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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咱们娘娘能生个皇子,将来这份位,只怕还能往上进一进呢!”
“不过这事儿得快点进行,听说宫里有位太妃娘娘病得很重,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去。回头若是国丧起来,再想要进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太太,侄女儿知道了,这便安排下去。”王熙凤赶紧应下。
柳五儿躲在藕香榭院墙里,与王氏姑侄只有一墙之隔,听见王夫人说的这一番话,心想,果然这红楼世界并不简单。《红楼》原书中,看似只是记着粉黛钗环们在大观园里的日常生活,吟诗作画,赏花斗草,悲秋伤春,其实背后的政事朝争,密密地交织在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可惜,曹公亲手写就的后三十回散佚于世,被高鹗那厮用了四十回来糊弄,否则的话,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红学家,抠着字眼儿,从字里行间去推测这红楼世界的结局了。
只听王夫人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今只盼着咱们娘娘的肚子争气,待到皇子降生,早年里东府那头的罪过,便都能抵了。”
东府的罪过?柳五儿立即又精神了起来。宁国府有什么罪过,竟要靠贾府元妃身怀有孕才能来弥补?
王熙凤却不接茬,过了一刻,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柳五儿想,这凤姐儿是惯会在王夫人面前讨好的,这样的态度,可真不寻常。
果然,便听那王夫人气道:“你们一个个都觉得那女人有多么的好,临到了来,才晓得是个祸害……”
“太太,噤声……”王熙凤突然开口,指着地上的一排足印。那排浅浅的小足印,清晰得很,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因为天边下着如此大雪,竟然还未将这脚印掩盖。
只有进去的足印,没有出来的!
王氏姑侄两人便满腹疑惑,往藕香榭前的那堵围墙处看了一眼。
“不会是,有人在此吧!”王熙凤伸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掌。她只想着这藕香榭是夏天赏荷的好去处,而冬日里这么大的雪,应该再没有人来的,所以刚刚王夫人急着要与自己说话,便没有留神四下里有没有人。
可是若是这话被人偷听了去,刚刚所说的,还偏偏牵扯到了东府……
王熙凤一想到这里,登时一沉声,断喝道:“是谁在哪里?”
里头一阵衣裳悉悉索索的声音。
王熙凤心里更是发寒,果然是有人。贾府人多嘴杂,若是个有心的,她们姑侄这两句话,不消半日,就能传扬得阖府皆知。想到这里,王熙凤便一握拳,长长的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一道印子。她下了决心,若是个寻常奴婢,不管什么由头,立即打一顿拖出去发卖,无论如何,刚刚王夫人那些话,可不能泄露出去。
王夫人心中冷笑,这个侄女儿,又是侄儿媳妇,却偏偏是隔房的。这般做作,也未必不是有她自己的想头在里面吧。当下王夫人便袖了手,只看王熙凤一步一步,绕过照壁,往藕香榭里看去。
“呵呵呵呵呵……”一串银铃似的……傻笑,传了出来。
王熙凤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围了一件花袄在头上,连面目都瞧不清楚。那丫头跳起来呵呵笑道:“藏得不好,被姐姐们抓到了。呀,我得回老太太那边去了,否则鸳鸯姐姐又要骂我!”
说话间,那丫头就低着头往外跑,一转眼,已经在大观园的小路上转了一个弯,不见了。
“什么姐姐们?这些作死的丫头,竟然眼中连你我都认不得了!”王夫人怒气冲冲地说。
王熙凤连忙转身回头安慰王夫人,“太太,那个必是老太太屋里的傻大姐,跟人玩捉迷藏,才藏在这儿的。刚刚估计她只当是被人找着了。”
王夫人想想,也舒了一口气,说:“老太太房里的人,倒是不打紧的。不过,这事儿,我得先给老太太透个底儿,免得怪我不早说与她听。凤丫头,你也去敲打敲打鸳鸯,叫她管束手底下的人。这些都是大事,若是老太太那院儿走漏了风声,那自然是由老太太担着干系!”
王熙凤双眼微眯,片刻之间已经想明白了关窍,欢喜地道了一声,“是”,接着去扶王夫人,说:“太太,您慢些儿,小心这路滑。呀,您的手炉有些凉了,先用我的吧……”
*
柳五儿奔出小半里地,这才稍稍放慢了脚步,喘了几口粗气出来,暗叫,好险!幸亏她今儿个用了这么一套狼外婆装备!
她心里对那贾母身边的傻大姐儿道了声歉,对不起啊,傻大姐姐,今儿借了你的名头,挡了挡灾祸。这傻大姐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王夫人和凤姐儿直接去招惹的可能性很小。“以后一定想法子谢你!”柳五儿暗想。
不过,王夫人口中那宁国府的罪过,她口中的女人,到底又是谁?一说到那人,为何连王夫人与王熙凤姑侄之间竟也起了分歧?
柳五儿秀眉一蹙,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地说道:“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第173章 嫌隙是渐渐生出来的()
宫中的消息,王夫人只很隐晦委婉地提了个头,贾母就猜到了。
这位贾府的实际掌权人老祖宗当然明白这对贾府意味着什么。当下老太太高兴地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接着想了想,只说:“如今娘娘在宫中,咱们家可得经心些,一定要约束子弟下人,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事儿来,给娘娘添堵。”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贾府能以德立身,博得一个好名声。将来即便贾妃能诞下龙子,也只有在贾府德行无亏的前提下,贾妃方能在宫中争一争。
王夫人与王熙凤齐声应道:“是!”
王熙凤还特为添了一句,说:“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到。”她手底下可是藏了好几件亏心事儿的。不过王熙凤向来胆子大,相信自己做得干净,绝无后患,当下也就撂在脑后了。
贾母当下便道:“凤丫头去安排吧,将今年给铁槛寺的香油钱翻上一番,再多寻几个姑子,给娘娘诵经祈福。”
凤姐忙不迭地点头。
王夫人便委婉地提醒:“老太太,今年冬天雪下得这样大,京里只怕也有不少地方被雪压塌了房子。不如咱们便以娘娘的名义,多拨些银钱给外城舍粥的粥铺,也算是给娘娘积福了。”
贾母一经王夫人点醒,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便点头说:“这是桩好事。凤丫头回头去寻鸳鸯去,我这里出二十两银子,你们和家里的姑娘们也各自凑上点份子,不拘多少,只在个心意。”
王夫人当下笑道:“我们不敢跟老太太比肩,老太太出二十两,我便出十六两吧!”贾元春是王夫人的亲女,王夫人为了亲闺女花钱,哪有舍不得的?王熙凤惯会看这二位的眼色,当下也拍着胸脯应承了出银子出人手,一定要将这舍粥的事情安排得妥妥的。
众人商量着出钱舍粥的事儿,正巧邢夫人进来了,贾母见了,说:“正好她来了,咱们多拉一个人入伙儿!”
邢夫人连忙问是什么事儿,结果听凤姐儿一解说,得,又得出十好几两银子。邢夫人脸上就露出些为难的神情来,说:“老太太这是极好的主意,只是这大节下头,到处都是开销,这舍粥的银子么……”
贾母见邢夫人为钱为难,便不高兴起来,教训起邢夫人,说:“你也忒贤惠了些,手上的银子捂那么紧,是专要留着给你们老爷弄那些古玩扇子还是怎么着?你可长点儿心吧,眼睛就只瞅见这两个铜钱不成?”
邢夫人见贾母动了怒,话也不敢说,只赶紧站起来听贾母训话。王熙凤见婆婆站了,自己也不敢坐着,赶紧起来,手里拧着手绢子,说:“我们太太说得也是,这大节下的,花销又多,薛家又聘了邢家大妹妹,太太的体己自然有用处。不如,太太的这份,我来出吧!”
王熙凤不说还好,一说,贾母更是觉得火上浇油。“薛家聘邢家的丫头,是指着邢家的嫁妆了么,偏只得你抠着手里的钱?也不想想,这到底是什么节骨眼儿。这钱虽然是以娘娘的名义撒出去的,挣的不也是我们贾家的脸子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到底懂也不懂?”
邢夫人听到此,再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边听贾母的训话,一面唯唯点头应着。她心里这个难受啊——明明是叫荣府二房脸上添光彩的事儿,为啥偏偏她长房太太也得掏钱?邢夫人又恨那凤姐儿,明明是长房的媳妇,这事儿上头,偏只做二房太太的应声虫。她一边挨着骂,一面想着当日薛家下聘时候许下的种种好处,越想越是心热,当即决定,日后一定要抱紧薛家的大腿。
少时薛姨妈也过来,要与贾母一道抹叶子牌。贾母王夫人等人就问起薛蟠的事儿:“我们都没听真儿,只听说被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邢夫人这才头一回听说薛蟠被人打了的事情,一吓,也赶紧问薛姨妈怎么回事儿,要不要紧。薛姨妈只说不要紧,“只是他们酒后玩闹,打了几拳,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也怪我,没早与亲戚们说清楚,惹大家担心。”
听说了这个,贾母并邢王二位夫人才都放下心来,大家放心玩笑。薛姨妈则暗暗觉得女儿宝钗说得对。昨儿个夜里宝钗就说:“哥哥被打,也算是得个教训。这人有这番智计能打到哥哥,焉不知日后哥哥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帮到哥哥呢?妈放心吧,哥哥这叫吃亏是福——”
*
柳五儿并不曾听说过薛宝钗对柳湘莲事件的这么一番评价,她若是听说了,一定对这位薛姑娘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她如今身在怡红院,算是牵扯在“手镯门”事件之中。不为别的,就是为前一天在芦雪庵平儿失却的那一枚虾须镯。
柳五儿以前经历过“酥酪门”、“络子门”、“扇套门”,这回“手镯门”事件,她总算不是第一嫌疑人了。偷手镯的,与柳五儿所知的一样,就是二等小丫鬟坠儿。坠儿昨天偷了镯子之后,当晚便藏在了怡红院里。后来被院儿里的宋嬷嬷听说,辗转告诉了平儿知道。
平儿是个好脾气的,又愿意息事宁人,为了宝玉和怡红院上下名声着想,便悄悄地将这事儿掩了下来。平儿亲自过来告诉将这事儿告诉了麝月,只叫她不要告诉宝玉与晴雯。哪晓得却被宝玉偷听到了,一转脸儿就告诉了病卧在床上的晴雯。
晴雯前一晚因为要去吓麝月,夜里出了门没穿大衣裳,所以受了风寒,逢着大雪天没及时延医诊治,于是越发觉得鼻塞声重,卧在榻上静养着。听了宝玉说的话,晴雯气得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立时就要叫坠儿,要将她撵出去。宝玉连忙劝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只管养病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柳五儿刚给晴雯送了煎好的姜茶过去。她见晴雯被气成了这副样子,忍不住也与宝玉一道,相劝两句。
可是晴雯的这样爆炭脾气,根本就听不进两人的劝。
“这口气如何忍得!”晴雯带着浓重的鼻音,气吁吁地说道。
柳五儿冷眼旁观,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明白,为啥袭人要将怡红院上下的事情都交给晴雯打理了。
第174章 晴雯当得一个勇字()
有句话说得好,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