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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琪回眸看她,又转身看高高在上笑得笃然得意的佟妃,垂首与她道:“你该求的人,是佟妃娘娘,我不要你可我并不要你死,你不明白吗?这里谁为尊谁为卑,我一个常在如何能左右?快去求佟妃娘娘,你拉着我也没用,一会儿大力太监就要来拖你走了,想要活命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都是你的错,你害我性命,你会不得好死的……”巧燕垂死挣扎,几近疯狂,哭天抢地地斥骂着眼前人。
岚琪却淡淡一句:“你的命是命,那孩子的命就不算了?我不曾害你,我今日只叫你跪了半个时辰而已,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一世临死都还看不清,下一辈子终究还要糊涂。”
佟妃听见这一句,胸前倏然发紧,恨不得先把这个乌雅氏拖出去打八十大板,可刚要开口发作,门前晃进来明晃晃的身影,好久连承乾宫的门前都不经过的皇帝,今天竟突然来了,而他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刚才的闹剧可有听见?
岚琪也是转身的一瞬乍见玄烨在门前,相遇相知至今,乌雅岚琪还是第一次那么不想见到皇帝,刚才她那些话何尝不狠,可这些话,皇帝都听见了吧。
“把这个宫女打发出紫禁城。”玄烨身后跟着李总管,他淡淡吩咐了一声,然后看着已离座赶来行礼的佟妃说,“这几日皇祖母正高兴着,宫里就不要喊打喊杀的了。”
“是,臣妾……”
“朕来与你说说话,外祖的寿辰快到了,今年是大寿,朕想差遣你备一份贺礼。”玄烨说着,径直就朝正殿里去,佟妃受宠若惊赶紧跟了上去,只有岚琪屈膝在一旁无人理会,一时连巧燕也被拖走了,环春忙上来搀扶主子,小声说着,“咱们也走吧。”
岚琪恍然看她,眼中微微泛红,“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刚刚那些话……”
环春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皇帝听见多少,可既然皇帝提起要打发巧燕出宫,至少巧燕发疯前的话,都该听见了,虽然主子今日没做错什么,但方才那无情的架势,也的确和平素的她很不一样,这样反常突兀的表现出来,皇帝乍然瞧见听见,心里难免要有想法。
回到钟粹宫,布常在慌慌张张地等在门前,可岚琪进门就直往她的殿阁走,眼睛里一个人也看不见,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似的,布常在瞧着很担心,玉葵忙过来解释:“遇见皇上了,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大概都让听见了,皇上和佟妃娘娘说话去,就撂下我们主子,她心里头正难受呢,您千万别介意。”
布常在自然不介意的,可又奇怪地问:“皇上和佟妃娘娘说话?可皇上刚才来,是找岚琪的呀,瞧见我在门前问去哪儿,一听说在承乾宫,立刻就赶过去。”
玉葵惊讶不已,转身就跑来主子寝殿,她正呆呆盘膝坐在炕上,环春扶着膝头不知哄她什么,只瞧见憋着嘴,满面委屈。
“布常在说,皇上是去找您的。”玉葵将那些话说了,岚琪听得怔怔地,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话,却道,“可也必然讨厌我这个样子了,皇上喜欢看见我笑看见我乐呵呵的,那么冷酷无情的样子,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这一下他才真正该讨厌我了。”
环春劝她:“从前那些事都不见您这么悲观,可把心放宽些,今天您那些话虽然狠了些无情了些,可并没有错啊。”
岚琪软软地伏在大靠枕上,嗫嚅着:“我没错,可他未必喜欢这样子,我以前以为自己不在乎的,现在才明白,我的心能有多大,终究盼着自己被喜欢,盼着不要让他厌恶。现在心里不好受,你们若心疼我,就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几人不敢勉强,给她身上盖了层薄毯子后,都退了出去。外头天色渐晚,眼瞧着该传膳的时刻,主子今晚必然是不吃的了,盼夏那儿正准备张罗布常在的晚膳,稻穗从外头回来说:“承乾宫传膳了呢,皇上在那儿和佟妃娘娘用膳了。”
锦禾拉着她让小声些,指了指环春几人正无奈地坐在东配殿门前,“说不得,乌常在正难受呢。”
屋里头,岚琪一个人呆呆地伏在枕头上,一遍遍回想刚才和皇帝四目相对的情景,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玄烨脸上的神情,是嗔是怒还是厌恶?想不起来,心里就更不安,她不曾刻意去讨好玄烨什么,不曾刻意做什么吸引他喜欢自己,可她也不愿意被讨厌,她的心能有多大,装了一个玄烨,就要满了。
而人家特特去找自己,生怕被欺负似的,却瞧见那么厉害无情的乌雅岚琪,不定心里怎么失望呢。一想到这些,岚琪眼睛就湿润,可不敢哭也不能哭,傻傻地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之前那么苦的日子,她都没抱怨,可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这一夜忐忑不安,环春几个也不放心,而皇帝当夜就留在了承乾宫,这样便越让人难受,玉葵私下问环春:“还是到底怎么想的,真的讨厌我家主子了吗?可佟妃娘娘那副嘴脸,难道不更惹人厌恶?”
环春唯有叹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呢。”
翌日慈宁宫来人请乌常在过去,岚琪知道太皇太后的礼服只剩下收尾了,且明日就要穿,哪怕一夜没休息好,也过来帮忙,起先有几位老太妃进宫来和太皇太后说话,苏麻喇嬷嬷也陪在那里,岚琪一个人专心致志弄衣裳,等几位老太妃离去,苏麻喇嬷嬷来瞧时,她已经在熨领子袖口,做最后的整理。
嬷嬷夸赞着:“奴婢在您这个年纪时,不知道烧坏了多少件衣裳,挨打挨得皮肉都瓷实了,才学会用这劳什子,咱们常在真是聪明灵巧。”
岚琪笑说:“小时候调皮把额娘的新衣裳上烫坏了,本以为要被额娘结结实实揍一顿,可额娘却把着我的手悉心教,之后家里这活儿就是我做的。”
说话的功夫,太皇太后新的礼服已熨熨帖帖的整理好,岚琪聚起来双手一抖,苏麻喇嬷嬷一晃神,仿佛瞧见乌常在把这礼服穿在了身,再眨一眨眼睛,她已经和其他宫女一起把衣服撑起来挂好了,笑盈盈地端详着,“明天太皇太后一定把咱们这些人都比下去了。”
嬷嬷却笑:“才忙停顿这里,那里又要差遣您了,主子说口渴,刚才陪着聊了好些话,正要一碗蜜枣茶吃,奴婢本来请您去泡茶的,没想到这里也收拾好了。”
“这就去,泡茶多容易的事。”岚琪转身就往茶水房走,不多久端着蜜枣茶出来,进了太皇太后寝殿,却见昭妃突然来了,见了面很和气,笑着说,“有妹妹在这里伺候太皇太后,我可安心多了。”
岚琪奉了茶来行礼,昭妃拉她一起坐下,才缓缓对太皇太后禀告:“敬事房来人禀告臣妾,说承乾宫要撵一个宫女出宫,这本非大事,但毕竟是佟妃妹妹的人,臣妾差人去问她,说是皇上的意思她不在乎,臣妾左思右想,还是来问问太皇太后,只怕随意撵人走,外头的人又该议论纷纷,正不知怎么办才好。”
太皇太后悠悠然喝着茶,心里头一阵苦笑,这件事她早已知晓,昭妃这会儿是生怕自己不知道,特地来提个醒,何况事关乌雅岚琪,她在边上,就更有话说。
搁下茶碗看了眼岚琪,小丫头脸上很不自在,一时也不着急理论,只吩咐昭妃:“撵走一个宫女而已,管她是承乾宫还是我慈宁宫,外头大臣们若要管也管得太宽了,你手里掌着凤印,就要有杀伐决断的魄力,照你的意思去做就好。”
昭妃本来也没打算太皇太后给她什么主意,就是见佟妃关起门来施虐不让人见,那她就得让别人都看清楚了,何况这次的事和乌雅氏脱不了关系,等她一会儿走了,太皇太后必然就能知道佟妃更多嘴脸。
果然佟妃略坐坐,便说内务府还有事等着支应,行礼告辞,苏麻喇嬷嬷送出去,少时回来,却不见主子和常在在寝殿里,听着笑声找过来,太皇太后正乐呵呵地试穿衣裳,笑着夸赞:“你这几下收的才好,不松不紧,苏麻喇越发为老不尊,我现在哪儿还有小蛮腰,还非把腰上勒紧了嫌不够丢脸的。”
苏麻喇嬷嬷这才放心,进来笑着怨怼主子:“您如今有了常在,看奴婢是左右不顺眼了,往后奴婢私下里欺负常在,那也是您挑的事儿。”
这一对老姐妹名义上的主仆,实则早亲厚得不分彼此,这样的玩笑话换一个人可不敢胡乱说,太皇太后更是笑着搂了岚琪说:“你可把环春几个看紧了,不然将来老了,也是我这样,在家里让奴才欺负。”
岚琪却笑着说:“环春她们笨,要有嬷嬷这样能干,将来欺负臣妾,臣妾也认了。”
她总能几句话把大家都哄高兴了,昭妃走后太皇太后都没问承乾宫的事,只问她衣裳弄得怎么样了,就一起过来试穿,这会儿心里是真的高兴,唤苏麻喇嬷嬷说:“我年轻时那些首饰你收在哪里了,拿来让岚琪挑一件,明日戴着好看。”
嬷嬷呀了声,说主子轻易不赏赐年轻时的东西给孩子们,麻利地去翻出来,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比不上现在的精致,可这里头都是太皇太后的青春,和她那一段坎坷波澜的人生。
“这一支钗子是孝端皇后在我进宫时给的,我年轻时也没戴过几次,进宫前总在草原上奔跑,皮肤不如你白皙,配不上这红宝石,给你了。”太皇太后说着,把岚琪拉到身边,将钗子戴在她发髻后头,隐隐露出来鲜艳润泽的宝石,趁着她白皙的肌肤,原以为会添出娇艳气质,可这丫头却把红色衬得很庄重,老人家不禁啧啧,“真真人生得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
众人正说笑,外头传裕亲王来请安,太皇太后嗔笑什么时辰现在跑来了,可都是自己的孙儿哪能不喜欢,便喊在正殿里见,岚琪这边也不便过去相见,让她和嬷嬷说会儿话,若有事自己先离了也成。
再次把衣裳收拾好,岚琪跟着嬷嬷又把太皇太后明日用的钿子头面等一概物件都准备齐当,嬷嬷笑着说:“明儿一早您也过来伺候吧,太皇太后又该埋怨奴婢给她戴得满头沉甸甸,您在这里主子还好说话些,不然也怪磨人的。”
岚琪软软笑着:“嬷嬷是说我也磨人吗?您可不要听环春她们瞎说,我一点儿也不缠人,只有她们欺负我。”
嬷嬷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笑着问:“昨儿的事呢?不说环春熬得眼圈乌黑,您这脸上也不好看,今天脂粉扑得这么厚,遮盖了一些,可也和平时不一样啊,主子她什么都看在眼里的,扑了粉有什么用?”
岚琪这才露出几分委屈,垂首不语。
“佟妃娘娘那儿的事,主子懒得管,而皇上和您的事,想管也不能管,只有等皇上自己和您再说话了,才知道昨天究竟是气还是恼。”苏麻喇嬷嬷笑悠悠哄着她,“昨天皇上和您前后脚来,主子便笑早知道留您用晚膳,便让皇上去找您过来,没多晚就跟着您过去的,谁晓得却闹去了承乾宫,再后来皇上也不回来了,竟然还留在那里,等奴婢和主子知道这些事,就猜您是不是要躲着哭鼻子呢?”
“没有哭呢。”岚琪怯生生,羞得双颊嫣红,但想了想便说,“嬷嬷,环春问我从前那样子也不觉得难受,怎么昨天会那么不开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