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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轻而易举，可是大太太却不曾出手，为什么？”
“因为大太太早就不认为您是他那边的人了。如今大太太正打算另起炉灶，夺小厨房呢！”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李老三觉得再也抱不住双臂，可是一双手却不知道搁哪儿才好，纠结了一会儿才将双臂背在身后，然后问面前的小姑娘，涩然道：“真的？”
作为一枚弃子的感觉真的不大好。
柳五儿冷笑道：“您想想自己，您是大太太的陪房，还是与邢家有旧？您家中亲朋故旧，是与老太太、二太太近一些，还是与大太太走得近？”
李老三也算是出身学厨之家，其实最早李家是在史家当差的，后来有一支被送进贾府这边，另一支去了金陵王家，所以直到现在，李老三还有些亲友在史家与王家。不过那差不多是三代之前的事儿了，邢夫人竟然还计较这个？李老三想到这儿，实在有些惊疑不定——他可是为了利益，当初才投靠邢夫人的啊！
不过他想想也有些道理，邢夫人疑心特别重，而且给她做事的人，一旦有了“前科”，便往往永不再用。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李老三也晓得自己在贾府长房那头，基本上前途无望了，生出了几分摇摆的心思。
柳五儿察言观色，决定再加一把火。
“您既然可为了‘利’，靠向大太太那儿，如今您为啥又不肯为了‘利’，再卖给琏二奶奶一个面子呢？琏二奶奶最是实在的人，就算不能马上接受您，可是您这么一示好，人家便明白您是不想再将这仇给结下去。这样日后有再合作的时候，人家也不会将您排除在外，您何乐而不为呢？”柳五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口才其实还不错，尤其是面对小人时候的口才。
她说到这里，向李老三微微躬身行礼，说：“从三娘那儿算起，我也不把您当外人，该说的都说了。您自己考虑一阵，考虑好了，您就将炖菜和汤托人送到小厨房来，哦，对了，那碧粳米蒸的饭也要上一大锅。”说着她就转身离去，好像很笃定李老三一定会将菜肴送进大观园的样子。
*
大观园小厨房里，柳母和陈氏等人已经七手八脚地都收拾干净，凉菜早就弄好，小炒也已经起了锅。各房各院的食盒都准备好，就等着装满送出去了。
柳母见柳五儿空手回来，不由得担心地问：“五儿，怎么样了？”
柳五儿灿烂地一笑，朝身后指指，说：“喏，这不就来了？”
柳母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到大厨房几个仆妇和小厮，抬着几口大锅，沿着大观园里曲曲折折的路径，往小厨房这里过来。
空气中传来菜肴的香味，丝毫不逊于小厨房往日的水准。
柳五儿咧嘴一笑，轻轻地说：“还是‘利诱’有用啊！”
第208章 柳五儿的蓬勃怒意（1）（）
这一天，大观园各处的晚饭比平日略晚了一些，但是园子里大多数主子觉得一无所觉——
黛玉正好多写了半幅簪花小楷，迎春多读了半刻的《太上感应篇》，惜春与妙玉多下了半局围棋，而探春、宝钗与李纨则多议论了一会儿小厨房里的闲话，她们都表示很想看看这次的危机，柳家母女，如何才能化解。
宝玉则闷在怡红院里，听芳官在面前一哭，心肠早就软成不知啥样了，哄了又哄芳官才不哭了，宝玉又叫芳官唱了两支曲子才作罢。
这时候，晚饭被抬进了怡红院。
宝玉舒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五儿铁定会有办法的。”
芳官一跺脚，跑房里生闷气去了，晚饭也没吃。
平儿在王熙凤那儿，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于是凑到凤姐跟前，捡重要的给凤姐慢慢回了。凤姐听了笑了笑，说：“你直接去寻那王善宝家的，说这点儿事儿不用让老太太、太太知道。大厨房那头，你也打个招呼，采买上暂时先松一松，不用克扣地太紧了。”
平儿点头应了。
凤姐又说：“那老虔婆，竟然还想着打我的人的主意！看我不……”她身子一撑，想要坐起来，可是还是太虚，软了软又靠回卧榻上。
平儿赶紧劝，说：“奶奶，您少动些气，总要在二爷从平安州回来之前将身子养好，回头再养个哥儿，这才是要紧事儿啊！”
凤姐想起贾琏，叹了口气，说：“也不晓得在外头是不是养了什么人了——”
平儿连声劝说“不会的”，又说：“奶奶神机妙算，二爷的钱全在奶奶这儿，哪里还养得了什么别人啊！”
凤姐登时扑哧一笑，点着平儿的鼻子说：“你倒是个狭促的！”
*
柳五儿陪着柳母等人，将大观园各处的晚饭都忙完了，又赶着炖菜炖汤，再给大厨房那边送回去，免得贾母她们回来，大厨房交不了差。
等到都忙完，已经过了亥时，柳母等人都累得不行，勉强吃了写东西，便要歇下了。
柳五儿却精神抖擞，她毕竟年轻，而且，她心中那等蓬勃的怒气，如今还没有找到宣泄的出口呢！
果然，等她回到怡红院，只见院门紧闭，大厅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大约是知道柳五儿要回来，不愿意触五儿的霉头，都躲进自己房里去了。
柳五儿立在厅上，冷冷地看了一圈，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喝道：“姓花的你给我滚出来！”
整个怡红院听得一清二楚。
宝玉屋里，一阵衣衫悉索，鞋子踢踏之声，过了片刻袭人跑了出来，见了五儿满脸怒气，连忙压低了声音说：“五儿你做什么呢，二爷已经睡了。”
柳五儿假笑道：“哎哟，袭人姐姐呀，我还真不是叫的你，打搅了，我实在是叫另外一个姓花的。”声量丝毫没有减小，她存心要说给宝玉听见。
芳官也姓花，与袭人同姓。
柳五儿接着提气又大声怒喝了一声，“姓花的，敢做就要敢当，不想当缩头乌龟，就赶紧给我滚出来。”
这时候，晴雯、秋纹、四儿等几个大小丫鬟已经披着衣服来到堂上，准备看笑话。宝玉却缩在房里，不敢出来见柳五儿。
芳官这时候正在房里，因晚饭没吃，这会儿正又饿又气着，听见柳五儿叫唤，腾地就起来，打算出去应战，可是想想外头宝玉可能在，所以还是去脸盆那里，取了水在脸上抹了抹，照照镜里觉得实在是梨花带雨了，这才轻摆腰肢，手中捏着一条绢子，抹着眼泪走了出来。
宝玉却不在堂上。
芳官有些失望，但是她觉得自己足以对付柳五儿——宝二爷一定在听着呢，柳五儿越强悍，她便要越柔软，她要哭，要使劲儿哭，越是这样，宝二爷才越怜惜。
芳官款款走到柳五儿面前，刚要开口，岂知柳五儿根本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柳五儿一伸手，一盘东西“腾”地就朝芳官脸上拍了过去，白花花、软塌塌，混着汁液，散发着豆腥味儿，全摊在了芳官面上。
芳官“啊”的一声尖叫。
只听柳五儿冷笑道：“小葱拌豆腐，葱都挑了去了，你慢慢享用吧！”
说着，柳五儿傲然扬起脸，也不管厅中人如何收拾，自己回房去了。
四儿原就看不惯芳官那等骄傲刁蛮的做派，这时候带着崇拜的眼光，非常狗腿地跟着柳五儿回房去了。
芳官从未想到会遭到这样的羞辱，也没想到生豆腐扑在脸上，会这么白，这么软，这么恶心……她一时忍不住，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
卧室里，宝玉望着走进来的袭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似乎露出些“家有悍婢”的惆怅之情出来。
袭人心头一喜，打算好好告一告柳五儿的状。刚刚这柳五儿，指桑骂槐，就是在向自己叫板。什么“姓花的”“缩头乌龟”之类，明明就是在骂自己呢，长此以往，自己在怡红院树立的威信，岂不是要渐渐消失了？
宝玉却拦住了袭人的话头，说：“别说了，都是咱们院儿的人，怎么都得一碗水端平。这件事儿确实是芳官不对，五儿那里，你让她出出气，就算了吧！”
袭人急了，连忙说：“就算是芳官有错，可是她们小厨房，不也是有错在先么？”
宝玉看着袭人，突然说：“你当时也不在小厨房，怎么好像每件事情都是你亲眼见到一样？”
袭人听这话，颇有疑心自己的意思，当即忍住，不敢再说什么。
宝玉见袭人收了口，这才丢开心思，说：“芳官年纪小，她原先那个地方确实又不会拘着她。她这次进园子，我确实是偏着她了一些，倒叫她以为园子里处处都是这样。是我误了她，这样对她日后也不好。”
袭人听了这话，再没有别的可说的，只得应承下来，保证会好好地教导芳官。宝玉这才放心。
这一席话只有宝玉袭人二人得知，芳官与柳五儿都不曾听说。不过若是芳官听说宝玉是这么看待她的，想必要更加郁闷几分。
第209章 柳五儿的蓬勃怒意（2）（）
不过芳官已经够郁闷的了。
她那晚回房，独自哭到半夜。只可惜这芳官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因此也无人将这等可怜兮兮的情形“传达”给怡红院里的别人知道。
芳官第二天便起晚了，急忙梳洗出门。一推门，“啪嗒”一声，门楣上驾着的一个瓷碟子掉下来，里头盛着一盘豆腐，正巧掉在芳官头上。登时芳官大叫一声，晓得费了半天功夫的梳妆打扮，还有那身新衣，已经全部毁了。
她气得直跺脚，但也无法，只能回去换了衣裳，重新梳洗。
再出来的时候，芳官在怡红院里四处找柳五儿，却不见人。问人时，都只说柳五儿应该已经去了小厨房了。
芳官瞠目道：“明明是咱们怡红院的人，为啥一天到晚在小厨房混着？”
她问的人偏巧是四儿，闻言当场给了她一个白眼，说：“你不也一样，整天只晓得在园子里找那几个官玩儿？需要你干活的时候，什么时候见着你人了？”
芳官一呛，四儿说的是实情。
可是芳官自打进了怡红院，什么时候受过四儿这样二等小丫头的气了？她一听这话，马上反唇相讥，当下与四儿两个吵了起来，越吵越激烈，结果把袭人都给招出来了。
袭人当即做出仲裁，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吩咐四儿去扫院子，然后对芳官说：“昨儿宝二爷说了，还是要磨磨你的性子，如今你每天跑小厨房的差事就免了吧，跟着晴雯好好学学女红，这对女儿家将来是顶顶有用的。”
芳官大惊，但是听到是宝玉的吩咐，又不敢不从，只能万般委屈地去寻晴雯。
可是晴雯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教芳官是不假，一边教一边骂芳官笨，一直骂到芳官忍不住回口，两人便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
于是乎，袭人出来，说晴雯芳官两个吵到了宝玉午休……
芳官悻悻地回房，拿着晴雯布置的活计，在手指上戳了十七八个洞，才勉强弄完，又请示过晴雯，受了几分奚落，这才算交了差，得以出门松快松快。
她立马去找了其他几个官，几个官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各自的遭遇，她们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一早上起床就吃了闷亏，头上挨了一盆子豆腐，却有冤没处诉。文官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