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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哥儿俩,到了外头小十四还撕心裂肺地哭着,这些日子刚学会喊额娘,一声声喊得岚琪心疼不已。
“胤祥,过来。”见十三阿哥还在,岚琪笑着让孩子过来,可胤祥却背着手摇头:“四哥不要我动,我不能过来。”
岚琪和环春面面相觑,都笑了,环春上前抱了十三阿哥,笑着哄道:“我们十三阿哥这么听哥哥的话呀?”
十三阿哥点点头,欢喜地说:“我最听四哥的话,我最喜欢四哥。”
稚嫩的童声入耳,岚琪心头猛然一震,眼泪竟止不住地涌出来,她心底缺了的那一块,永远也补不上,每每触碰都是剜心剔骨的痛,她以为这些年能淡了,可是痛起来,昔日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可她的胤祚没了。
“额娘不哭,额娘我过来了。”胤祥见到母亲落泪,着急地跑来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摸着岚琪的脸颊,紧张地哄着她,似乎担心自己做不好,转身就跑出去,没多久胤禛跑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流泪的母亲,身边胤祥拉拉他,娇滴滴说着,“四哥,我没有惹额娘哭,四哥我很乖。”
胤禛只觉得精神一恍惚,瞬间就明白了母亲的眼泪为什么,而岚琪看到大儿子了就不敢再哭,局促地抹掉泪水冲他们微笑,四阿哥拉了母亲湿濡濡的手说:“额娘,我会带好弟弟们,像从前一样。”
岚琪泪中带笑,颔首信任儿子,顺口却说:“明年年末,可好?”
胤禛一时没明白,等想起刚才被不小心岔开的话题,竟是有些害羞了,一手摸着胤祥的脑袋,一面轻声说:“我听额娘的。”
明年年末,四阿哥就为孝懿皇后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虽然年纪太小,但玄烨当初大婚更早,年龄并不是阻碍,突然决定要儿子尽早成亲,岚琪不是急着要他成家立业,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力量的薄弱,意识到对于皇子阿哥来说背后的支持有多重要,她的娘家不足以,就只有靠儿媳妇的娘家了,乌拉那拉是大家族。
安抚好了母亲,胤禛领着十三阿哥出来,十四阿哥还坐在门外石台阶上哭,胤禛走下来问:“要不要跟哥哥一道去吃点心。”
小十四委屈地抽噎着,伸出双手要抱抱,被哥哥抱起来便伏在肩头呜呜咽咽撒娇装可怜,却又被哥哥说:“一会儿不许多吃,你比你十三哥还要沉呢,就快抱不动了。”
环春站在门前,看四阿哥抱着小阿哥,牵着十三阿哥,兄弟三人的背影那么美好,心里暖暖的,立刻跑回来把这一幕告诉主子,岚琪安心地笑着说:“胤禛是个好哥哥,从前太皇太后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失去胤祚而变了性子,现下看来不至于,他当初那么疼爱胤祚,不就是天性喜欢弟弟们吗?”
而说起孩子们,不得不想起胤祥的亲娘,昨天杏儿被宜妃带走了,还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进园子后她伺候过皇帝一回,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岚琪每次想到她都心痛,感慨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刚进园子时,那个活泼开朗得会跑去给温宪抓小鱼的章答应不见了。
“想法子让胤祥与他额娘多多亲近,再过一年就好好和孩子说他亲额娘是哪个,不能叫他不认自己的生母。”岚琪心里有决定,“四阿哥与我如何,胤祥也要与他亲娘如何,杏儿待我情分越深,我越要顾及她的感受。”
环春笑道:“一切等您好了再说吧,太医说静卧一两个月,皇上已经下严旨,至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太子的婚事大公主的婚事您都操不上心了,真是难得闲下来。”
岚琪苦笑:“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太子的大事,我到底能堂堂正正避开了。”
提起太子,环春轻声说园子里有谣传,说狼是太子从前拜托叔姥爷,也就是索额图大人家养的,岚琪已经听荣妃说过,现在环春也讲,就知道园子里传得不成样了,沉沉叹息道:“皇上有得烦了。”
如她所言,玄烨很烦,今天至少犹豫了四五回要不要把太子叫到跟前来质问那头狼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可就是觉得,在旁人在朝臣们眼里,就会变成自己为了一个宠妃,而责备储君甚至怀疑他。
他不愿有人趁机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岚琪说得没错,他对待太子,根本不像一个父亲对儿子,他渐渐已经觉得压抑,自己好好的皇帝做着,年富力盛,为什么要摆一个储君,随时准备接替自己?没来由的会生出莫名其妙的念头,觉得他们无时无刻在盼着自己死。
玄烨时常会私底下闪过后悔的念头,当初若不立太子,会不会更好些?但这话,即便对着岚琪,他也不会说出口,理智和冷静尚存,他明白凡事有利有弊,他不能只看着弊端,就忘了所有的好处。
此刻闷坐在书房内,面前一堆折子也无心看,方才专心和大臣们解决了几件军需运输上的问题,这会儿闲下来,就满心为了那头狼的事烦恼,不耐烦地等着梁公公传话回来,时不时就问外头的人,他怎么还没回来。
好半天终于听见脚步声,大正月的天梁公公跑得满面通红,匆匆擦了额头上的汗,就喘息着禀告:“万岁爷,查清楚了,那头狼的确是索额图家里养的,是当年太子捉的狼崽子养大的。”
玄烨根本没在意过这种事,他都不知道索额图家里帮太子养了一只狼,昔日他要求李公公布下眼线,毓庆宫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汇报,可适得其反,他渐渐觉得,当知道一举一动所有的事后,他反而不晓得该抓什么重点记着。
这两年,对儿子不仅没有更加了解,竟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稍稍放松了对太子的监督,想舒缓父子间的关系,结果一放松,去年太子独自在园子里,就闹出那么多不知廉耻的事。
但梁公公立刻道:“奴才查到,负责给索额图大人养狼的人,已经死了,说是畏罪自裁。”
474熟悉的人影(还有更新()
“难道死人的嘴里,就撬不出什么了?”玄烨目色阴沉,逼得梁公公都不敢直视。
“万岁爷的意思,是还要查下去吗?这狼,可是太子养的,若传出去。”梁公公咽了咽唾沫,声音颤颤地说,“奴才已经准备好一番说辞,说狼是自己跑进……”
“查下去。”玄烨怒视着梁公公,“停在这里,就是太子所为,可若查下去,结果未必如此,朕不能每次一牵扯上太子就避讳不谈,哪怕就自己心里明白,也必须弄清楚。”
梁公公伏地道:“奴才遵旨,奴才眼下只查到,的确有人见过那个养狼的人进过畅春园,还请皇上加紧侍卫关防,莫再让闲杂之人溜进院子里,特别是有皇亲国戚进园子请安的日子,马车轿子来来往往鱼龙混杂,侍卫查得虽严,难免有漏网之鱼。”
玄烨冷冷一笑:“宫里和园子里的关防,都是谁家管着?”
索额图身为领侍卫内大臣,宫内畅春园内一切关防都在他手里,曾经明珠家好歹还有个纳兰容若在其中任职,如今几乎全是赫舍里一族派系的人,他们想让谁进来,不想让谁进来,轻而易举。
眼下,狼是太子养的,驯养的人也估摸着是索额图授意放进来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太子,可不知为何,不是偏袒不是私心,玄烨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时得知岚琪出事,又得知是大阿哥英勇地从狼嘴里救下她,在他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激儿子的勇敢,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件事蹊跷,他竟然怀疑大阿哥串通了谁来做戏,所以他先跑去了瑞景轩,在岚琪的劝说下才去看了大阿哥。
直到看见胤禔肩膀上严重的伤口,和剪开来扔在地上,几乎被鲜血染红的衣裳,他才明白儿子是真的拼了命救人,太医说伤口再移一寸,就在命脉上,那血就止不住了。
岚琪说,大阿哥是在他的打骂下长大的,玄烨静思过,昔日可爱活泼的长子,渐渐长大成大小子,他耿直善良,虽然有些傻乎乎,可骨子里有一分正义。是喜欢,才会费心去教导,毕竟是失去许多孩子后留下的长子,他是真的在乎才会恨铁不成钢,虽然每次见了没少不得骂他训他,可还是愿意见儿子,愿意和他说话,愿意教他课堂里学不到的事。
但儿子的生母是惠妃,惠妃的背后是明珠,他是玄烨亲政之后最得力的大臣,早在当初越来越倚重明珠时,皇祖母就提醒过他,要小心养虎为患,他从那一刻起就对明珠有了戒心,赫舍里一族树大根深,轻易动摇不得,有了日益强大的明珠一派制衡,的确让皇帝省心很多。
现在,他每每痛心疾首地教训大阿哥,都好像在与惠妃和明珠博弈,在比谁有本事把儿子拉上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他想把儿子培养成皇兄福全那样的亲王将才,将来可以忠诚地辅佐君王,可惠妃和明珠,却想要他执掌天下。
这是玄烨容不得的事,且看不清胤禔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另一方面,赫舍里一族和太子,越来越让他失望,越来越让他感觉到不安,于是他想,既然可以让明珠制衡索额图,那么,也可以让大阿哥制衡太子。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绕已久,他一直无法狠下心真正作出决定,大概是心底,还奢望孩子们能够真正的兄友弟恭,可他太天真了,福全和常宁,简简单单三兄弟,他们可以和睦,十几个儿子,怎么和睦?
“万岁爷。”书房内静默许久,梁公公终于又开口,禀告说,“无逸斋的人禀告,太子今晨起来就不曾用膳,说是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望。”
玄烨眼皮子都不抬,随口道:“一天不吃,饿不死的。”
梁公公心头一震,不敢再多嘴,一面说着会再去查那个死了的驯养人,一面就退下了。
那之后数日,皇帝在清溪书屋坐朝,见了无数的大臣,处理了无数的政务,却不见后宫也不见皇子阿哥,连去凝春堂请安,也是每日派梁公公走一趟,今日又是梁公公前来,太后不得已问道:“皇上可好,怎么连瑞景轩也不去了,德妃养着伤,正要人关心呢。”
梁公公俯首说:“奴才劝过,万岁爷说娘娘要静养,去了娘娘就惦记皇上,就养不好了。”
太后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她担心皇帝和岚琪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生分了,与其说她这个长辈在六宫做主,不如说她私底下完全依靠着岚琪,可若岚琪失了皇帝的心,她也就不能靠了。
叮嘱了几句关心皇帝的话,太后又问:“太子身体可好些了,我也不能去无逸斋看他,好几天没来请安了,说他身子不好,皇上怎么也不过问?”
梁公公体面地回答着:“奴才一日三次到无逸斋请安问候,太子是有些伤风,这会儿已经好了,太后娘娘无须担心。”
太后明白从这奴才嘴里问不出什么,不耐烦地让跪安,转过身则吩咐自己的近侍:“去瑞景轩问问德妃,她是不是和皇帝不高兴了,我这心悬得慌。”
自然岚琪和玄烨毫无矛盾,虽然她也担心皇帝为什么突然把他自己孤立了,可玄烨一向这样的脾气,好些事他觉得不能与任何人商量时,自己闷着冷静冷静,就过去了。眼下她动弹不得,操心这么多也没用,唯一担心的是天天这么躺着,起来时是不是连腰身也要看不见,仿佛所有人都在莫名其妙因为一头狼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