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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又胡闹。”她心里一热,玄烨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不给面子实在说不过去。皇帝这样在乎儿子的家事一定有他的用意,人家不明说她也不好问,可家宅安宁总是好事,正如玄烨说的,她要管不难,就怕孩子们辜负了自己的好意,到头来连自己都心灰意冷,可就糟了。
玄烨笑着:“那朕当你答应了,往后胤禛家里的事,你多多关心,孙儿们的身体,胤禛和妻妾的和睦,你都放在心上些,朕会教儿子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你呢,就替他管好那个家。”
岚琪没多想,随口就说:“总要有放手的时候,哪能一辈子管着他们。”
可玄烨却轻声一叹,搂着岚琪埋在她温暖柔和的肩窝里,心里默默地说:傻子,等朕放手的那天,朕可就不在了。
岚琪听不到玄烨心里的话,却能感受到皇帝身上淡淡的悲伤气息,莫名就心疼,下意识地抱紧了他,满口答应他的要求:“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为胤禛扶持家宅安宁。”
宫外头,两位太医匆匆赶到四阿哥府里,小阿哥身子的确比兄弟姐妹都羸弱,同母的姐姐自小就健壮,而嫡福晋的大阿哥虽然时常哭闹,身子骨却是好的。从前有人挑唆说福晋不会照顾孩子,如今李侧福晋自己带着孩子,小阿哥却时常病,本以为总不该再有暗中谣言,可却变了风向说,是府里的人力物力尽用在正院里,西苑李侧福晋带着孩子时常被忽视,这才让小阿哥身体不好。
越是有这样的话,毓溪的态度就越冷漠,不可否认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对别人生的不再那么有耐心和爱心,可她并没有让人亏待过李侧福晋和小阿哥,这样的话难免叫她伤心,索性就不管了。可这一不管,真就出了事,她又脱不了干系。
太医来看了半天,禀告四阿哥,说小阿哥的病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是长久的隐疾,希望四阿哥能有所准备,养得好便是好,若是养得不好,孩子极有可能夭折。
胤禛听得发懵,问他们:“这是怎么说的?你们太医院不是向来报喜不报忧,现在对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不怕德妃娘娘怪罪你们?”
二位太医伏地禀告:“便是德妃娘娘问下来,臣等也要如是禀告,小阿哥这样的病症臣在宫里也见过,诸位阿哥之前,皇上膝下好几位皇子,就是这样夭折的。”
边上李侧福晋已满面是泪,但她没有纠缠哭闹,听太医这般说,只虚弱地问:“我能养活他吗?”
太医没底气,唯有宽慰:“虽说听天由命,但或许侧福晋照顾得好,小阿哥能长大,这事儿没个准数。”
李侧福晋含泪欠身道:“还请太医救治小阿哥。”言罢已是捂着脸泣不成声,那模样直叫人看得心碎,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儿子,胤禛怎会冷酷无情,上前来扶着李氏的身子道,“你安心照顾孩子,有什么事,我和你一道面对。”
李侧福晋抬起凄楚泪眼,满目感恩之态,重重点了头。
太医需要回宫复命,而胤禛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不得不亲自到宫里向母亲解释,便派人传话给福晋,说他进宫一趟。
西苑里人散了,又恢复往日的宁静,偶尔能听见小阿哥的啼哭,但虚弱的小生命毫无力气,比起正院里大阿哥震天响的嚎哭,小阿哥这几声实在不算什么。
巧珠打发了下面的人,进屋来悄声掩了门,侧福晋正坐在摇篮旁发呆,她走到身边轻声道:“小姐,四阿哥看起来可伤心了,您看他立马儿就进宫去了。”
李氏恍然醒过神,看着丫鬟说:“我进门那么久了,他还是头一回那么温柔地看着我,弘昐若有三长两短,他会来安慰我,不会再顾忌谁的脸色了吧。”
巧珠笑道:“四阿哥对小姐一向挺好的,只是宋格格咋呼、嫡福晋矫情,明明您最贤惠,反而显得淡淡的了。”
李侧福晋苦笑:“可我就是不能像宋氏那般谄媚邀宠,也永远及不上嫡福晋在四阿哥和德妃娘娘心里的地位,所以能争取的,我一定要为自己争取。”说着话,转眸看向摇篮里孱弱的孩子,不免又心痛,“可若是弘昐能好,我也不愿演这场戏。”
巧珠比了个嘘声:“您小声点儿,这也不是您的错。”
原来李侧福晋特地挑了今日去正院禀告孩子病了的事,就是想孩子生病可不挑日子,怨不得她破坏四阿哥才回家和福晋团聚的好事,再者便是弘昐前几次看似小打小闹的不舒服,她就已经从大夫口中获悉儿子有天生隐疾,这孩子怕是养不长久。
本来心痛欲碎,可眼看着孩子一天天孱弱,那日又见福晋发狠毒打了宋氏,可丈夫那儿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里就明白,她不能失去了儿子再失去了四阿哥的怜悯。便故意折腾得请来太医,势必要让四阿哥亲耳听见,更让宫里德妃娘娘知道自己有多可怜。
四阿哥到宫里时,皇阿玛还在额娘那里歇着,今天怕是不走了,他把孩子的事告诉了母亲,岚琪虽然痛心,可孩子命薄她也没法子,如今才明白了太皇太后昔日说,看多了子嗣凋零的伤心事,连伤心也会麻木。
之后反是皇帝和儿子说了些与孩子无关的话,彼时岚琪去宁寿宫向太后禀告这件事,太后亦是一样的态度,但还是以她的名义,从内宫拨了一名太医留守在四阿哥府里,往后专心照顾小阿哥。
那天岚琪会永和宫时,儿子已经离了,玄烨因为旅途疲惫,用了膳后就早早歇下,两人并未多谈论这件事,倒是第二天皇帝离开要去上朝,一起都到门前时,玄烨才吩咐她:“昨天说好的事,就别等了,正好出了弘昐这样的事,你把毓溪叫进来,教教她该如何面对。这事情尴尬,别叫她让人算计了。”
岚琪皱眉,玄烨却苦笑:“你再把太医叫来问问清楚就好。”
“皇上的意思?”
玄烨不屑地说:“李氏一直请的大夫,要不要朕为你找来问问话?”
641陈常在是相思病(三更到()
“皇上怎么提起这个?”突然说起李氏,岚琪听不明白。可她知道,皇帝眼线遍布天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儿子府里的动静玄烨一向知道得比自己还清楚。
“太医既然说这种病就算是民间的大夫也一看就能察觉,朕猜想李氏应该一早就知道弘昐从娘胎里带了病出来。若是如此,她瞒着那么久,现在才让人知道,不是很奇怪?”
玄烨面上看似满不在意,却是谈笑间就将一切都掌控在手,更是道:“正如之前你问陈常在的事,朕想她们或许就是一样的,本没有什么恶意,可在隐瞒这些事的日子里,就意味着她们每一天都在算计,这样的人不好,朕更不喜欢。”
岚琪心知事情轻重,面上则云淡风轻地嗔怪:“好或坏,都是皇上挑选的。”
玄烨且笑:“人之初性本善,她们原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人心是会变的,怨不得朕。毓溪是胤禛的妻子,咱们若能好好引导,别让那孩子误入歧途,不是好事一桩?李氏好坏朕不在乎,毓溪若不能好好扶持胤禛,那就是你我该烦恼的事了。”
皇帝的不错,人心善变,谁能保证一辈子始终如一,就是岚琪自己也变化太多。可是善恶分两端,有些人自以为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中立,却不知不觉已经往恶的那头一去不复返。皇帝就是防着这些人,比起天生的恶人,他们更会用诸多理由来修饰自己的罪恶,甚至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恶”,只有世道对他们的“不公”。
玄烨要上朝去,不再多说这些事,最后提醒她:“之前讲的事,你也能和毓溪说说,瞧瞧她什么反应,朕还在犹豫着,这事儿咱们俩拿主意。”几句话说得好似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岚琪觉得有丈夫依靠,什么都不算事,恬然目送圣驾往乾清门去,便派人传话,让四福晋进宫。
宫外阿哥府里,胤禛一早去朝堂,毓溪照料了孩子,原打算今天去瞧瞧侧福晋和弘昐,可是一者放不下面子,二者怕自己的孩子康健,她跑去有炫耀之意,考虑的太多,不免做事不爽快,正犹豫不定,宫里来人说德妃娘娘让她入宫。
宫里娘娘召见阿哥或儿媳妇,本没什么稀奇,可在四阿哥府的确是少有的事,何况毓溪这一年来如何表现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成婚这么多年,极少有过婆婆召见她的事,都是自己殷勤地前去请安问候,若有什么事也在那些时候里商议解决,婆婆突然大清早派人找她,想想近些日子种种事,毓溪心虚不安,竟是磨蹭了半天才出门。而她绝不放心独自出门把孩子留在家中,一道把弘晖带进宫去了。
岚琪见毓溪带着孩子来时,不会多想儿媳妇是不敢把孩子留在家中,满心欢喜地抱了小孙儿,一见孩子心里头的不悦也淡了好多,以为只是儿媳妇想哄自己高兴,毓溪见婆婆如此,倒是松了口气。
弘昐快一岁了,眼眉渐渐有了模样,像极了胤禛小时候,可是四阿哥自这么大之后,就一直在承乾宫,她难得见一回儿子,不是长高了就是长胖了,每一次见面都会变个样,以至于岚琪只记得孩子还在自己身边时的模样,弘晖再长大些,她可就没法儿把父子俩作比较了。
毓溪在旁笑道:“真是难得,额娘抱着他竟然不哭。这孩子太粘人,除了乳母和儿臣,旁人一概碰不得的,四阿哥有时候想逗逗孩子,可是弘晖一哭他就不敢抱了。”
岚琪抱着孙儿爱不释手,一时把正经事也忘了,笑悠悠地说:“男人都是这样,顶天立地铮铮汉子,却能叫奶娃娃几声啼哭就制服。”
毓溪心情松了好些,果然祖母一见孙子就什么都好,陪着额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岚琪抱着胳膊也酸了,就让乳母带下去照顾。那边人走时,岚琪不经意地看到毓溪的目光锁在乳母身上,一直到她们身影消失还呆呆发怔,心中微微一叹,便开门见山地说:“弘昐不大好,你知道了吗?”
“是,昨天、昨天知道了。”毓溪顿时紧张起来。
“昨天才知道?”岚琪故意问。
毓溪慌张地离了座,抿着唇不敢应话,婆媳俩对望了须臾,见岚琪面色凝肃,她才不敢继续缄默,垂首轻声应着:“儿臣知道弘昐总找大夫瞧,但每次派人去问,都说小打小闹没事,臣妾带过了念佟和弘晖,就想无非也是孩子常有的那些症状,就没在意。额娘,是我不好。”
岚琪面带微笑望着她,可说的话却十足威严,短短一句吓得毓溪面色苍白,向来温和的婆婆竟是冷声说:“你的不好何止这一件,今天咱们开诚布公好好说说。”
门外头环春本要送瓜果进来,乍听见主子说这话,赶紧打发门前的人都退下,自己守在门外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好让她们婆媳安静地说说话。
偏是那么巧,敏常在带着敦恪公主过来请安,听说四福晋在,立刻便要走,只将环春一人叫到跟前说:“你告诉娘娘,昨晚又有人给觉禅贵人送东西,近些日子很频繁,但往来的都是几张生面孔的太监宫女,我都没能记住,还请娘娘留心吧。”
环春谢过,母女俩走时,敦恪公主说想去钟粹宫看看小弟弟,环春本就觉得让敏常在吃闭门羹很尴尬,便将方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