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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听您的。”岚琪自然是客随主便。
“说起来,我自己也奇怪,近些年怎么天天精神那么好,但每个月一到那几天就软得说话都懒,腹痛腰酸浑身不舒服,但日子一过去,我又每天都很精神,现在听太医说,是我身子里血气过旺,这样想我也不奇怪了。”温妃一手支着脑袋,叹了声,“眼下那个太医被太皇太后扣住,我也见不到,真想问问是他医术太庸碌,还是故意害我,又或者是被别人动了手脚?德嫔你说,我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可害的?”
岚琪道:“臣妾不懂这些门道,臣妾只知道,您终究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是吗?”温妃面上突然黯淡下来,拿起筷子夹点心吃,一边慢悠悠说,“所以无论我怎么想摆脱他们,也注定一辈子摆脱不了?你说会不会是……”
一只三鲜蒸饺被放在了岚琪面前的碟子里,温妃看着她说:“如果是皇上授意那个太医对我下药,怎么办?我这样告去慈宁宫,不是和皇上对着干了吗?”
“娘娘……怎么这么说。”岚琪惊愕,更想起太皇太后方才在眼中闪过的寒光,难道太皇太后也这么想,还是她自己多想了?
温妃苦笑:“那个太医,是皇上给我指派的,本是我求皇上不要再让阿灵阿的眼线来盯着我,虽然我知道去掉一个太医也去不掉别的人,但不知道的也就算了,知道的,我可真不想天天看见他。皇上就答应我了,隔天就指定了新的太医,直到现在。”
“皇上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岚琪晃了晃脑袋。
“我姐姐一向不大侍寝,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她,没有孩子也正常。”温妃面色凄凄,眼底有不知为了什么事的绝望,方才见到客人来的喜悦已经淡了,幽幽说着,“可皇上对我很好,不来的日子也会偶尔派人来问问我怎么样,来的日子,和我说说玩笑话,一直都很好。哪怕我在承乾宫闹出那么大的事,他与我明明白白说清楚后,也没有半分嫌弃我。若是我病了,更是时不时派人来探问,我觉得自己的日子,比姐姐当年好多了,我这个妃位,有名有实,比她强百倍。可今天突然听说我吃的药不对,心里寒得,比当初碰到姐姐冰凉的身体都觉得冷。”
“若是别人呢,您不该这样想,冤枉了皇上可怎么好?皇上那么喜欢孩子,虽有留与不留的规矩,可这些年哪怕答应常在都没有过不留的事,怎么也算不到您身上来。”
岚琪努力劝慰温妃,可她心里没有底,她眼中的玄烨,呵护自己恨不得每天捧在手心里,她想象不出皇帝会有这样的狠心,何况这么些年,低阶的妃嫔产子不少,哪怕一夜恩宠,也没说不留,布贵人、戴常在,都先后有皇嗣,玄烨何至于……
何至于?可不就是因为低阶的妃嫔才无所谓,而温妃是钮祜禄家的女儿,佟贵妃则自身不好生养,也许就真是玄烨做的呢?
“咱们可不能先冤枉了皇上。”岚琪说这一句,心里也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她怎么能怀疑玄烨,这宫里头坏心眼的人,还少吗?一定不是玄烨。
“若不是皇上,我心里就能好受多。”温妃停了停,垂眸不知思考什么,须臾才继续道,“我想等皇上回銮后,亲自问他是不是,只要皇上应我不是,我就再也不瞎想,不管是谁,知道与否都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自欺欺人的事,也不少了。”
岚琪凝视她,在温妃的眼睛里,竟看到几分与自己相同的神情。她一直明白,选秀入宫也好,她这样从宫女来的也好,并非人人都对皇帝有真正的男女之情,觉禅氏就是最好的例证,而如她那样对玄烨有情的,荣嫔、端嫔大概是,但这一刻她却觉得,眼前的小钮祜禄氏,总是口口声声说她入宫是为了给钮祜禄皇后生一男半女,如今瞧着,她似乎对玄烨生情了。
女人很敏感很细腻,岚琪身边的布贵人、戴常在,她们对皇帝和自己很不一样,她们是敬畏皇帝,对一切都怀着受宠若惊的态度,而荣嫔和端嫔就不同,这里头细微的差别,岚琪心里都明白,眼下的温妃,每一句话里,都是透着对自身感情的怀疑,她大抵是爱上玄烨了,才会那么在乎到底是不是皇帝给她下了药。
“我会好好调养身子,我想有自己的孩子,八阿哥虽然可爱,终究不是我的孩子,觉禅常在也挺可怜的,我不想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力。”温妃微微笑起来,仿佛对未来充满了遐想,“我要比我姐姐活得好,活得坦荡,光看着你,我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什么,也老早就对你说,我不会害你。我晓得你心里忌惮我,外头的人也说我阴阳怪气,但我不在乎,只要自己能过得开心,就成了。”
岚琪垂首,轻声道:“昔日身体虚寒,臣妾跟着太皇太后吃药调养,一年半载后就有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娘娘还那么年轻,好好调理,一定会好起来。这件事如今太皇太后知道了,臣妾也知道了,不管是谁做的,慈宁宫里不会看着不管,您安心养身体为好。”
温妃却问:“德嫔,那你说,我到底该不该亲自去问皇上这件事?”
176偷偷离宫()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将心爱的男人拱手相让,除非缘尽了情断了,不得不转身离开,或是被狠狠抛弃,纵然如此也谈不上一个“让”字。
但为何,岚琪此刻听着温妃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觉得她在希望自己能腾出些地方,好让她在玄烨的心里占一个角落?是她想多了,是她太在乎自己在玄烨心里的位置,才防备地看待别的女人?
“德嫔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温妃笑着凑上来,却将岚琪唬了一跳,忙离座道,“臣妾不敢受您一声姐姐,若叫外人听去,实在坏了规矩。”
温妃难掩失望,但并未不悦,只是笑叹:“可不是么,我刚才也是喜欢了才喊的,我知道没有人愿意做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命不好。而即便你愿意,我真喊你一声姐姐,别人还不定怎么想你我关系,恐怕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岚琪慢慢坐回,端起微凉的蜜茶浅饮一口,但觉槐花蜜香甜馥郁,哪里还吃得出什么花上露水的绝妙,可见这采集露水冲泡茶饮,真是闲来无事的人才想出的耗费时辰的法子,好好的东西,冲茶恐抢了茶香,冲蜜又被融合得毫无痕迹,到头来不过是白辛苦一场。
“你这样回避,想来是不赞同我亲口去问皇上缘故。”温妃又将几样点心拣了堆在岚琪面前的碟子里,自顾自地说着,“我既然求太皇太后做主了,的确不该再去问皇上,万一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一定会劝说他,我若再去问他,他心里若自此厌恶我就不好了。”
“娘娘思量的很周全。”岚琪低语。
“皇上并不讨厌我,如果真是他的意思命太医令我避孕,也许是顾虑我背后的家族,想来情有可原,皇上有皇上的顾虑,所以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温妃面上喜色渐淡,忧心说,“我该自己私下里派人查一查,若是旁人使诈,我再行请两宫做主不迟,可若是皇上的意思,我就不该违逆他。现在想,兴许这一次,我和他的情意就要断了,也许我没有孩子,他一直会待我如此好,可我有了孩子……”
岚琪看着她,心里有酸楚掠过,她也知道自己能得玄烨眷顾,家世背景的清白低微,是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喜欢的重要原因,她偶尔也会胡乱想,若自己是出生高门的贵族千金,会不会即便入宫走到他身边,也不过是承乾宫、咸福宫这样的光景?
她如今越来越小气,不能想象玄烨抱着别的女人,像钟爱自己那样钟爱她,说着他提起佟贵妃和温妃时的话,用那些字眼,来形容自己。光是想一想,心里就揪着痛,而眼前的温妃显然爱上了皇帝,可她却不知道她爱上的男人搂着别人时,是如何形容她的存在。
深宫里的爱情,一不小心就会变得扭曲,每个人都以面具示人,此时此刻岚琪也躲在面具后头端详着温妃,不愿更永远都不会对她曝露心事,心底的自私正不断膨胀,她没有那样宽广的心胸,本以为或许真的能做一做朋友做一做姐妹,但此刻见她坦言对玄烨的眷恋,岚琪才打开的心门,又轰然合上了。
“我还是不问的好,还是守在这里,管他有没有孩子,有八阿哥也挺好的。”温妃大口吃了点心,腮帮子鼓鼓地说,“不然挺好的日子要被我折腾掉了,我能作弄阿灵阿他们,可不敢算计皇上啊。”
岚琪也开始吃面前的点心,果然每一样都精致无比,温妃她一定花尽心思想要让皇帝开心,也不知是否如她所说,皇帝一次都没在咸福宫用过膳。
“德嫔娘娘,六阿哥找您呢。”此刻乳母领着胤祚出来,小家伙蹒跚而至,大抵是闻见香味,就没耐心再看熟睡的小婴儿,又见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点心,眼睛睁得大大的,爬到岚琪身上,伸手就要抓东西往嘴里塞。
温妃瞧见欢喜极了,夹了一只兔儿摸样的豆包给他,胤祚却不肯拿,转身油腻腻的手就抱住了额娘的脖子,其他东西也不要了,岚琪拉开他才摸过水晶饺的手,一面哄着:“温娘娘给你小兔子呢,胤祚快拿,谢谢温娘娘呀。”
可孩子却老大不情愿,只管拿油乎乎的手在母亲身上蹭,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要说什么。温妃不计较,问冬云鸡蛋羹炖了没有,不多久端来一盅鸡蛋羹,说是拿鸡汤炖的,只放了零星几粒盐,送到岚琪面前,她自己尝了一口很合适,才哄儿子喂他吃。
见胤祚吃得开心,温妃也高兴,不由自主过来伸手也想喂,可岚琪才把勺子递给她,胤祚一看到就瘪嘴哭,发脾气似的在岚琪怀里乱蹬。
孩子没道理的闹变扭,来回几次,温妃的热情也淡了,无奈地说:“六阿哥好像不喜欢我呢。”
“大抵是有些闹觉,平日里六阿哥此刻该午睡了。”乳母在边上温和地打圆场,“六阿哥困了就只认德嫔娘娘,连奴婢几个都不要的,这会儿瞧着该是困了。”
温妃脸上才缓和些,笑着说:“下回等他睡醒了再来,我很想和他亲近,咱们八阿哥转眼也要长大,兄弟们玩在一起多热闹。他们也只这几年自由,瞧瞧大阿哥和太子,听说惠嫔连大阿哥的面儿都见不上了。”
岚琪敷衍着,哄着怀里焦躁不安的儿子,果然如乳母所说,没多久胤祚竟伏在额娘肩上就睡着了,岚琪便以此借口要告辞,更为了儿子的失礼道歉,说下回孩子精神时再领他来。
温妃听说岚琪还要来,不再依依不舍,亲自送她到门外坐轿子,热络地说:“皇上正好不在宫里,太皇太后那里的事总有限,你得空了就来坐坐。”
“多谢娘娘。”岚琪客气着,好容易上轿离开,走远离才舒口气,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想起出门前遇见佟贵妃,人家叫她别带儿子来,别的还好,但胤祚这样不给温妃面子,没道理地讨厌人家,实在是让她很尴尬,若是方才听贵妃的话,不带儿子来就好了。
“额娘往后不领你去咸福宫了。”亲了亲熟睡的孩子,岚琪也算定了心,原先矛盾着一味无视温妃的热情总显得太冷漠,如今她不必再烦恼,这朋友姐妹是绝做不成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