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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若兰冷哼了一声,袖子一甩,一个东西“咚”地落在了大车中央的板壁上。
柳五儿忙不迭地捡起来,一时忘了要继续维持高冷形象,卫若兰见她如此财迷市侩,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哇塞,不愧是王孙公子,出手就是大方,”柳五儿捏着手中那枚通身晶莹剔透的和田羊脂玉佩,口中啧啧称赞,心里暗暗盘算这东西送到当铺里,死当,能当出多少银两来。“咦,”她指着那玉佩上拴着的石青色络子说,“这个不是、这个不是我们史大姑娘送你的络子么?”
卫若兰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说:“这个是文定的时候保龄侯府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爷赏了你了!”
柳五儿嘟起了嘴,“什么赏不赏的,你是在感谢我,好不好!”她忍不住拿起那玉佩,对着光照照,口中喃喃地道:“真是好东西!大概值好几十两银子吧!回头拿到当铺里当了,我家就能买房子买地了!”
卫若兰被柳五儿这一番言语彻底气歪了鼻子——
保龄侯府就是史湘云的叔叔史鼐的府邸,史湘云的婚事是由叔父代为操持,这玉佩,是史家作为文定之礼送给卫若兰随身佩戴的。可是卫若兰不喜这桩婚事,又见柳五儿一味痴缠,讨要谢仪,顺手就将此物给丢了出去。谁知竟换来了柳五儿这个“值好几十两银子”的评价。
——这臭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呢?这玉佩成色极好,通体没有一丝瑕疵,又是传了上百年的古物,价值岂在千两白银之下?可是这没有眼力劲儿的丫头竟然要将这玉佩拿到当铺里当了,回头要是忠靖侯府知道了这事儿,查问起来,他卫家就要有大麻烦。想到这里,卫若兰黑着脸,一伸手,将那玉佩又抢了回去。
柳五儿装作很气愤很不平的样子,气吁吁地伸出手,说:“你把给我的谢仪拿回去了,这事儿究竟怎么说?”她肚子里其实得意得很,卫若兰刚才那玉佩,要真给了她,不但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是个祸患。光一个方胜形的络子,就能叫史湘云泼她脏水,要是真得了玉佩,估计就得烂在她的空间里,永远没法用。不如要点真金白银来的实在,那些好歹是硬通货,不记名的。
卫若兰愈发阴沉着脸,说:“此前北静王爷将你从忠顺王府带出来,我曾为你求情,所以你才能够这么轻易地脱身,所以今天这算是两相抵消,你我各不相欠。”
“神马——”柳五儿一跳三尺告,脑袋几乎撞到马车顶壁,“不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你说算了就算了啊!”可是任凭她说破了嘴,卫若兰却丝毫无动于衷,反而探身去大车外,吩咐外头的守卫,只说叫大家准备准备,马上回城。
柳五儿眼珠一转,心想,不行,今儿个的事儿,姐一定要有点收获才行,否则这么奔波辛苦,又是劳累,又是惊吓的,真是亏大发了!柳五儿想到这儿,便向卫若兰开口:“我说,卫公子、卫大人、卫先生……今天在忠顺王府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这个人最是怕事了,别人一吓唬,我只怕就什么都说了。可是,若是有了封口费,我这张嘴啊,就像是被缝了起来一样,半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
卫若兰回过头来,厌恶地说了一句,“你难道就这么爱钱?”他想了想柳五儿那如同迷雾一般的身世,眉头就皱了起来,忍不住口出怨言,“像你这么市侩的人,合该就做一辈子奴仆!”
“我市侩?”还从来不曾有人将“市侩”这个属性和柳五儿联系起来,因此这个评价几乎要让柳五儿抓狂了!
“是,唯利是图,庸俗不堪,叫人生厌!”卫若兰斩钉截铁地给柳五儿下了这十二个字的考语!
第93章 我就是个市井丫头(2)()
听了卫若兰送给自己的十二字考语,柳五儿的脸比那锅底还要黑上几分,立刻开启“喷菇”模式——
“当日你重伤昏迷,我尽心尽力地救助不说,你身上的贵重物件,可有少半分?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判断出我唯利是图的。我要是唯利是图,早就将你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倒是你自己摸摸良心,事情发生到现在,你可有真心诚意地对我说过半个‘谢’字?”
卫若兰被柳五儿这番话一呛,登时语塞,他意识到刚刚那十二字说得太重,只怕伤着对方了,可是想要张口辩解两句,却又有点不晓得如何开口。而那边厢,柳五儿又黑着脸开始喷——
“你们这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所谓贵人,王孙公子之流,不过就是投胎技术高一点,可是纵观你们的所作所为,说来又比别人强到哪里去了,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善恶好坏?而我,我确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可是我也有心,我的心也很大,为了我心里的梦,我一直在努力。我付出劳动,我自食其力,我也努力去争取我应得的,难道这就叫唯利是图,这就叫庸俗不堪,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高贵,什么叫不庸俗?难道是像你们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们,终日寄生在别人的劳动上的人,才是不庸俗的吗?”
卫若兰一听,这说得越来越不成话了,合着他也就是投胎技术高一点那!卫若兰是什么人?他是“月派”里公认的军师、儒将,柳五儿一番言论,若是换了个人说,他可是有千万种说辞可以反击回去,将对方驳得体无完肤。可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人儿激动不已,面红耳赤地向自己争辩、分说,卫若兰却不知为何,一时竟不忍打断。因此整个大车的轿厢里,就只听柳五儿一个人在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市侩又如何?你这种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的人,没法体会那种市井气息所带给人的最淳朴的快乐。你肯定没有见识过,市井之中,邻里之间,鸡犬相闻,西家炖肉,东家闻得一清二楚,沿街的小贩挑担而行,吆喝声叫卖声,声声入耳,妙趣横生……”柳五儿并不是在给卫若兰描述这个红楼世界里的市井生活,而是在追忆前世里的那些个市井,以及她与祖父母两位老人家一起度过的时光。
柳五儿也不怕露出破绽,反正对面那个卫若兰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孙公子,对这等平民的生活一无所知。
卫若兰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可是你如今不是贾府的丫鬟么?不是一样住在深宅大院里?你又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一片四方天你还拥有什么?”
“总有一天,我要走出贾府,要有一方属于我自己的天空。”柳五儿握着粉拳,说得斩钉截铁,与其说她在回答卫若兰的问话,倒毋宁说,她是在对自己重申自己的决心。
卫若兰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没有嘲笑没有轻视,甚至没有再答话,而是冷然退出大车的轿厢。柳五儿听见他号令候在车外的随从伴当,吩咐众人回城。
柳五儿在大车内嘟起了嘴,卫若兰的漠然算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觉得卫若兰压根儿不能理解自己的远大理想。这样的人,说这么多真是对牛弹琴,白白浪费了一大堆口水。再想起卫若兰送的那十二字考语,“唯利是图,庸俗不堪,叫人生厌”,柳五儿便恨得牙根直痒。要是此人不将这十二个字收回去,这红楼世界她就不用混了。“卫若兰,咱们走着瞧!”柳五儿磨着后槽牙小声地说。
然而卫若兰坐在马车外头驾车的位置上,却一个人思索着,任马车风驰电掣而行。行了很久,卫若兰才从沉思之中警醒,这才发现,他自己此刻竟驾着大车前行,本来应该充当车夫的小九,此刻正坐在身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卫若兰一震之下,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沉思之际,竟然下意识地接过了小九手中的缰绳马鞭,干起了车夫应该干的活儿。
看到小九惊异的眼神,卫若兰脸微微一热,赶紧将手中的缰绳往小九手里一丢,在车夫的位置上,正襟危坐,思索起刚刚柳五儿说的那番话来。他不得不承认,大车内的那个女孩子刚刚那一番话,绝不是一个长于微贱仆婢之家的小丫头能够讲出来的。
因为——这是一个求做奴才而不可得的时代。
人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做权势的奴才,奴才做得好,就能换来更多的权势。只有真正的贵人,凌驾于众臣之上,才不会轻易屈从于任何人。
可是卫若兰却没有想到,柳五儿竟然也是这么一个不愿屈于人下的小丫头。贾府位列“八公”,说起来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实则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而已。然而他贾家的世仆,教出来的小丫头,竟然半分做奴才的自觉都没有,反而向往着自食其力与自由自在——他一时想起关于柳五儿身世的那个推想,难道,难道这个小丫头身体里,真的是传承了贵人的血脉,因此才能语出惊人?
小九在旁边怯怯地问:“公子,属下来驾车吧,您要不要回大车里再与那贾府的姑娘再说说话?属下觉得她……挺特别的。”
卫若兰斜睨一眼小九,说:“你也觉得她与众不同?”
小九支支吾吾地答道:“您看府里头的那些丫鬟们,哪个见了您不硬往您身边凑的?还有那表姑娘,就算是您订了亲,不也照样想来就来,没事儿送个绣品什么的么?谁像那个丫头,跟您说话,连一个‘您’字都不带,从头到尾都在说,‘我’怎么怎么样。属下冷眼看着,大车里的那位姑娘,似乎不太待见公子啊!”
卫若兰一对剑眉就斜斜地竖起来,黑着脸,在小九脑壳上敲了一记爆栗,怒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不待见本公子,原来就是特立独行、卓尔不群了?”
第94章 我就是个市井丫头(3)()
小九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便一手捂着脑袋,一手还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大车,嘻嘻笑道:“是属下失言了。不过公子,您好歹说一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卫若兰这才想起来辨一辨路径。他沉吟片刻,说:“从阜成门进城,去西花市大街,将里头那个小丫头放下来!”
小九答应了一声,说:“可是公子,咱们不是要将那位姑娘送回荣国府么?西花市大街,与荣国府那可是差的不是一般的远啊!”荣国府在城东,离西花市大街有十好几里地呢!
卫若兰瞪一眼小九,怒道:“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废话了?难道你要将那丫头敲锣打鼓地送到荣国府门口,然后叫人家大开中门将小丫头迎进去?”
小九舌头一吐,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大车在沉默中一路进城,终于在热热闹闹的西花市大街停下了。
这西花市大街,是京城里商家店铺聚集之处,此时正值客流高峰期,因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卫府的大车,停在大街一侧的一座小胡同里,极不显眼。
柳五儿从大车里探出个小脑袋,四下里望望,说:“这是哪儿啊!”
小九在旁边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这是西花市大街。姑娘要是回荣国府,沿着此路一直往动,到了大栅栏往北,到了灯市口再往东,再走几里地就到了。”
柳五儿老实不客气地给小九丢了两个白眼,将大车帘子一甩,缩了回去,说:“我不管,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都将我带进城里了,总归要把我送到地头上吧。这再叫我走上十好几里路,这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