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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屋子里的话,谁听得?”玄烨不屑,转身唤梁总管,但见梁公公麻利地捧着一只袋子来,玄烨拿过后丢在岚琪怀里,随口说,“过年封压岁钱用吧,别扣扣巴巴的。”
岚琪解开袋子瞧,满满一口袋银灿灿的银锭子,她两眼放光拿出几锭银子看了又看,暗下算了算又掂了掂分量,估摸着袋子里少说二三百两银子,快够她一年的俸禄了。
“你让梁总管问朕要一百两银子,才肯说为什么腊八上给各宫送赏赐,现下朕送来两倍的银子,你再多回答朕几句话可好?”玄烨嘴上含笑,眼底却渐渐凝聚严肃的气息,他身上分毫的变化岚琪都能察觉,定了定心,小心翼翼将钱袋子推到玄烨面前说,“皇上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这样的赏赐,臣妾可不敢要。”
玄烨正色问:“那朕要怎么哄着你才好?德妃娘娘?”
岚琪心头一颤,怯怯地偷眼看他,两人本在炕上隔着炕几分坐,她笨手笨脚绕过去爬到玄烨身后,跪在他背后双手捏住了肩膀,轻轻揉捏着说:“皇上歇会儿吧。”
玄烨却道:“这世上,能在朕背后这样扼着朕肩膀的人,可没有几个。”
岚琪立时松手坐下来,不再碰他,玄烨背对着也没动,半晌才说:“朕对你说过的话,你有没有用心记?有时候朕不明白,到底是太宠你了,还是你过分懂事,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可明白?”
“皇上也说过犹不及,王常在若是被逼死了,皇上预备怎么办?”终于把话说出口,岚琪松了口气,但不等她放松,身前的人已经转过来,把她一把拖到身边去,瞪着责骂,“朕说过没有,不要你去管她们的前程命运,她们的死活和你什么相干?”
岚琪心里突突直跳,但事已至此,她若退缩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索性大胆地说:“臣妾怎么会在乎她什么命运前程,她死了臣妾都不会难过,可是她死了,皇上就该烦恼了,臣妾在乎的是您的感受,可不是她。”
玄烨瞪着她,语气狠狠地说:“可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就自作主张?”
岚琪摇头:“就是不知道,才更担心,皇上眼下若给臣妾一个明白话,说王氏死了也无所谓,臣妾立马就能放下不管,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臣妾可真不在乎。”
玄烨道:“朕若不说呢?”
岚琪一愣,眨着眼睛道:“那、那就不说喽,还能怎么样?”
玄烨皱眉:“朕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总来你这儿找不痛快,听你顶嘴几句反驳几句,甚至放肆地顶撞,朕心里就觉得痛快?”
岚琪却垂下眼帘说:“皇上若真是过得安逸,臣妾才安逸呢,明明说好的,把后宫这个家交给人家来管,到头来,却束缚手脚,什么都不让干。臣妾又不是糖捏的雪塑的,这点点风浪都经不起,白白跟了太皇太后十几年,说到底,根本不是皇上不愿意让臣妾沾染这些事,是您太把臣妾当一回事,怕臣妾不痛快。”
玄烨好像被戳中了心事,竟一时无语,待再开口,气势弱了几分,无奈地说:“你明知道的,那为何不能顺着朕的心意,朕就是不想你沾染那些麻烦事。”
岚琪真诚地说:“臣妾也贪图和您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可那难得才能有,臣妾可不能忘记自己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皇上不要误会,臣妾不是自以为是,也不是非要插手干预什么,只是出了事,总得有个人给您说说冷静下来的道理,给您一个台阶下。可是忠言逆耳,臣妾可是绞尽脑汁把一切是都做到最婉转,您看这事儿,您不提的话,臣妾可半句话都不会多嘴。”
玄烨气结,恨得掐了她的嘴说:“你是嘴上不说,可做的那些事却膈应着朕,总让我担心你下一步会不会就做傻事。你明明知道,你去打探启祥宫的消息,你去打探王常在的事朕都会洞悉,你就是故意的。”
岚琪垂着脑袋轻声说:“下回还是会这样,皇上看着臣妾上蹿下跳忙里忙外的,您就能冷静想想事情里的对错,您跑来冲臣妾发几句脾气,气顺了也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了。臣妾真不想干预您做什么,就是想,您别把什么都积压在心里,能有一处说话的地方,自然家国天下臣妾是不敢这样的,可后宫里的琐事,也有臣妾的责任在。”
玄烨怒:“自以为是。”
岚琪点头应:“是有那么一点儿。”
“你能不顶嘴吗?”
屋子里旋即静了,岚琪抿着嘴不再说话,玄烨莫名其妙地瞪着她,不可否认,方才两人没头没脑地吵几句,他心里畅快多了,不是他非要找人吵架,可似乎也只有在这里,能不像个帝王,放下些什么。
玄烨再开口,则叹息:“朕原本担心,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会觉得朕把你单独带去园子里,是故意利用你。”
509江南美人何其多(还有更新()
“利用?”岚琪细想玄烨的话,果然僖嫔变本加厉欺负王常在,就是自己去园子里那些日子,或许在她们看来,皇帝关键时刻想不到那些新欢,也就意味着她们对皇帝而言并不重要。僖嫔尝试着欺负了王氏,皇帝毫无反应,她自然就有恃无恐,王常在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玄烨继续道:“她和曹寅往来信笺,说的全是不可告诉外人的宫闱秘闻,以及朕的事。她胆大包天到大大方方地和家中来往书信,刚开始朕没在意,体谅她思乡情切,有天无意中发现曹寅递上来的折子言辞过于殷勤,觉得他根本不像是远在江南的人,好像还时时刻刻留在禁宫之中。朕排查了身边的侍卫太监,没有发现与他相关之人,想起王氏常与家中往来书信,只拦截了一回,就发现她暗下做着那些事,虽然不是要密谋对朕图谋不轨,可她帮着曹寅和李煦窥探朕的私隐,也是死罪。”
岚琪听得半张着嘴,简直不可思议,怎么也想不到,王氏看起来挺聪明的人,竟然会做这种蠢事,犹记得她和袁答应来向自己示好时说,家人要她们多亲近德妃娘娘,说往后在宫里,德妃娘娘是能依靠的人。想到这些,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曾与王氏、袁氏亲近,不然是不是连永和宫里什么光景,也会被王常在传到江南去?
“她们的背后是江南,是汉人,朕办了她们,会落得不信任汉人的话柄,可是朕怒气难舒,又不想对她说什么话,为了让她知道这宫里的日子若不好过是怎么个光景,就把她塞去了启祥宫,朕知道……”玄烨顿了顿,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说,“朕这样做,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岚琪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着她不愿听的话,可她纠结了半晌,还是怯然开口问:“皇上其实喜欢王常在,对吗?”
玄烨看她,眼底满是温柔,还带着些许愧疚之色,伸手示意岚琪入怀,可眼前的人却跪坐着动也不动,垂下眼帘说:“就知道,话说到这里臣妾就不能情愿了,她是死是活,到底和臣妾什么相干。”
玄烨主动凑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可还未开口,岚琪就说:“皇上别说好听的话哄人,臣妾就想难过一会儿。”
“这叫什么话?”玄烨无奈地笑,揉揉她的胳膊说,“朕不好,瞧见年轻漂亮的,总是……”
岚琪挣扎了一下要躲开,难受地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当真承受不起,咱们说别的好吗?”突然就委屈极了,楚楚可怜地问玄烨,“皇上,臣妾是不是真的老了?”
玄烨微微含笑,在她眼角落下香吻,温柔地说:“你是怕这里生出皱纹吗?朕多亲亲你,就不会有了。别不高兴,你知道朕的心意,也知道朕的坏毛病。”
岚琪却笑出声,又哭又笑的脸煞是可爱,被玄烨箍在怀里问她笑什么,人家说:“臣妾想到儿子了,皇上别看四阿哥念书时一本正经,私底下是个小滑头呢,那张嘴可甜了,怪不得孝懿皇后被他哄得团团转。现在偶尔与臣妾说起毓溪的事,已经一副大男人的架势,臣妾总是想,您随便几句话,臣妾就飘乎乎忘记自己是谁了,儿媳妇将来也被哄得晕头转向,咱们婆媳真是怪可怜的。”
玄烨朗声笑道:“到底是朕的儿子。”
甜言蜜语,安抚彼此的话之外,正经的事不能不管,岚琪再如何不情愿,也要端着自己身为德妃的尊贵和责任,两人心情都见好后,岚琪主动说:“这件事让臣妾出面吧,其中的利害关系让臣妾去和王常在说明,她是个聪明人,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她会明白的。可臣妾也把话撂下了,王氏若再有异心再做出什么背叛皇上的事,皇上不要怪臣妾心狠,这样的人,不能容于后宫。”
玄烨欣慰地说:“朕知道,这件事总归要你来收场,所以才一直梗在心里。”
岚琪垂目道:“那皇上往后少喜欢她一些。”
玄烨唔了一声,故意道:“反正过两年选秀又有新人来,多选一些漂亮年轻的,朕也就把她放下了。”
一语逗得眼前人变了脸色,明知道玄烨故意作弄她,岚琪还是不好受,转身抓了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藏在怀里,垂首嘀咕着:“还是银子最好。”
玄烨笑悠悠看着她:“朕亏欠你的弥补不了,可你想要的这些,多少都给得,只要你开口。”
“那臣妾还想要一只天蓝釉的瓶子。”岚琪果然毫不客气地开口,玄烨无奈,只有答应她,连问也不问,她攒那么多瓶子做什么。
那日皇帝前脚离开永和宫,荣妃赶着就过来,问岚琪有没有说王常在的事,忧心忡忡地说:“她这几日米水不进,僖嫔倒是不折腾她了,可她瞧着也不想活。”
岚琪叹气:“我明日走一趟启祥宫,把该说的话说了,她真要寻死我也拦不住,可荣姐姐,她不能死,她死了皇上就难办了。”
话是矛盾的,心情也是纠结的,可她不得不去为玄烨收拾这烂摊子,他们俩好像生来就是互相弥补对方,玄烨摆不平的事她来,她弄得一团糟的事,玄烨来收场,偶尔想想,好像也挺公平。
隔天依旧大雪,岚琪的暖轿行至启祥宫时,轿顶上一盖了厚厚一层雪,僖嫔拥着大氅带着两个后院里的答应等在门前,几人脸上冻得通红,岚琪笑道:“那么冷的天,等在外头做什么,若是这样客气,往后我也不来了。”
众人恭敬地行礼,簇拥德妃娘娘进门,但走进院内,岚琪却毫不客气地说:“僖嫔屋子里的茶不着急喝,听说王常在身上不好,我想去看看她。”
僖嫔面上尴尬,为自己辩解说:“她这几日不进米水,臣妾说得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用。”
“你自然辛苦,她年纪小心气高,不好管教。”岚琪微微一笑,提起大氅转身往东配殿走,宫内殿阁布局大多无异,她虽然头一回踏足启祥宫,也不至于走错了方向,环春绿珠几人拥簇着,渐渐就把启祥宫里的人都抛下了。
等德妃娘娘进了王常在的配殿,绿珠出门笑盈盈对想要跟进门的僖嫔等人说:“娘娘要和王常在说些话,请僖嫔娘娘在正殿等候,娘娘一会儿再来与您喝茶闲话。”
她们被拦在门外,绿珠几人的气势完全盖过启祥宫的人,果然得宠妃嫔的奴才都像半个主子似的,僖嫔几人毫无底气,待退向正殿,随居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