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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好些好事,投胎来做阿玛额娘的闺女。”温宪在母亲怀里笑着,可她的笑声渐渐轻了,不知怎么就悲伤起来,抬起头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岚琪,软软地问,“额娘,我能跟您说心里话吗?”
“小傻瓜。”岚琪温柔如水,揉着她的脸颊,“咱们不是一直在说心里话?”
“额娘,我只想嫁给舜安颜,别的人都不要。”女儿过于直白的话,把岚琪怔住了,而她继续说着,“可我知道,咱们做公主的不比皇子们差,我们也背负国家和江山,我也愿意像姐姐们一样,为了安邦定国远嫁和亲。可是我一想到舜安颜将来要和别的女子好,我就不甘心,心里会痛。”
“这都已经会心痛了?”岚琪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难过,孩子真是长大了,过来人的她当然明白那心痛背后的情深意重,她的女儿已然情窦初开,是大姑娘了。
温宪自小在宫里横行霸道,时常和宗室子弟玩在一起,比起姐姐们,心智开得早些,眼界也更开阔,她的姐姐们到出嫁前也不会对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有什么想象,可她却早早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规划,甚至芳心暗许,这是她们姐妹之间很大的不同。此刻她伏在母亲怀里说:“反正舜安颜将来的妻子,是我最最讨厌的人。”
岚琪莞尔,又心疼又觉得女儿可爱,轻声问:“若要是你呢,你自己讨厌自己吗?”怀里的人颤了颤,没敢出声,岚琪便道,“你这辈子注定是受宠爱的,江山社稷和你什么相干,你既然要舜安颜做额驸,阿玛不会不答应。傻丫头,这天底下,还有你得不到的吗?”
“以前说这样的话,会挨您的打。”温宪痴痴地看着母亲,小姑娘已经高兴得晕乎乎,母亲却如珍似宝地搂着她说,“那会儿你小啊,可现在我的女儿能为他皇阿玛和江山着想,这么好的闺女,当然要给她天底下最好的额驸,我的女儿,要做最最幸福的女人。你是,小宸儿也是。”
“额娘,我好快活呀……”怀里的人甜甜地笑着,总算能老实安静下来,听着她喃喃呓语的话,母女俩渐渐疲倦地睡去。
隔天,终于不必再辛苦地上车颠簸赶路,所有人都歇了口气,而传说德妃娘娘要带着温宪公主先返回京城,竟也有不少人不堪旅途疲惫,想跟着娘娘一道回去,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生怕被人笑话。
但想回去的人有,更多的则不想回去,因传说不知道皇上会派谁护送娘娘回京,数了半天都觉得三阿哥最合适,随驾的三福晋便立刻拉下脸,这事儿没个定数前,她心里是记恨上永和宫。
万一真是三阿哥护送德妃回京,他们夫妻到底是分开好呢,还是把她也带回去好?她可是难得出远门,还很新鲜呢。
这件事一直是传说,而那之后几天等待端静公主和额驸前来的日子,皇帝正好在大帐中处理朝政,温宪公主稍稍康复后,日夜都是德妃在那里伺候,荣妃几人则照顾太后,看管随行的妃嫔女眷,大家各司其职倒也安定。
终于等到公主驾到的日子,那一日白天,女眷们在帐中相聚,皇帝则带着诸位阿哥和宗室子弟,与额驸及喀喇沁的贵族到附近打猎,夜里回来好燃起篝火炙烤,分食猎物。
端静出嫁数年,从大姑娘长成了小妇人,草原日晒厉害些,白嫩嫩的闺女嫁出去,如今再见她,人是更加漂亮了,但麦色的肌肤让她像足了草原上的人。太后却很高兴,说她记忆里的族人们,都是这样的,更加盼着道喀喇沁她的公主府去瞧一瞧。
这会儿,岚琪带着端静和布贵人一道去她的营帐,温宪还在静养中,娘儿几个说说笑笑,经过一顶帐子,却听里头是三福晋的声音说:“为了她们走走停停,现在还要把胤祉也带回去,德妃娘娘母女几个,可真会折腾的。我就说四福晋怎么不跟着来伺候德妃娘娘呢,她可真是精明极了,一定是知道婆婆难伺候,索性不管了。”
650当然我说了算(三更到()
“三福晋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荣妃娘娘不管束她吗?”端静出嫁前就知道三福晋性子不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布贵人却挽着女儿,轻声叮嘱她,“不与你相干,不要多事。”
说话间几人已跟着岚琪走远,端静见德妃娘娘一如既往的大度从容,虽然佩服,可她到底年轻气盛,德妃自幼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怎能容得弟媳妇这样背后说德妃的坏话。之后与温宪相聚,姐妹俩说悄悄话时,端静提起三福晋那几句,温宪立时虎着脸说:“兄嫂里头,就没见她那样的,她总是挤兑我四嫂,没事儿编瞎话说四哥府里如何不好,现下成了郡王福晋,走路鼻子都冲着天的,讨厌极了。”
“你倒能忍?”端静很不满,恨恨说道,“我若是还在宫里,早收拾她了,你做小姑子的不帮着嫂嫂些?”
温宪却摇头:“为了小宸儿出痘的事,我们和四嫂多少生分了些,她既然能忍,我们插手捣乱,指不定不讨好,还会让她反感。自从小宸儿的事后,额娘希望我们能和四嫂之间有些分寸,我们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听得懂。”
端静叹息:“终归是这样,我如今出嫁了才明白,什么叫一家人。人心都是长偏的,亲人就是亲人”说着又记起三福晋讨人厌的话语,火气一大,眼底有光芒,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只道,“可现在她连你额娘都该挤兑了,她是什么东西,方才德娘娘听过且过,若是我,早冲进去扇她俩嘴巴了。”
温宪的火气亦被姐姐勾上来,气呼呼说:“那是自然,要我刚才在那里,不管额娘拦不拦,我都要冲进去教训她的。荣妃娘娘对我们好,我不该说她坏话,可她真是挺奇怪的,从来都不管这个儿媳妇。”
端静哼笑:“看吧,老三家的可不就是欠收拾缺管教。”
姐妹俩目光相交,激灵闪过,可惜温宪道:“额娘不让我出门。”
端静扬脸得意洋洋:“有我呢,我去说服娘娘,不能让你总这么躺着的,回去的路上一颠簸不就又要受不住?现在身体好些了,多走走习惯着点,回程路上才能少吃苦。我当年跟着你姐夫到喀喇沁,也是这样的,可现在时不时骑马坐车的颠簸,就算这次过来日夜兼程,都不觉得辛苦。”
温宪笑道:“可惜我不能到姐姐府里去,我还想看看小外甥。”
“方才在皇祖母跟前,皇祖母说看见我,就更想姐妹们了,不免有些伤感。惠妃娘娘说,不如等太后大寿千秋时,把姐妹们都请回去,那时候我们家小格格长大些,我带到京城给你看。”端静姐姐说得神采飞扬,虽然远嫁,但看得出来公主的婚姻幸福滋润,总算是一件大好事。
她说着想起妹妹的大事来,腻歪着她道:“你年纪不小了,不知你会嫁去那里,姐妹们虽然大多都在草原上,可南北相隔,见一面不容易。而你必然是要风风光光嫁人的,不知会是哪里的汗王。”
温宪心里,则记着额娘那晚说的话,面上不敢对姐姐明说,脸颊却红了。且这一次舜安颜随驾一道来,只是他们几乎没有相见的机会,她有心想让姐姐看看舜安颜,那小子如今长个儿了像个大男人,就算不对姐姐说明,可将来婚事成了,至少姐姐心里还能知道自己的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便道:“姐姐先劝说额娘让我出门,咱们再想法子教训三福晋。”
那一晚,在端静的劝说下,岚琪答应让温宪出来走动,夜里的篝火晚宴女儿也跟着姐姐一道列席,热闹的歌舞,冲天的篝火,一扫秋夜的萧索气息。
姑嫂几人坐在一席,五福晋七福晋一向与公主们合得来,围着听端静公主说草原上的事,说喀喇沁的风俗习惯,欢声笑语不断,小宸儿半当中带着乳母宫女去解手,回来时钻在姐姐怀里说:“我瞧见三哥和三嫂在吵架。”
因歌舞喧嚣,旁边的人都没怎么听见,温宪让妹妹别多管闲事,端静则与她互相看一眼,而后不知不觉退了席,往小宸儿说的地方去找。走来时果然瞧见三阿哥气冲冲地往外走,三福晋那儿气急败坏地追着喊了声:“你亲娘老婆还在路上呢,做什么要你送她回去?”
端静没有向前,默默回到席上,轻声与温宪道:“怎么像个泼妇似的,董鄂氏家里出这样的女人,当初还觉得老三捡了宝,去了董鄂氏家的女儿,这样货色的,还不如找一户农家小娘子来的体贴温柔。”
温宪笑道:“姐姐如今说话,可粗得很。”
端静不屑,指了指远处和她的兄弟们坐在一起的丈夫,幸福地说:“你姐夫和他的族人,生性豪迈奔放,贵族自然是贵族,可比不得咱们宫里,说句话都文绉绉的。”
温宪不经意说漏了嘴:“就是,舜安颜就老爱装读书人的模样,我瞧不惯。”
姐姐已是过来人,立时捉了话柄问:“到如今和舜安颜还那样亲昵?你们可是青梅竹马呢。”
姐妹俩说笑时,三福晋回到席上坐在她原来的位置,那脸就跟刷了浆糊似的,篝火辉映下更显几分狰狞,身旁侍女不慎手滑把桌上的酒杯碰翻了,她竟伸手死死地掐那侍女的腿,温宪和端静都看在眼里,端静啧啧:“真是厉害极了。”
这日宴席散后,端静没有与额驸在一起,而是求得太后允许,夜里住在妹妹的帐子里,岚琪这边照旧在大帐里照顾玄烨,等待皇帝看连夜送来的折子的功夫,她打发环春回去看一下几个孩子。环春回来时,主子正在给皇帝煮参茶,她往里看了眼,大屏风后皇帝正心无旁骛地在灯下批折子,便轻声对岚琪道:“奴婢不小心听见几句,公主姐妹俩商议着怎么收拾三福晋,好像就为了三福晋白天那句话。”
“温宪这丫头。”岚琪自然不高兴,可不能惊动玄烨,唯有吩咐环春,“你派人盯着些。”
然而之后两天,大营里并没出什么事,但第三天圣驾便要重新启程,皇帝和太后往喀喇沁去,德妃和温宪公主则将返回京城,只是谁来护送尚无定论,可三阿哥那儿已经做好准备,要护送德妃娘娘回宫,连荣妃都把他喊去叮嘱,务必保护好她们母女。
岚琪这里,因玄烨舍不得和她分开,每天忙完正经事都会带着岚琪骑马出去逛一逛。这天一道从河堤骑马归来,正遇上京城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皇帝匆匆先行,要宣召大臣商议。
岚琪缓缓骑马回营,老远就看到舜安颜在徘徊,一见自己就飞奔而来,周遭侍卫拔刀拦在前头,岚琪忙道:“不妨碍,是皇后娘娘的侄儿。”
说话间停了马,由侍卫搀扶小心翼翼下来,舜安颜已经奔到跟前,紧张地说:“娘娘,诚郡王手下的亲兵与喀喇沁部落的人起了冲突。”
“为什么?”而她更奇怪地是,舜安颜为何跑来告诉她。
可是舜安颜根本来不及解释,着急地说,“娘娘请上马,微臣带您前往,若真的起了冲突,就是大事了。现在公主在那里,端静公主和诚郡王福晋也在。”
舜安颜虽然直呼公主,岚琪一听便知道是指温宪,而女儿与这事儿有关,她就能猜得到是为什么,立即转身上马,吩咐侍卫让出一匹马给舜安颜,这边一队侍卫也带上了,一路跟着舜安颜往营帐后绕去。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