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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道了。”环春热泪盈眶,垂着脑袋不停地抹眼泪,岚琪终于软下脸来,伸手握着她,“你不要哭,你哭了我也要哭的,咱们高高兴兴把日子过下去,其他的别再想了,从前咱们不是好好的?”
环春用力点头,搀扶她往屋子里去,喊宫女准备热水伺候主子沐浴,再也不提什么四阿哥,再也不管承乾宫的事,而岚琪自己冷静下来,安宁地泡在热水里后,脑袋里竟已想不起来刚才正殿里的光景。
明明胤禛奶声奶气的“额娘”还缭绕耳畔,明明布贵人和惠嫔的话也盘踞在心里,可她就是下狠心了,下狠心让自己当做从没生过四阿哥,下狠心让自己忘记一切酸甜苦辣,把四阿哥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看待,若不然,她终日都要为了四阿哥任何动静提心吊胆,为了自己曾经的决定迷茫,而渐渐疏忽身边的事身边的人,她是为了胤禛好才送他走,眼下就该安安心心伺候太皇太后和玄烨。
布姐姐说佟贵妃太宠胤禛给他招恨,连惠嫔都提醒自己贵妃把孩子惯得骄纵,她想想刚才相遇的一幕,四阿哥缠着父亲要一起走,若是玄烨不去,恐怕不是贵妃不高兴,而是这小娃娃要哭闹不休。兴许是贵妃什么都顺着他,所以在胤禛的世界里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大概这就是旁人眼里的太骄纵,岚琪怎会不担心,可她不能干涉不能插手,不然佟贵妃生恨,玄烨和太皇太后都会担心她。
眼下岚琪唯有相信玄烨不会袖手旁观,相信他不会由着贵妃毁了孩子的前程,皇上心思细腻到能察觉太子身边乳母嬷嬷的不可靠,他还亲口说稀罕自己和他的孩子,更给了六阿哥“胤祚”这样尊贵的名字,所以她能为四阿哥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相信玄烨。
想着这些,缭乱的心渐渐平静,乌雅岚琪一步步走到现在,靠的就是明白自己要什么,明白日子该怎么过,不能因为别人几句话,不能因为后悔曾经的决定而迷失方向,她爱胤禛的心要好好藏起来,她做亲娘的要怎么才算疼爱儿子,不需要别人来理解,自己心里明白,就足够了。
出浴后,岚琪让乳母把胤祚抱来,要和儿子一起睡一晚,众人知道皇上今晚在承乾宫不会过来,也都不加阻拦,且见主子脸上笑意浓浓心情见好,都跟着放心了。
永和宫的灯火熄得很早,相邻的承乾宫却热闹许多,四阿哥嬉闹了好半天,玄烨都觉得头疼了,贵妃还精神十足地陪着他,直到四阿哥自己累了倦了才让乳母抱去,玄烨已是浑身疲惫,靠在炕上阖目休憩,贵妃端着一碗热茶进来,尚不自觉地问:“皇上是酒吃多了上头吗,蜜茶醒酒,要不要进一碗?”
玄烨懒懒地摆手,想了想又坐起来说:“你每天这样陪着胤禛嬉闹,累不累?现在已经很晚了,孩子不是应该早些睡才好?”
佟贵妃却笑:“他白天睡得多呢,晚上不怕晚一些,臣妾会照顾好胤禛的身体的,您瞧他虎头虎脑的,胳膊跟藕节似的。”
玄烨微微皱眉,觉得彼此似乎难以沟通,静了片刻才继续说:“太子在乾清宫时,哪怕朕挑灯熬夜,他的起居饮食都是有规矩的,对孩子来说是约束,对他们的身体也好,朕劝你不要太由着四阿哥了,该好好约束他的起居习惯,你自己也不会太辛苦。”
佟贵妃却无法理解皇帝的好意,想着今天他和乌雅氏散步的情景,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轻轻笑:“皇上的意思,是臣妾不会照顾孩子?四阿哥来了承乾宫,除了夏天贪凉咳嗽了几声,没病没灾连磕着碰着都没有,难道臣妾还不够尽心?”
玄烨语塞,他哪里是说这些,微微有些恼火,终于道:“朕知道你疼爱四阿哥,可是太纵容娇惯,他如今就已生得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脾气,往后如何是好。”
贵妃低垂着脑袋不言语,护甲轻轻叩击茶碗发出叮当声,玄烨也没再继续,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好半天贵妃才终于开口问:“皇上不进茶,是不是唤人来洗漱,您早些休息好。”
“朕不留下了,你照顾四阿哥要紧。”玄烨说着起身,贵妃坐在一旁动也不动,竟是傲气地说,“那臣妾不送皇上了。”
玄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门却瞧见四阿哥的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还听见奶声奶气在嚷嚷“不要,不要”,他蹙眉立足听了好一会儿动静,连贵妃都跟出来问怎么还不走时,才指着儿子的屋子说:“对着乳母大呼小叫的脾气,是好事吗?朕不怪你宠爱他,但这样脾气往后见了外人,就会丢皇家的脸,丢朕和你的脸。”
贵妃脸上讪讪的,轻声道:“四阿哥是皇子,谁还会对皇子指指点点?”
玄烨一时激动,冷冷说:“你若想不明白,那也不适合再抚养四阿哥,大阿哥今日挨打的事也不能让你警醒,还是你不知道?朕的儿子不可以骄纵跋扈,皇子的尊贵,可不是在脾气性格上,你再好好想想。”
贵妃亦激动起来,睁大眼睛问皇帝:“皇上口口声声说臣妾的不是,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是不是德嫔回来在您耳边吹风了,挖空心思要抢回儿子?”
148佟贵妃驾到(5000字,还有一更()
“当初朕把胤禛送来承乾宫时,对你说了什么?”玄烨看着贵妃,她眼神恍惚,仿佛在寻找已经被遗忘的回忆,可皇帝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说道,“朕答应过你,四阿哥不会被任何人抱走,不要重复纠缠同样的问题,总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皇上……”
贵妃再要出言,皇帝已转身离去,她立在门前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耳边骤然响起胤禛哭闹的声音,一声声额娘催着她的心肝,转身跑入儿子的屋子,小家伙瞧见她就张开手要抱,扑在怀里呜呜咽咽,贵妃哄了好久他才安静下来,儿子在怀里,却仍旧觉得不安,不由自主抬眸望向窗外永和宫的方向,心内自问着:“她真的不想抢回去?”
玄烨离了承乾宫,却在走了十步远的地方驻足停留,发愣似的呆了好一会儿,李总管不安地上来问:“万岁爷预备去哪儿?”
玄烨这才动了动眼神,转身径自走过灯火通明的承乾宫,一直到早已安静的永和宫门前停下,抬手吩咐身边人:“小声点敲门,兴许已经睡了。”
李公公便亲自上去叩响门环,大门开了一条缝,里头值夜的小太监见是李总管实实唬了一跳,李总管则问:“德嫔娘娘睡了?”
“已经歇下了。”小太监打开门,又瞧见门外头皇帝,正要大呼小叫的,被李公公一巴掌捂住了,推到边上去,迎着皇帝进了门,里头也有人听见动静,绿珠掌着蜡烛出来瞧,看到是皇帝进来了,倒没有惊慌,而是迎上来说,“万岁爷,娘娘已经睡着了。”
“朕瞧瞧她。”玄烨接过绿珠手里的蜡烛台,自己托着往门里走,一道道门走进,熟门熟路地近了卧榻,却见岚琪侧躺着,边上娇小的婴儿也憨然而眠。
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情景,从未见过母子同榻的模样,瘦弱的岚琪以母亲之姿护着身边更娇小的孩子时,她看起来不再那么弱不禁风,纤细的臂弯亦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足以为她身边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烛光恍惚,做娘的女人很警醒,岚琪睁开眼就先看看孩子,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不知胤祚哭闹,以为是环春乳母掌灯进来了,但瞧见儿子安然睡着,心里才疑惑,循着光源抬头一望,瞧见最熟悉不过的身影,心里头一热,脱口而出:“皇上?”
“小点声。”玄烨比了个嘘声,将烛台在边上放下,岚琪已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玄烨怕她冷,随手拿过边上搭着的衣服给她裹上,两人在别处坐了,岚琪才问:“皇上怎么来了,要在这里睡吗?臣妾让乳母来把胤祚抱走。”
玄烨摇了摇头:“朕只想来看看你,你若不醒朕也走了,可还是把你吵醒了。”
岚琪笑着:“身边有个小娃娃,梦里哼哼一声臣妾都会醒,不是皇上弄醒的。”但一个激灵,明明记得玄烨去了承乾宫的,怎么大半夜地跑来,难道是和贵妃不开心了?不自禁地抬起疑惑地目光,昏暗的光线里,彼此都看不太清对方的神情,却听见玄烨苦笑,“朕还真不想走了,可是胤祚睡得那么好,朕又舍不……”
玄烨的话还没说完,岚琪已经起身出去,不多久又有宫女掌着蜡烛进来,环春和乳母都简单地披着衣裳来,知道皇帝在也不敢过来行礼,匆匆忙忙将六阿哥抱走,小婴儿睡得也实沉,竟没有被惊醒。
一阵动静后,寝殿又安静下来,其他宫女送来洗漱之物,岚琪拉着玄烨过来,亲手伺候他盥洗更衣,一切妥帖后把他推到榻上去,自己则又去洗手,再端了一碗杏仁奶,才走到床边,已见靠着的人安心睡过去了。
转身搁下东西,回过来坐在床边看着玄烨,他阖目的样子和胤禛很像,虽然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四阿哥睡着的模样,但曾经的点点滴滴,都记在她心头,儿子也有和他阿玛一样纤长浓密的睫毛,她记得自己在乾清宫时总爱伸手摸一摸熟睡时玄烨的睫毛,这会儿又起了这样的念头,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眼睛,可指尖还什么都没碰到,就被人捉住了手一把拉上床。
身子重重地跌进去,还没回过神时,玄烨已经抱着自己又静下来,他很轻声地说一句:“朕累了。”
岚琪小心地应着:“皇上早些睡。”
可他却紧紧抱着自己,也不知这样能不能入眠,好半天终于说:“朕多想把胤禛给你抱回来,岚琪,你为什么那么狠心?”
这一句话后,整夜寝殿内再无人言语,岚琪愣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听得怀里的男人平稳轻微的鼾声,才因知道他睡熟了而将四肢百骸松下,刚才那一句话,让她浑身发紧,连呼吸都似乎有短暂的停歇,玄烨是终究不能理解她?还是他为了这一切自责?也许明日起来他就不记得今晚说过什么,自己耿耿于怀,只会弄得所有人都不安心。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是警醒的浅眠,翌日外头叫起的声音才响,岚琪就翻身起来,身边的人还在熟睡,让她舍不得叫醒他,但御门听政不能懈怠,她心里有分寸。
而玄烨睡得再熟,被叫醒后立刻就能清醒,昨晚睡在这里,安稳又踏实,早起直觉得精神百倍,浑身都舒坦,可忙里忙外给他梳头更衣的人,却顶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玄烨看着她好久,突然想起昨晚堕入梦乡前说的那句话,不顾边上还有太监宫女在,捉了岚琪的手就问:“昨晚吓着你了?”
宫女太监们见状都退让避开,岚琪见玄烨神情关切,心内温暖怎还会计较昨晚那句话,笑着说:“臣妾可没听见皇上说什么,端了热奶进来,您已经睡着了。”
“不必哄朕,虽然你听着一定不高兴,但那是朕的真心话。”玄烨毫不忌讳,继续道,“朕还是遗憾,也许会一直遗憾,能做的就是替你看好儿子,朕会用心教养他,教养我们的儿子。”
心内五味杂陈,昨晚才三令五申宫里的人再不许提四阿哥的事,皇帝一清早就来说什么“我们的儿子”,岚琪感激亦感动,可她心里还有更坚定的信念,低头想了想,再抬起疲倦但有着坚毅目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