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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宪一再拒绝,说得多了就没意思,偶尔京城的事传来,说到几个阿哥办差的事,玄烨时不时会提一句:“快了。”但每每只是这么一句话,岚琪不敢多问,而皇帝眼底的神情,总是让她觉得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暑气渐渐退散,太子从京城派人来请安,问圣驾几时回銮,玄烨却说入秋要狩猎,中秋前待回京看过太后,就带诸皇子和宗室子弟往木兰围场去。原可以直接从承德过去,但眼下随扈的妃嫔们出门已久,玄烨要把岚琪送回去。
离开时,母女惜别自不必多说,岚琪故意对女儿说:“舜安颜膝下无子,佟国维之前向皇上请过恩典,能不能让舜安颜再娶。你皇阿玛问舜安颜,他一口回绝,说这辈子再不娶妻纳妾,如今一心一意为你皇阿玛做事,早若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有矛盾了。”
但温宪无动于衷,岚琪看得出来,女儿仿佛是故意让自己变得冷漠无情,从来只有不动情才不会痛心,可她一心盼着父皇得偿所愿,难道不是盼着有朝一日,还能够夫妻重聚?
带着淡淡的伤感回京,女儿这样孤身在外,总是岚琪心中的缺憾,直到临近京城,四阿哥来接驾时,告诉她府里宋格格就要临盆,才总算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圣驾回京这日,毓溪与侧福晋带着念佟和弘时进宫向婆婆请安,府里宋格格因临盆在即,里里外外的人早就齐备,因宋格格的身体并不如意,连大夫也请了两个守在家里,就怕出一点差错。
平日福晋在家中,所有人都有主心骨,今天福晋出门去,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偏偏宋格格这几天要生,弄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花房里钮祜禄氏的丫头更是劝她家格格别出门,万一碰见宋格格出点儿什么事就糟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们好端端地在花房里守着,大腹便便的宋格格,却摇摇摆摆地逛到园子里来,到了屋门前怎能不相迎,琳格格唯有勉强带着丫头出来见了面。
宋格格发福不少,脸上圆滚滚的,把眼睛都挤兑小了,又老爱斜着眼看人,如今的样貌叫人不敢直视,可她仗着肚子里有贝勒爷的种,这大半年在府里横行霸道,福晋为了孩子不和她计较,不过偶尔提点几句,弄得侧福晋也没少受委屈。
而眼看着宋格格变丑了,生完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变回从前的模样,琳格格却如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还有大把绚烂的青春,几天不见就越发显得漂亮,府里的人都说,是福晋把格格放在花房,天天和花草树木为伴,连呵出的气息都是香的。可这样一个美人儿,宋格格怎能容她,便是将来没法儿欺负她,也不能错过眼下大好的机会。
一行人慢悠悠沿着小溪逛着,说起贝勒爷是为福晋凿了这条溪,可福晋在正院里住着,不大来赏玩,倒是花房里的琳格格时常能看看风景,宋格格冷声道:“倒是你成了福晋了。”
钮祜禄氏淡然笑:“宋姐姐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又规劝,“您身子重,这会儿有些起风了,姐姐早些回去歇着吧。”
宋氏扬脸,丰满的下巴微微颤抖,哼声道:“大夫说,临产前要多多走动,你懂什么?贝勒爷那么讨厌你,只怕你是一辈子都不会懂。”
见琳格格垂首不言语,可真真是美人,眼睛微合时一对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合着灵巧的鼻子嫣红的小嘴,直叫人挪不开目光。宋格格心中暗恨,四贝勒就算如今不上心,早晚也要被这小妖精迷惑。
正好脚下踩着石头,她一左一右靠着侍女,故意把自己的一只软鞋踩了下来,娇声道:“妹妹,我的鞋子掉了,你给我穿上可好?”
琳格格身边的丫头忙上前来,屈膝要为她捡鞋子,宋格格呵斥:“毛手毛脚地别摔了我,还不滚开?”
宋氏的丫头都很为难,可格格死死拽着她们不松手,也不好帮琳格格解围,两边稍稍僵持了一会儿,但见钮祜禄氏面无表情地蹲下来,从裙裾底下捡起软鞋,捧起宋格格肥胖肿胀的脚穿上。
宋格格却趁机一脚把她的手狠狠地踩在石头路上,琳格格吃痛本能地抽回手,不想却让宋氏重心不稳,幸好有丫头搀扶着,但这一惊吓,她只觉得下腹一股热流涌出,曾有过产育经验的她知道,是羊水破了。
园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宋格格送回去,稳婆大夫全部待命,宋格格呼天抢地地喊疼,也不知真真假假,死命地催着府里的人往宫中送信,要把四贝勒请回来。
此刻永和宫里的人才落脚,岚琪正搂着弘时与儿媳妇们说话,紫玉匆忙进来,说四阿哥府里的宋格格要生了。大家听说还很高兴,毓溪说额娘有福气,一回来就遇上了,老天爷必然是要给额娘再赐一个孙子。
可是天不遂愿,等毓溪和侧福晋紧赶慢赶地回来,大夫却说宋格格难产,她孕中养得太胖,婴儿很大,一时半刻生不出来,宋格格只管乱喊乱叫却怕痛不肯用力,总之一切都不顺。
毓溪进来见宋氏,她哭着要见贝勒爷,劝她说贝勒爷跟着皇帝不能赶回来,宋氏便哭闹不止,亏得她还有精神,拉着福晋说,钮祜禄氏把她绊倒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生。这样一阵阵的闹,宋氏到后来也没了力气,傍晚时分总算强行生下孩子,不仅可惜是个闺女,稳婆更是对福晋说,婴儿在娘胎里呆的太久,生出来虽然缓过一口气,可蔫蔫儿的毫无精神,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这话让毓溪心里凉了半截,纵然是个小闺女,也是胤禛的孩子,是老天爷的恩赐,这些有经验的稳婆们不会轻易说这种话,一旦开口说怕养不过,多半就真的养不活了。
毓溪连看都没看一眼孩子,失望地回正院去,见钮祜禄氏站在门外等她,边上的丫头说:“琳格格站了一整天了。”
毓溪沉沉地说:“你把她弄摔倒的?”
琳格格摇头,一贯温柔的人,此刻浑身却有不容人欺负的气势,坚定地回答福晋:“这事儿和我没关系,福晋,是她自己不好。”
中秋前一晚,宋格格的女儿因出生时憋闷太久先天孱弱,最终没熬过多少天,可怜的小人儿还未经历人世,匆匆走一遭又回去了。
这样一来,宫里中秋节的喜庆,少了永和宫一份乐子。小孙女的早夭,对岚琪来说不啻是打击,纵然见多了生死,也见不得儿孙折损,禀过太后和皇帝,自行在永和宫斋戒一月,要为儿孙祈福。
但皇帝则是早就定下,中秋后要带诸皇子和宗室子弟行猎,这几件事没阻碍他的行程,吩咐五阿哥几人筹备出行的事,不日动身。
这天诸位阿哥到四贝勒府应个景,慰问一下失了个孩子的事,散了后九阿哥随八阿哥一路归来,八福晋进门就与他们分开,九阿哥才找着机会私下与八哥说:“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围场里什么事都会有,谁伤了谁根本说不清楚,八哥,您只要点头,我就让人去做了。您放心,就是事情出了纰漏捅到皇阿玛面前,也算不到你我头上。可下回行猎不知几时了,不趁这次机会做掉太子……”
胤禩神情紧绷,皱着眉头闷声不响,他前几日去见过母亲,那件事之后母子还是头一回相见,好容易把母亲盼回来,看到她神情凄楚不似之前的精神,且听说在承德皇帝和良妃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可见太子对她的猥亵行为,影响了帝妃的关系,也害得母亲精神恍惚。
八阿哥忍了许久的怨气,终究忍不住了。
853鹬蚌相争(还有更新()
九阿哥见八阿哥有几分动摇,再道:“这事儿老十也不说,他藏不住事儿,只八哥你我二人知道。叫我看,老爷子未必还容得下太子,他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自己立的太子自己废,还不得有些天摇地动的大事儿才行,可他也就荒唐了些没出息了些,还真就动不得了。不如咱们替老爷子解决了,他指不定,还心里高兴呢。”
胤禩沉声道:“只怕我们出手,却给了别人机会,你白忙一场。”
九阿哥却不计较,轻哼:“难不成还等别人给咱们机会?咱们是为自己忙,来日若有人想占便宜,我也绝不手软。眼下不说别的,您光想着良妃娘娘受辱之仇,还能饶过老二那畜生?”
这一句煽风点火,直击八阿哥的恨处,生母受辱的事,能让别人嘲笑他一辈子,而皇阿玛好容易喜欢上了额娘,眼瞧着他们母子的待遇一日好过一日,突然来这么一件事,皇阿玛若自此对母亲厌弃,他的前程必然受阻。想想小儿子那么多,皇帝凭什么独喜欢老十四,还不是因为他子凭母贵。
“你先说,打算怎么办?”胤禩下了决心,他不能再忍。
书房门外,本该是空空荡荡无一人的,偏八福晋与他们离开后,想着兄弟俩跟前没有茶水,怕他们说话不得叫人听,便亲自端茶送来,果然在门外听见这几句,心内不由得一阵激动,事情总算要明朗化,毓庆宫那个主儿总算给有个结果,不然他在一天,丈夫几人再如何折腾,也看不到将来。
八福晋没有把茶水送进去,心满意足地离开书房,令门前人守着不许让人进去打扰,自己回到屋子里,左思右想后将贴身的侍女喊来,吩咐她:“准备一些香火钱,我下午要去见张道长。”
两日后,皇帝带太子与诸皇子离京往木兰围场去,从皇帝到贝勒阿哥并宗室子弟都不带女眷,浩浩荡荡地要出去痛快玩上几天才回来。
永和宫里,岚琪自从小孙女夭折后,便向佛祖许愿,一个月里吃斋念佛为孩子们祈福,正好皇帝出门去了,她少一些操心的事,可以静心礼佛。只在圣驾离京前,三个儿子进来请安时,叮嘱他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帝,打猎赛马不要在乎输赢,别冲昏了头脑,重要的是皇帝的安危周全,还有他们自己的身子。
而如今阿灵阿领了理藩院的差事,此去木兰围场,阿灵阿自然跟着走,岚瑛懒得独自在家应付府里的家长里短,便也进宫陪着姐姐一道持斋。
钮祜禄一族沉寂许久,而今阿灵阿重新得皇帝重用,外头的人都知道,福晋乌雅氏和德妃娘娘这一层关系必然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再者眼下朝中旧贵大多潦倒,皇帝虽有心扶持新势力,但也不能让朝堂真的失去平衡,只要是对朝廷有利,过去的事都能既往不咎。
自家男人好,岚瑛免不了春风得意,礼佛之外与姐姐玩笑时,夸自己是旺夫之人,年纪也不小了,还总缠着岚琪撒娇,又说:“都亏了上回的事来问您一句,不然阿灵阿做错事,也没有现在的好了。”
岚琪却总觉得,玄烨当初把她的妹妹许配给钮祜禄氏,为的就是妹妹身份尊贵后,能时常来陪伴自己,不然以他们家的门楣,就是有心,家人也不敢常常初入宫闱,比起别的妃嫔来,这又是她一个福气。
良妃偶尔来坐坐时,便会羡慕岚琪有同胞姐妹,纵然与佟贵妃、和嫔她们姐妹相称,终归不一样。
这天前方送来消息,圣驾已安然抵达木兰围场,延禧宫来人说八福晋进宫请安了,觉禅氏便坐不多久就离去,岚瑛客气地送到门前,回来说她要家去看一看,过两天再来陪伴姐姐,岚琪则笑:“你回去吃了荤腥,就别来了,我这里不闷,你天天呆着也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