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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当时都见到了什么呀!
祖父祖母,血脉亲人,对她来说,都是极重要的。
可是那对凤眸,那对凤眸,又是怎么回事?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她那时一定是记错了,昏乱中将眼前的真实,也当了幻象!
所以这才叫“假作真时真亦假”啊,曹老先生总结的这叫一个精辟!
想到这里,柳五儿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卫若兰。卫若兰也正向她看过来,两人这样对视着,瞳仁里映着小小的彼此。
片刻之后,柳五儿扭头,卫若兰亦掉过脸去,却不忘嘱咐小九,“回头给柳姑娘指个路!”
这回轮到柳五儿脸黑了,原来明明说是要把她送回去的,如今却只说是指个路。她刚刚也只是借着客气一下么,谁晓得人家就借坡下驴了!
心里头的气一旦不顺,柳五儿便越发觉得胸口塞塞的。然而在这种时候,柳五儿却不知为何出了昏招,一张口便是反话:“是了,卫大爷,昨儿的饭钱,我回头还你便是!”她其实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对方,她打算长期赖账的事实。
卫若兰板着脸点头,说:“嗯,好!还有上回小九借你买菜的钱,也是本公子这头出的,你回头一道送到……送到小九娘这儿就行。”
柳五儿:“……”
债务增多的她心塞无比,扭过身子,蹬蹬地出了小九家院子。
小九赶紧追了出去,他不还得指路么?
卫若兰见柳五儿如此,心情反而大好,伸手从小九娘手中的碟子里拈了一块葱花饼出来。明明没说多少话,明明只是拐到此见了一下这个人,可是卫若兰却觉得自己一早上就已经把一天里头该斗的嘴都斗了,将一天能生的气都给生了。这会儿他确实觉得饥肠辘辘,酥脆喷香的葱花饼一入口,实在是恰到好处,太熨帖了。
*
柳五儿经小九指点了回荣国府的路,当即快步往回赶,一面走一面琢磨着,见到大观园角门上守门小厮的时候,该编造点啥理由。
没走两步,远处却是一阵喧哗,只见两队兵丁直往这边奔过来,沿着街道往西首过去了。街道两边的百姓们闪避之后,又纷纷聚拢起来,议论起那两队兵丁的去向。
“听见了没,这些兵丁们是去抄没镇国公府的!”
“怎么会?不是说镇国公府老大人今儿个刚刚过去么?朝廷怎么会捡这个时候去镇国公府抄家?”
“你以为这镇国公府老大人是好好的寿终正寝么?不知道了吧,来来来,我来与你好好解说!”
所幸柳五儿今日穿的是一身寻常人家的小丫鬟打扮,混在人群中偷听街谈巷议十分便利。没过多久,她就已经听了一脑门子的官司,诸如“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纵恶奴当街行凶”之类,可想而知,那镇国公府,大约也是凭借着昔日滔天的权势,无恶不作罢了。
当中最为精彩离奇的,自然是关于镇国公府一个厨子的故事。传说此人原本也是有家有室,却在今年前无意中被镇国公牛清看中了妻女,以致家破人亡。那人便毁容入府,渐渐地竟成了镇国公身边最为信任的厨子。就是这厨子一直在给那牛清暗中下着慢性毒药,导致牛清身中剧毒,今日发作,一命呜呼。
柳五儿撇撇嘴,这件事情她还算是亲历的呢!
细想想,放印子钱、纵奴行凶、辱人妻女逼死人命……诸如此类罪行,荣宁二府的主子奴才们,又有哪一点没有沾过?
她信步往镇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前头一阵喧哗,再听听却是哭声震天,有市井顽童高声叫着“来了”,接着疾奔过来,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喊:“抄家了,抄家了,国公府的女眷们都押出来了!”
果然,前头哭声大作,在一队兵丁的吆喝驱赶之下,一队女眷们哭哭啼啼地一路行来。柳五儿随着其余百姓一起,被兵丁们驱赶至街道一侧,眼睁睁看着这些依旧遍身绫罗的贵族女眷们,像是牲口一样,被人呼来喝去地驱赶着。
镇国公牛继宗新丧,镇国公府便逢抄家,女眷们有的连孝服还未来得及换!
前头是几名年纪较大的女眷,一面行走,一面昂起头勉力维持着最后半分仪容颜面;后头跟着的,却有好几位是妙龄少女,闺阁打扮,如今成了罪人,都是钗环俱卸,惨白着面孔,竭力忍受着周围异样目光的注视,低着头往前走。有几人走得较慢,那些兵丁的鞭子立时就挥了下来,“啪”的一声大响。
柳五儿看得心惊胆寒。她明明见到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见那鞭子冲着牛府小姐身上下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硬生生挡了这一下。那小姐见到了,回过身哭道:“玉梳,你怎么……”
第160章 镇国公事败警芳心(2)()
“切,这丫头就是傻啊!都这时候了,忠心还管个啥用?凭你是牛府的小姐,还是个不起眼的丫头,一会儿都就没入官中发卖了。”刚才挥鞭打人的兵丁见了这情形,忍不住开口讥讽。
登时有人上前询问:“这位军爷,这牛家的家眷,是要发卖的么?”
当兵的平白被人称呼了一个“爷”字,当即挺直了胸,说:“是呀,上头传话,除了有罪之人入刑狱之外,其余一概没入官中发卖。”
旁边的百姓就有不少喜动颜色的,“哎呀,回头使点银子,就能买个官家的小姐回去当丫头。”
“切,你没见着那些个娇娇小姐,一个个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么,买回去当丫头,能做得了什么活计?”
“这你就不懂了,官家出来的小姐,滋味才与众不同么……”接下去的话,便是污言秽语,柳五儿这样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按理说是听不得的了。
柳五儿微微皱起了眉,牛家的命运,不知是否便昭示了贾府的将来。要知道,虽然在高鹗续书的笔下,贾府抄家之后随即否极泰来,可是历史上曹李两家,曹家曾遭二回抄家,而李家可真的是子女家仆男童幼女,当街发卖,卖了数十天才卖完的啊!
柳五儿见那牛府小姐满面的泪痕,俯身将被打伤的丫头扶起来,轻声泣道:“玉梳,你这又是何苦来?”
丫头对着牛府小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牛府小姐微微颔首,扶起那丫头,两人一起,在兵丁的大声呼喝之中互相扶持着,蹒跚前行。可怜这个时代里,女子即便是出门的机会都不太多,谁想得到牛家这一对主仆,终于走出了家门,却是这样一个情形。
柳五儿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这样忠心的丫鬟和怜下的主子,实在是像极了紫鹃与黛玉。而贾府之中,忠心为主的丫鬟也不少,鸳鸯、平儿、司棋……不都是那样么,若是贾府有朝一日也落到这般田地,她们应该怎么办啊!
可是她还来不及想更多,远处又有人声喧哗,闹了起来。
“我们是孙府的人,过来退亲的啊!”
牛府小姐的脸色登时刷白,身子战栗,几乎站也站不稳了,被那个玉梳从旁扶着。
退亲?柳五儿抬了抬眉毛,心里好笑,这卫若兰卫家,还真是选了个良辰吉日去史侯府下定。这边一会儿是报丧,一会儿是抄家,这边眼下又闹着退亲,卫家这挑的什么日子,不会是没看黄历吧!
乡亲们一听“退亲”二字,八卦的神经又被撩拨起来,原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又迅速聚拢过来,等待看这一场当街退亲的好戏。
“对哟,这牛府的小姐,好像是聘给孙家的公子。牛府事败了,孙家就赶着来退亲。”
“这孙家也忒不仗义,当着人家面儿就这么嚷嚷着要退亲,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还能怎么着?一会儿卖进了教坊司,难道还能娶回来做老婆不成?再说了,人家攀亲家的时候,牛府还是国公府呢!眼下爵位家产都一撸到底,什么都不是了,这亲还有什么结头啊!”
前面孙府已经和这被押过来的牛家人已经搭上了腔。只听一个中年妇人的哭声登时响了起来,“我的娇儿啊,牛家事败,可是她又犯了什么罪过,你们要这样当众折辱她……”
柳五儿心里也觉得义愤,这退亲不能私下退么,当街退亲,直接就是往人心口上再捅一把刀啊!这孙家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柳五儿想到这里,立马联想到,孙家,中山狼,孙绍祖……
这时一位老妇人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要退亲,那便退!我早就说过,孙家无利不起早,是忘恩负义之徒,如今果然行此落井下石之事。你们既要退亲,那便将我家娇儿当初的定礼都还来!不过老身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们家当日所给的定礼,如今已经都被官府抄没,你们若要讨回,自行去向官中去要便是!”
孙家的人没有想到牛家依然有这么硬气的老太太,噎了两句,半晌才说:“你们既然退不了当日的定礼,我们孙家为啥要再还当日的定礼给你们?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听到这话,原本掩面而泣的牛小姐突然扬起脸,从自己袖子之中掏出一枚玉佩,奔至队伍前头,冲着孙家来人,将那玉佩一扔,说:“我还你的定礼!”说着,泪如雨下。
她见旁边一名兵丁手中的刀剑露在刀鞘之外,登时便冲了过去,额头往那刀刃上一撞,登时血溅当场。丫鬟玉梳,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
旁观的百姓都是呆了,待醒过神来,登时议论纷纷,有说好女不二嫁的,赞那牛小姐刚烈,也有笑那女子傻的,夫家明明悔了亲事,却还要为那无情无义之人殒命……
只有牛家女眷,还聚拢在牛小姐身边哭叫着。
柳五儿心中实在不忍,偏过身子挤出人群,慢慢辨了辨路径,往贾府那方向赶过去。
若换了是她柳五儿,她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绝对是那种昧下玉佩,藏在空间里随时准备逃跑的人。想来那牛小姐,和孙家的少爷,应该连面都没有见过吧!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将父母辛苦养育了十数年的性命尽皆不要了,柳五儿无法认同这种价值观。
可是她偏偏又明白那牛小姐最后说“还你定礼”那一刻的决绝,逢上抄家这样的大事,牛小姐竟然还能记得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免于被官府抄走,可见一片芳心,早已系在了素未谋面的夫婿身上,寄望在了这唯一能给闺阁生活带来些许改变的婚姻上。
只是牛家眼拙,所托非人,换来的,只是最后给自家小姐补了一刀而已。
柳五儿觉得自己眼中酸涩,脚步加快。真的,时间不等人,她来这红楼世界,已经半年有余了。牛府这样的命运,迟早会落到贾府头上,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她若再不快点行动,想要后悔可就晚了。
须知,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第161章 薛公子下聘邢家女()
一时进了腊月,天气寒冷,怡红院里点了火盆,上面罩着熏笼。宝玉寻常时候坐卧的大屋子便温暖如春,养在室内的水仙腊梅,已经都开了,只需一掀开那猩红毡帘,便觉得温香扑面而来。
柳五儿却不是那等喜欢往宝玉跟前凑的人。她屋里的炕烧得并不暖,所以柳五儿想了个法子,向晴雯讨了个平常不用的炕桌来,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