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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他多了个警校刚毕业的女小徒弟,叫齐天乐。磨合了半年,默契也出来了:以往一出审讯室,他往楼下走,他那小徒弟齐天乐自觉在后面收拾好东西就回办公室去了。
不过今天齐天乐却跟着他走了下来。
看这情况明显是有话说啊。
王翔靠在杨树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正要点呢,抬眼看看眼前的小丫头,犹豫了下,又忍痛塞回了烟盒里。“说吧,跟我下来有啥事?”
“师傅,你不觉得王大洋很可怜吗?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天哪,这才是真的一天好日子都没经过啊,一路都是在烂泥地里摸打滚爬过来的。能活到现在多不容易!”
“以后你长见识的机会还多着呢。刑侦干长了,什么奇形怪状见不着?”王翔边说边忍不住又摸了摸烟盒,“可怜?他可怜,那你说被害人可不可怜?他老爹老娘可不可怜?六七十岁该享儿孙福的年纪了,嘎嘣一下儿子死了。他儿子女儿可不可怜?还没成家立业呢父亲没了。没事儿就回去把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写了。天天正事儿还干不完呢,哪儿有功夫去操这些闲心!”
“好好好,等一会儿。我跟你说完立马就回去写!”齐天乐努力争辩,“但是那个人又不是个好人。王大洋那也是为了给恩人报仇!”
“好坏咱不说。一个人犯了罪,自有法院判他。该判多少法律说了算。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这些,学校里老师就没教你?”
“我知道,但是。。。。。。”
“没啥好但是的,按规章制度办事。超出你职责范围的事情少管。你就是太冲动,唉,也是经的案子少,过几年就好了。什么事儿遇不上呢?咱这儿见到的事情比电视剧里可精彩多了。”
“好吧,那他会不会被判死刑啊?”
“说不好,很可能,这案子性质太恶劣了,造成的社会影响也很严重。往坏了说他这叫公共场合杀人碎尸。”王翔道。
齐天乐长叹了一口气,两条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也说不准。他的真实年龄是多少目前不是还不能肯定吗?凡事啊,都得依法而行。万一他不满十八,那就真得便宜他了。你说是不是?”
“啊!未成年人保护法!”
“只要是法律,就得遵守。”
“明白了,谢谢师傅!”齐天乐两手一合,行了个抱拳礼,呲着一嘴小白牙就跑去研究案犯的真实年龄去了。
******
齐天乐打听了一圈儿,基本明确了两条路:1。找到他的亲爹妈,拿出生证证明;2。测骨龄。
找亲爹妈这个,嘴上说说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社会上这么多孩子丢了的父母,真正失而复得的有几个?再说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只能说碰碰运气吧。
齐天乐提交书面材料说明了王大洋的被拐人员身份和其作案年龄的不确定性,申请为其找亲生父母,同时做骨龄检测。没过几天,局里打拐办就委托医务人员进看守所对王大洋进行了血样采集。
王大洋这人真心是个倔头。
采集血样那天死活不配合,就因为工作人员一句本来是安抚的话,“我们也是为了帮你。如果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就能知道你的真实年龄了。假如未满18岁,有望从轻量刑。”
不过最后搞定他的也是一句话,“难道你就不想在死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吗?”
这下他算是老老实实配合着采了血样。
接下来的被押解去拍摄手部x光片测骨龄,他也没作妖,顺顺利利地拍完后又顺顺利利地回到看守所了。
dna样本需要送至省公安厅进行检验、盲比,这至少需要2,3天时间。
倒是骨龄检测很快。
而且齐天乐她在刑侦技术科有熟人哪,插个队什么的,小意思。
“测出来的骨龄是17岁半左右。但是你不懂,这玩意儿它不太准。正常情况下,骨龄跟一个人的实际年龄是比较吻合的。但发育提前或者滞后者,测出来的骨龄就比他们实际年龄要大或小一些。比如说,因为吃多了含激素的食品或是幼时营养过剩而早熟的孩子,他测出来的骨龄多半就比实际年龄大。而像你说的王大洋这种情况,从小那种环境,从儿童期到青少年期可能都在饥饿和过量的体力劳动中度过。那他测出来的这个骨龄就有极大可能是比他实际年龄要小的。况且,在法庭上,一般来说,单一的骨龄鉴定不能作为确定被告人年龄的证据。得有多方面的补充证明,形成证据链才行。”
“你说了这一大串,听得我都晕了。利落点好不好啊大哥?”齐天乐道,“说重点,重点!就说,这个到底能不能作为证明他未成年的材料提交给法院?”
“不能。”林*医利落道,“你指望我这个做证明材料,还不如打电话催催打拐dna数据库那边,要是找到亲生父母,有了出生证明户口本什么的,这才是硬材料。或者去这个王大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找其他证据,比如邻居的证实什么的。”
这结果既让人失望,又让人充满希望。
骨龄检测是17岁半左右,那就是作案时未满18岁啊。只要未满18岁,那只要努把力,早晚都能找出确切的证据来。
可惜,齐天乐注定要失望了。
省公安厅那边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傍晚dna盲比结果就送了过来。
王大洋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但齐天乐觉得,对于王大洋来说,这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极坏的消息。
因为王大洋的亲生父母早在他失踪那一年就在当地公安局报了案,他的真实年龄可以直接查失踪人口档案。
郭煜,这才是王大洋的本名。
档案里记录的很清晰:
郭煜,北京市海淀区居民,1990年9月6日出生,于1992年1月1日失踪。
从1990年9月6日,到2010年5月13日,19年8个月多点。
王大洋,不,郭煜,他犯罪时已经年满18岁了。
******
犹豫了几分钟,齐天乐还是起身去看守所了。
“王大洋,你亲生父母找到了。”
“是吗?”他声音平平,听着好像没有丝毫即将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激动,“我姓什么?”
“姓郭,叫郭煜。”
“玉石的玉?”
“不是,是火字旁的煜。火字旁,右边上面一个日子的日,下面一个站立的立。是光耀明亮的意思,是个含义很好的字。”
“这样啊。还是个生僻字吧?我以前没学过。不过我上的学也少。”他笑了笑,又问,“不是我亲爹妈把我卖了吧?”
“不是,他们找你了很多年。”
“嗯。我。。。。。。爸妈叫什么?哪儿的人?是干什么的?”
“你爸叫郭长源,你妈叫张悦。你爸妈。。。。。。”齐天乐有点不好说出口,但她还是说了,“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在法院工作。”
“他们就生了我一个?”
“你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在上大学?”
“上大学了?”他有点高兴,“好啊,有出息。在哪个大学呢?”
“。。。。。。中国公安大学”
郭煜不说话了。
作为一个杀人犯,他亲爸是个警察,亲妈是个法官,亲妹妹读了公安大学。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可笑。
“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现在已经出发往这边赶了,可能今天半夜就到。最迟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们了,”齐天乐说,她想起电话里那个泣不成声的女音,又问,“你要不要先跟他们通个电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叫他们回去吧。他们来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不会见他们。”
“为什么?你。。。。。。”齐天乐试图劝他回心转意。
但是郭煜打断了她,“不用劝了,我不会见,也不想见。你跟他们说,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郭煜脸上一点动容的神色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平静的很。
齐天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两个人互相沉默着。
时间要到了。
门口看守郭煜的警察过来带人,齐天乐也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在即将跨出门的一瞬间,她听见后面郭煜的话,那小子嚷道,“齐警官,谢谢你啊!你是个好警察!往后出现场可别害怕,我护着你!神鬼怕恶人,我活着是个恶人,死了肯定是个恶鬼。有我在,没有哪个小鬼敢欺负你!”他的话轻松又诙谐,细细听那字里行间仿佛还带着微微的喜悦。
郭煜被带回了监室。
齐天乐也没多留,笑着摇摇头就往外走了。
你算个屁的恶鬼!再说了,姐可是唯物主义者!她边走边想边笑,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却红了眼圈。
第3章 死亡()
郭煜本来是打算到死都不见亲人的。
有什么好见的?又有什么好认的?
认了,也只是多个给他们丢人的儿子罢了。
况且,这儿子马上就要被枪毙了。
听说永远没有亲见来的震撼。人一旦见了面,感情就不受控制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见到了他亲爹妈和他妹子。
在庭审现场。
他被法警带着进入法庭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旁听席前排坐着的他的亲生父母和妹妹。
不是什么亲子感应什么的,而是因为,整个旁听席,只有他们仨在哭。
能看出他们在哭,不是他眼神好,而是因为他们都哭的满眼满脸是泪,头顶的天花板上又有日光灯——反光了。
开庭了。
但审判过程仿佛无比漫长
郭煜有些焦躁。
他想要抢答认罪,可又怕破坏了流程弄得更慢。
真是煎熬。
宣判的那一刻,郭煜深深松了一口气。
离执行枪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他要在监狱里再熬上一段日子了。
庭审结束,被法警带着走下被告席的那一刻,他听到背后响起嘶哑的女声,那声音混合着哭腔,像是失去幼崽的母兽,说不出的绝望,隐隐竟让人觉得有些凄厉,那女音哭叫,“我的孩子!我的宝宝啊——”
郭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穿蓝色上衣的女人挣扎着试图往他这边扑,旁边有个扎长马尾的年轻女孩儿抱着她的腰拦着她。她们旁边,一个男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往这边望着。
押送他的法警看他站着不动,就拍拍他的肩示意了一下。
郭煜便回过头,跟着法警走了出去。
******
庭审之后不久,郭煜就从看守所被转移到了监狱里。
监狱里有监狱里的规矩,犯人们之间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一般来说,新进来的愣头青都会被前面进来的“大哥们”给个下马威,叫你知道尊卑轻重。
然后论资排辈,吃饭做事的时候分等级。各个监室的大哥们为第一级,伙食最好;下面的小弟们二三四级排下去,等级越低吃的越差干的越多。
狱警们其实也知道,但是这情况屡禁不止。也只有闹得大的时候出来干预一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监狱也有监狱的江湖。
其实一起呆久了犯人之间的狱友情也会很好很真挚,但新来的肯定不属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