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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瘪瘪嘴，表示了一下无语，然后便替黛玉收拾，给她穿得暖暖的，外头再罩上一件观音兜。另外把黛玉的小手炉也揣上，随时备着，这便出门，去叫了司棋进来。
司棋听说紫鹃说了她们的打算，也很是震惊，不过想了片刻，便毅然决然地道：“这园子里看着光鲜，其实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我们二姑娘就是给那些人生生地坑了。我当初若是也有你们的胆子，劝着我们姑娘……”不过她早早地被撵出了园子，没赶上迎春出嫁，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司棋挺了挺脊背，说：“来吧，咱们一起护送林姑娘出这园子就是。”说着已经迎了上去，紫鹃和雪雁一起，将黛玉扶到了司棋背上。司棋反手抱着黛玉的腰，轻轻一托，已经将黛玉背了起来。
第312章 月黑风高集 体出逃（3）（）
黛玉由司棋背着，柳五儿与雪雁等人在后头拎着行李，紫鹃则与王嬷嬷在最后，将潇湘馆的门户都检查了，将紧要的地方都上了锁，而外院的门却只是虚虚掩着，仿佛一副里头还有人住着的样子。然后大家一起，往大观园角门那里进发。
大观园此刻静悄悄的，并无半点人影，只李纨和探春等人住着的稻香村、秋爽斋等处，此时还影影绰绰地有些灯火，余处，如怡红院、紫菱洲……都是一片死寂。园子里人少，也有一项好处，潇湘馆众人联袂出逃，无人发觉，自然也无人拦阻。
司棋虽然生得人高马大，力气也不小，可是黛玉就算是瘦，也总是一名成年女子。所以司棋一口气走出了半里地，就交了给柳五儿。
柳五儿不管不顾地咬牙撑着，走了半道，远远地能看见大观园角门的影子了，这时她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
这时候紫鹃上来，对柳五儿说：“五儿，你辛苦了。我来接着吧！”
柳五儿晓得紫鹃本就瘦弱些，再加上近来日夜不歇地照顾黛玉，只怕没有多少力气。她当下就拒绝了，“没事儿，我能行！”
司棋要来换柳五儿，说：“看你这样儿，一头的汗，还是我来替你吧！”
柳五儿摇摇头，心想，自己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再换司棋好了。
谁料到就在这一刻，有个声音轻轻地道：“放我下来！”
柳五儿吓了一跳，连忙问：“林姑娘，怎么了？”
紫鹃也吓到了，连忙问：“姑娘，可是冷了？可是要喝水？可是哪里不舒服？”她连问三个“可是”，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黛玉吃力地摇了摇头，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怎么行？”柳五儿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登时登登登的大步往前走了十几步，她一时走得快了，吸进了冷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紫鹃与司棋着急，从两侧赶了上来，司棋要将黛玉从柳五儿身上接下来，而紫鹃却突然对柳五儿说：“五儿，你将姑娘放下来吧！”
“姑娘当年是自己走进这园子的，自然今日也想自己走出去。”紫鹃很认真地对柳五儿说。
柳五儿愣了愣，已经明白了紫鹃的意思。她微微蹲下，将黛玉放下来。紫鹃和雪雁此时早已一左一右地将黛玉扶住。
柳五儿则在旁边大喘气了片刻，再直起身，看见紫鹃和雪雁扶住黛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沿着园中的石子路往角门那里走去。刚开始，黛玉的脚步明显是软绵绵的，可是到了后来，黛玉渐渐地便能自己走稳了。很快，大家伙儿来到了角门口那里。
黛玉头上戴着观音兜，在跨过那扇角门的门槛之前，她侧过身子，伸手将观音兜的帽檐撩开了一点，再次转回头看了看这个她曾经留恋无比的世界。
只是这里已经不再有值得她留恋的人，失了温情，这里再美好的景色，也只是一个樊笼而已。
黛玉眨了眨眼睛，却一滴泪水都不曾流出来。她微微叹一口气，紧紧地扶住紫鹃，轻轻地说：“咱们走！”
柳五儿跟在黛玉身后，见到黛玉亲自迈过那道门槛，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一步虽小，但是对这红楼世界来说，却是一大步，这意味着，将来这个红楼世界的走向，再也不会按照人们所熟知的那个路径走下去。而黛玉，也不再会是那个怀着对宝玉的怨恨，而在寂静冷清中孤零零辞世的黛玉。旧债已偿，迈出这一步，则会迎来新生。
*
出了大观园，众人很顺利地找到了紫鹃事先安排的小轿。紫鹃心思细腻，早先叫那小轿安排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等着，这时候才唤了出来。
雪雁身量轻，当下就陪着黛玉坐到轿子里面去，紫鹃、王嬷嬷和柳五儿在外头陪着，打算一起开11路走到东平王府去。两人就一起向司棋道谢，并与她作别。
司棋却淌眼抹泪地说：“我真羡慕你们主仆，我若是也能陪着我家二姑娘，走出这个园子，我死了也愿意……”
柳五儿想起迎春的命运，也是一阵心酸，但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司棋才好，只得拍拍她的肩膀，嘱咐她“好好的”——“我还等着喝你和令表弟的喜酒呢！回头千万给我家捎上个喜帖。”
司棋这才勉强收泪，向柳五儿嗔道：“没喜帖，就只叫你一声，看你敢不敢不来！”
柳五儿不晓得为何，微微有些心酸，但依旧笑着应了，这才伸手与司棋作别，回头快几步想赶上紫鹃。
她突地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好像暗中有人在窥视似的。可是当她停下脚步，朝四周看去的时候，却只见荣宁后街，家家关门闭户，一片冷清，街上只有疏疏几盏灯在亮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柳五儿只得揉了揉眼睛，觉得刚才自己一定是花了眼，又或是疑心病重，哪儿出毛病了。
紫鹃回头唤了一声，“五儿！”
柳五儿赶紧答应了一句，赶上黛玉乘着的轿子。紫鹃熟悉东平王府，所以在前头带路，而柳五儿则拎着一个包袱，扶着王嬷嬷走在后面。
一乘轿子，几个人，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座郡王规制的王府跟前。紫鹃熟门熟路地到边门去找门房通报。而柳五儿则又给那两名轿夫塞了些钱，请他们再陪着在东平王府门前多等一会儿。
少时紫鹃出来，脸色却不大好，颇有些难堪地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门房的婆子不愿意报进去，只说是太晚了，王妃早就歇下了！”
柳五儿一想，也是！她们半夜上门，又没预约，拍拍门就要将人家王妃叫出来，自然是不成的。
她想了想，便对紫鹃说：“前儿个北静太妃上门的时候，送给姑娘的簪子你带在了身上么？”
紫鹃自然是带了的，当下交给了柳五儿，眉头微微皱着，悄声对柳五儿说：“五儿，咱们出都出来了，再没有回到贾家去的道理！这次——全靠你了！”
第313章 月黑风高集 体出逃（4）（）
柳五儿握住了紫鹃的手，点头道：“紫鹃姐姐放心，我一定能办到的！”
说着，她循着紫鹃过来的道路，去东平王府的门房上，去见内院守门的婆子。
说来也巧，今日当值的婆子正巧是曾经见过柳五儿的，虽说未必就能记得柳五儿是谁，但总是看着觉得面善。柳五儿当下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叫人，“妈妈好！妈妈这么晚了在这儿守门，当真辛苦！”说着，柳五儿袖子中笼着的一块二两多的银锭子就已经塞到了对方的袖子里。
这下子婆子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和蔼了，说：“你这丫头，看着怪眼熟的，是来找谁的呀？”
柳五儿笑着说：“妈妈记性果然好。我是王妃娘娘身边侍候的大丫鬟薄荷的妹妹。因家里出了点事儿，所以不得已，大晚上的，有个口信务必要带给薄荷说知。妈妈若能将我薄荷姐姐找来，必定还有重谢的！”
关键时候，不能省银子，柳五儿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身上袖子里，还有头上腕上，都戴了好些“糖衣炮弹”，好随时拿出来打发婆子或是丫鬟的。
那婆子确实对柳五儿有些印象，当下说：“你们这些小户人家啊，就是不懂得规矩，哪有大半夜的上王府来找你姐姐的道理？不过既然你一个女孩子，又是这么晚赶来，想必是有急事。我也不能让你扑空不是么？”说着就道：“你等着，我找个人到里头去将薄荷姑娘请出来就是。”
柳五儿见终于说动了那婆子，当下心里终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少时，内院里头响起了脚步声，有个女声疑惑地道：“说是我的妹妹？”
柳五儿听见是薄荷的声音，当下赶紧迎了出来，叫道：“薄荷姐姐！”
来人正是东平王妃身边的丫鬟薄荷。她见到了柳五儿，微愣了愣，才认了出来，说：“是你？”
那守门的婆子笑着退到一边去，支起了八卦的耳朵，心想：这对姐妹俩，估计在家中关系并不太好。也可能是因为这妹妹长得太美貌，盖过姐姐太多了，所以这做姐姐的不待见妹妹。
柳五儿哪里想得到这婆子心中眼下正燃烧着熊熊八卦的火焰，连忙上前，拉住薄荷的衣袖，已经在薄荷手中塞了一件东西，然后凑上去低声说：“姐姐，我这是来送个天大的功劳给你的！”
薄荷一听“天大的功劳”这几个字，而手中的东西沉甸甸，凉沁沁的，心思便有些活泛，当下也不揭穿柳五儿，说：“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柳五儿见薄荷如此，便知道有门儿了，赶紧凑上去说：“贾府的林姑娘深夜求见王妃娘娘，可是门房却不准通报。但是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王妃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亲自过问的。你若是能将这个信儿带给王妃娘娘，林姑娘必有厚报。娘娘那边，也一定会赏赐姐姐的。”
薄荷听见“性命攸关”几个字，微微觉得有些害怕，但是她是知道东平王妃与林家小姐交好，也晓得东平王妃当初因为黛玉的一句话，就二话没说，收留了柳五儿。薄荷在东平王妃身边侍奉的时间虽长，可却向来被其他几个大丫鬟死死压着，总觉得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听见柳五儿这么说，登时也觉得是个机会，当下装作沉吟了半天，最后才勉强说：“好吧！我试试看，但是究竟成与不成，还要看王妃的意思。对了，你可有什么王妃认得的信物没有？”
柳五儿见薄荷答应了，这才从袖中将那枝青玉簪取了出来，低声道：“这是当时北静太妃亲手给林姑娘簪上的发簪，王妃也认得，这些东西我们做小丫鬟的万万不可能背着主人偷拿出来，林姑娘就在外面候着，姐姐，你去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她说的最后几个字甚是蛊惑，薄荷看了一眼柳五儿，瞬时便下了决心，说：“好，你等着！”说着，快步往内院里头赶过去。
薄荷也并不完全就能相信柳五儿，可是柳五儿拿出来的这枝青玉簪，即使是在灯下看，也看得出成色极好。薄荷在王妃身边，也算是见惯了好东西，可是也晓得，王妃的首饰当中，未必就有强得过这件的。她决定，万一传错了话，她就将过错都推在柳五儿身上，说自己只是觉得奇怪，柳五儿这样的丫头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好东西，回头该治柳五儿的罪，那就治罪呗！
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