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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会牢牢看住你。”玄烨不以为意,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像要安抚岚琪的不安,“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可朕永远是你的依靠,皇祖母会老去,但朕会一直在你身边,朕知道,你心里害怕。”
岚琪的身子颤了颤,隐藏的心思被人看透,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玄烨却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笑声暖暖:“傻子,这天下有许多朕看不透的人,可看你,里里外外都通透得很,少自以为是,真觉得自己聪明了?”
岚琪软乎乎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那般甜蜜,是啊,被自己的丈夫看透了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就这点能耐,一辈子赖着他好了。不可否认,每每躲在他怀里,就不愿去想外头世界的烦恼,在他宽厚的胸怀里躲一辈子,哪怕被人说窝囊没用又如何,个中的甜蜜温暖她自己知道就好。
可是不成啊,她的丈夫是皇帝,这一刻的温存完全属于她,直让她想做无忧无虑的小女人,但下一刻他面对朝政的冰冷,就该让她明白自己也要坚强勇敢。
“杀人是最容易的事,但朕不稀罕手染鲜血的成就,杀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与其一次又一次地动杀戮,不如从中找到制衡的方法,让他们彼此牵制互相消磨,这才是上上策。”玄烨云淡风轻地指点岚琪,在她迷茫的脸上轻轻一扣,“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学的东西更多,好好跟朕拜个师傅,看朕乐不乐意教你。”
岚琪暗暗觉得今晚勇敢地找玄烨商量,实在是近来做过最正确的事,她心里一直飘乎乎没个依靠,眼下纵然皇帝依旧不插手,可她知道玄烨没有不管自己,飘荡的心稳稳地放回肚子里,心情比起白天来得更好,懒懒地缠着玄烨说:“可惜臣妾没有银子负担束脩,怕是拜不成师的。”
玄烨埋脸在她白皙柔嫩的肩颈间,暖昧地笑着:“束脩未必要银子,还有很多可以抵,你说你有什么?”
岚琪笑得喘不过气,求饶推开:“臣妾有银子……”
屋子里欢声笑语,屋外环春几人听了十分安心,今晚是李公公陪着皇帝过来,她早就打发绿珠几个伺候李公公去休息,这会儿过来瞧瞧,李公公正歪在炕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立时翻身坐起来。环春赶紧将他按下,恭敬地说:“您老怎么又来值夜呢,皇上不是都不让您值夜了?”
李公公见没什么事,才又安心躺下,环春要张罗给他装一管烟丝,李公公推手说:“在万岁爷身边,岂能一身烟味儿?”
“是,奴婢疏忽了。”环春笑着,端过一碗茶,李公公喝了慢悠悠道,“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近来恐有大事发生,这后宫里不怕终日你掐我我掐你,最怕这样表面上看着太平无事,防不住哪天就要出大事,这几天睡也睡不踏实,还不如跟着皇上,我能落个安心。”
环春不敢多嘴,听李公公絮叨几句,自己心里也有了警醒,过几天回宫后更加要处处小心,毕竟大半年不在宫里,许多人和事都生疏了。
转眼圣驾就要回宫,回宫前一日,宫里上下已经准备妥当,荣妃这些年越发干练,这是她立足后宫最大的资本,岚琪也因此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在将来从她手里分走一份。
今日荣妃仍旧一遍遍敦促宫内诸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翊坤宫里却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大腹便便的章答应跪坐在殿中央,靠着身边的小雨,已是哭成了泪人。
393诅咒(还有更新()
地上散着几块银锭子,银锭子上沾着泥土,但这不算什么,让人背上一阵阵发寒的,是歪在边上的一只布娃娃,闲杂宫女们都被支开了,只有惠妃宜妃身边的宝云、桃红和几个大宫女在这里,宝云立在一旁眉头紧蹙,有些看不懂眼前的状况。
座上宜妃忽而长叹,怨恨道:“不想我竟是好心招祸端,收留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姐姐您看怎么办吧,偏偏她怀着孩子,还不能把她怎么样,这次真是把我们恪靖都吓坏了。”
惠妃冷冷看她一眼,别过脸严肃地问章答应:“你且说说,埋这些银锭子在墙根底下做什么?”
章答应抽抽噎噎不能言语,她身边的小雨便道:“惠妃娘娘,这些银锭子是孝敬土地爷的,咱们答应搬了地方住,盼着能在翊坤宫长长久久,更想平安生下孩子,可宫里头不能随便烧纸钱拜土地,这是奴婢家乡的土办法,把银子铜板埋在土里,土地爷就能收到了。”
今日惠妃过来闲坐,本是念叨几句荣妃掌权抢功劳的闲话,不想恪靖公主哭哭啼啼抓着这个扎满银针的娃娃跑来,众人都唬了一跳。后来得知是章答应屋子里的,惠妃便把那日看到她的宫女在墙根底下埋银子的事也说了,派人去翊坤宫外挖,竟有好几处都埋了银锭子。
但此刻听解释,似乎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惠妃略懂魇镇之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从未有过埋银子下诅咒的,何况章答应自己也住在翊坤宫里,若是咒翊坤宫不好,自己不也赔上了?
“这娃娃扎的是我吗?章答应,你就那么恨我?”宜妃尖声指着章答应,章佳氏露出惊恐的模样,膝行几步想要去藏起那只被恪靖公主“无意中”翻出的娃娃,可是一紧张手抓在了银针上,扎得她吃痛不已,惊叫了一声缩了回来。
宝云弯腰把娃娃捡了起来,翻过背面看到两排字,这种蛊术通常都会写下被蛊之人的生辰八字,宝云略看了看,一时想不起是哪位的生辰,便念出来给二位主子听,惠妃宜妃听得异口同声说:“是德妃?”
地上章答应又一哆嗦,哭得更伤心,惠妃见她这样怕动了胎气闹出人命,便让她起来坐在一旁说话,而她已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章佳氏竟然会如此憎恨德妃,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宜妃故意凑到惠妃耳边,轻声说:“看样子她是恨透了乌雅氏。”
但惠妃多疑,怎会不多想一层里头可能的事,这章佳氏若是想要讨好她们表白她的诚意,做出这种事很正常,但这讨好里,是真心实意靠拢她们,还是为了德妃故意接近她们,谁能说明白,心里总要地方一层才好,哪儿能像宜妃这般随性和糊涂。
“不论如何,人我是留不得了,这事儿必须报上去,让皇上和太后处置。”宜妃冷脸指着章答应说,“别怪本宫不帮你,这是要命的大事,我可担当不起。看样子,你也活不长久,想活得久一些,就好好安胎生下这孩子,可孩子的生辰兴许就是你的大限,你是自作孽。”
章答应浑身发软,从凳子上滑下来,几乎要爬到宜妃的脚下,她从前在瀛台被那些坏宫女折磨虐待,偶尔也会为了保命而低下头,她知道怎么做才能显出一个人的卑微,此刻更是用尽浑身解数,希望能多少打动惠妃一些。
“报上去不妥当,上头都不在宫里时闹出这样的事,就是我等治下不严,还有什么脸面?”果然惠妃的心思被宜妃猜中半分,此刻说罢这句,摆手示意宝云诸人都下去,连章答应的小雨都被赶走,大腹便便的女人歪在地上很痛苦,惠妃亲手去把她搀扶起来,摁在凳子上坐稳了,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么恨德妃?”
章答应坚定地点头,把那日对宜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惠妃听着微微挑眉,宜妃则在她背后冷笑:“你对救命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呢?”
“不会的,臣妾不会……娘娘,求你们相信臣妾,臣妾愿意为娘娘们做任何事。”章答应哭着说,“皇上前几日还给臣妾送东西,宜妃娘娘您也知道的,臣妾真怕德妃娘娘回来后会对付臣妾,她可是要逼着臣妾堕胎的人。”
宜妃见惠妃神情动摇,心里知道有下文,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把事情推在惠妃身上说:“姐姐是管着宫里事的,我可不想拿主意,您看着办吧。”
惠妃瞥她一眼,冷声说:“在西六宫出这种事,让我甘心被荣妃笑话?”说着又狐疑地打量了章答应,心生一计,到门前唤宫女拿一把剪子,到手后又把人支开,关了门背着光一步步逼向章答应。
“姐姐,你要做什么?”
宜妃才发问,但见惠妃把那只布娃娃踢到了章答应脚下,又扔了手里的剪刀,指着地上两件东西说:“既然你那么恨德妃,那就把这只布娃娃的肚子剪开,你不是要诅咒她吗?眼下她怀着孩子,咒得她胎死腹中才好。”
“太狠了!”宜妃脱口而出,心里一阵毛躁,暗想惠妃果然阴毒。
章答应更是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懂这种魇镇之术到底能不能害人,若是自己一剪刀下去娘娘在畅春园真出什么事,杀了她都难以抵消悔恨之心,可是她不剪,惠妃一定会疑心。一面犹豫不决,一面已经离开凳子滑到地上,亏她那么大的肚子上上下下还扛得住,连惠妃都看着皱眉头。
“这玩意儿真有用,乌雅氏早就万箭穿心了,这东西不过是吓吓人的。”
那日宜妃的话在耳畔响起,想想宜妃做这只布娃娃不知多久了,德妃娘娘一直好好的没受到伤害,看来是真的不会有什么巫蛊的作用,好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能退缩,若真有什么诅咒报应,全冲着她来好了。
章答应把心一横,咬牙捡起剪刀,抬手间寒森森的光亮反射在她脸上,一手抓起布娃娃,一手拿剪子往娃娃肚子上戳,咔嚓声响,布娃娃的身体被戳烂了,里头棉絮撒了一地,而章答应的手被银针扎了几下出了血,混在雪白的棉絮之中,很是刺目。
此刻畅春园凝春堂里,众人正围着德妃,温宪缩在太后怀里,惊恐地看着额娘的肚子起起伏伏,太后哄着她说:“额娘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了,你瞧瞧这么点儿大就拳打脚踢的。”
温宪却娇滴滴地说:“我已经有弟弟也有妹妹了,额娘生那么多,以后又要少喜欢我一点点。”说着小公主爬来母亲身边,搂着脖子撒娇,“额娘不要生小妹妹,生小弟弟也比生妹妹好。”
太皇太后乐不可支,让人把公主给她抱到怀里,爱不释手地说:“我们温宪是小福星,既然说额娘生弟弟好,那你额娘就生弟弟。”
温宪得意洋洋地说:“生了妹妹要跟我抢好东西呢,弟弟不敢抢,弟弟抢我就揍他。”
大人们被小姑娘哄得十分高兴,此时清溪书屋有人来传皇帝的话,说明日瞧着也是好天气,预备一大早就走,怕路上颠簸会缓慢行进,想赶在晌午前进宫,问太皇太后和太后是否有不妥。
太皇太后无异议,打发了来传话的人,让苏麻喇和乳母带孩子们别处去玩,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德妃、佟嫔和端嫔,众人见太皇太后神情严肃,以为有要紧的事说,但老人家只是吩咐:“宫里人一定好奇园子里的光景,此番回宫,你们身边少不得来问长问短的人,紫禁城里有规矩,宫里的事不得对外言,自然畅春园也一样,这些日子咱们在这儿怎么过的,不要在宫里传来传去。”
诸位皆应诺,太皇太后便示意佟嫔几人下去,留下岚琪和太后,老人家对岚琪说:“我知道你近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既然是玄烨的意思,我也不愿过问,可你心里要有分寸,不要到最后伤不得她们还把自己搭进去。”
岚琪认真地答应,太皇太后又拉起她的手,缓缓交付在太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