向房门,哈玉珠终于忍不住,爆发似地叫了出来,“就因为交出他,你才会背叛哈氏,是不是?他有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在乎!”
官度身形顿了一顿。
就算没有这回事,也一样会有今天的状况。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但凤飞可以很轻易就看出来的他的心志和脾性,哈玉珠与他同床多年,却至今仍未能了解。
官度沉沉地扔下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比你们都有用的多。”
有用?真是这样吗?只因为能干,所以才不想失去他?
哈玉珠跌坐床头,失神地盯视着官度的身影掩没在白色房门后。每个人都知道官度很冷酷,事实也确如此。但他不是完全无心。
哈玉珠并非如旁人所想般对官度一无所知。认识之初,她就已察觉出连官度也不自知,深藏不露的那部分寂寞。她正因此而爱上了他,并认定自己终将会是占据他心的那个。然而--
没经证实之前,她便直觉地忌惮凤飞。得到他们床事的报告后,除去凤飞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浮起,比哪一次官度有外遇都来得急切。
算是身为人妻,无由来的敏锐吧。官度太关注凤飞。就象刚才,虽然她听不清电话,却知道,一定又是那个冷淡,精明,一丝不苛的青年出了事。除了他,没人能让官度的情绪裂开一条缝。
同样的天空下,同样的风。城市的另一处,凤飞却无暇想到其他什么人。此刻他正忙着与身旁的狱卒争取自由。
“两瓶营养液都输完了,你现在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不行。”虽然人懒洋洋地靠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的。郎寒搁起长腿,举起心爱的酒瓶在空中扬了扬,喝了一口,“医生都说了,什么药也不能代替休息。你就死了那些心,好好睡一觉吧。”
这并不是第一次争执,可想而知只要不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凤飞素向冷漠的面部线条因虚弱而现出柔和。他的笑也变成了轻微的苦笑。
越窗而来的日光有着与病室不相称的灿烂,跳跃着落在雪白的被褥间,就好象一场明快的人生舞曲。这么大好的时光,实在不该浪费在病床上。
“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做。郎寒,你何时变得这么罗嗦?”
--如果不让他做这些,那么他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官度救他,不是为了救一个废物。
郎寒不动声色地俯下身,眯起眼,凑近凤飞。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凤飞正色回看他,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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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上我了?”
啪地一声,郎寒顺手抓起一边的杂志,用力地敲在凤飞脑袋上。
“你就不能想点重要的?钱!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多少帐单没付?”
“才那一点。不过欠一下,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凤飞懒懒地笑着,避开头顶再次落下来的凶器,心中却不由歉然。这几天事多,他还真忘了向郎寒的帐户上汇款。
对于钱财,凤飞一向信奉明算帐的原则。准确及时,决无拖欠。这次居然将这种事给忘记,自己也有些惊讶。
“什么叫一点?”郎寒斜睨着凤飞,说到钱时,他的眼中总是无一例外地闪闪发亮,“你没看清单吧。还有这一次。话可说在前面,除了医药费你得还我,你还要付我陪同费,精神补偿费,这里吃的饭,喝的酒,也都要由你开支。”
“精神补偿?”凤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身旁坐地起价的家伙,“该是你赔给我吧。真不知你是剥皮律师还是我是。”
“我会杀人!”郎寒纠起双眉,凶狠地掐住凤飞的颈项,露出一个狞笑,“你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卡嚓一下--你知不知道陪人有多无聊?还有你那白痴弟弟,我简直受够了当他保姆--”
“放开我哥!要钱,我还你!”
房门突地打开,传来一声虽然有点发抖,还算坚决的呵斥。屋内两人尽皆愕然回头间,来人已冲到了病床边,从郎寒手中抢过凤飞,护在身后。
明白过来后,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凤飞心中一暖。脸色却沉了下来,语气也重又严厉:
“你来干什么?不是要你呆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准去么?”
插在两人中间,俨然保护者模样的,正是凤飞同母异父的弟弟,阿然。
郎寒任由阿然拉开凤飞,若无其事躺回椅上,饮了口酒,喃喃道:
“奇怪,似乎有人发了财……果然人一有钱,说话的架势也不一样。蠢倒还是没变。”
凤飞不是没看出阿然全身都换了行头。同是休闲样式,质料却从几十元一件的地摊货改成了上千的精品名牌。头发也细心打理过,柔软黑亮,看似随意中透出恰到好处的棱角。这种搭配品味,绝非一般街店可得。
真正人要衣装马要鞍,这一换,阿然整个人都象不同,一刹间仿佛精神气派了许多。
可是凤飞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这个。拉过面颊涨得通红的弟弟,冷冷道:
“既然你在家里呆不住,那好,我立刻安排你上飞机,你出国念书去吧。”
“我不要……”阿然抗议般地回了一句,眼光却不敢与兄长相触,垂头看向地下,小声道,“我……我想留在这里,做……”
“做什么?”凤飞的目光象要结出冰来。
“我……那个,官先生说我可以去西港……我……”
“你也该猜到了,又何必为难他。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好了。”
正在阿然越说越低,支离破碎不成语法时,门口突然传来悠悠一声,沉稳而清晰。不用抬头,凤飞已知来者何人。
目光在空气中纠结。凤飞的唇愈抿愈紧,几乎绷成了一条发白的线。官度却好整以暇,悠然地俯视着他。一片死寂中似乎有什么紧得几欲断掉。
“他是我弟弟。”凤飞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发涩,还潜伏着一股敌意。
“我也没逼他。”官度耸了耸肩。
凤飞转向阿然。
“我不知道你宁愿告诉他,也不告诉我。”
向来犀利冷锐的黑眸中透出掩不住的失望和心痛。第一次瞧见兄长这种神色的阿然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分辩:
“不是,我起先不相信,后来相信了,一直想来找你,可你总是很忙,然后官先生问我有什么事……”
阿然这样的孩子。官度要从他嘴里掏出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凤飞心灰意冷:“然后你就全告诉了他,再然后他要你去争西港的帮主?”
“没有全告诉……官先生没问我那串密码。”阿然呐呐地道,“他只是说会帮我……我想,其实做帮主,也没什么不好……小茵也这么说……”
不用想都能明白,小茵又怎会无缘无故重现在阿然身边。除了官度一手安排,还会有谁。
阿然并不呆。很多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无法解脱。人一旦牵涉到感情,就会盲目得跟白痴没有什么区别。尤其这样初动情衷的少年。
凤飞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劝说什么。没有用的。
“我只是想他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你又何苦将他扯到枪口上来。”凤飞低语。不看别人,却都知道他在对谁说。
“我倒是想说,你又何必将他当成另一个自己,而执意要替他安排一切?”官度目光闪动,淡淡道来,看不出任何情绪。屋内却很静,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各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终究不是他,他的人生,你就还给他吧。”
还给……他……么?
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多事。因为愧疚,因为害怕,因为赎罪,才一定要按自己的想法,塑造阿然的未来,全不管他心中想要什么。
该放手了。
凤飞唇角牵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笑了笑:“阿然,如果这是你选的,那么,去吧。我不再拦你,而且以后都不会再问。”披起衣服,下了床,轻快道,“我也该去做事了。再拖,也还是放在那儿,少不掉的。”
从来没人看到过这种模样的凤飞。甚至比得救那天还要苍白恍惚。明明笑着,伤痛和脆弱却毫无遮掩地写在眼中。连面具都已无力再戴起,那是怎样的精疲虑竭?
“我送你吧。”
官度皱眉,向凤飞伸出手,却在半途停住。凤飞神色中的某种冷漠阻止了他。
“我看你还是改遗嘱吧。”郎寒冷眼旁观良久,终于扶住凤飞,“免得突然死了,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你放心,”凤飞哼了一声,“就算死,也不会欠你的。”
“那就好。”
两人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竟就这样走了出去。
官度沉着脸,突然分不清涌上心头的是什么。他现在无暇对付西港。利用阿然,就算不能进而控制这股势力,至少让那边平静到自己有实力出手。这个计划并没有错,实施得也很顺利。包括找到小茵,劝服阿然,以及幕后台前的一系列布置。
无论是谁,也不能让这些停下。
他也料到凤飞必会不悦。但……或许,该找个时间单独相处一下。似乎从上次故意伤了他之后,两人就再没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