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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不收急忙深深一礼:“是,老太太教训的是,老朽再也不敢了。”
“哼!还不跪下跟你师父道歉!”
钱不收望了杜文浩一眼,迟疑片刻,低声道:“师父,请恕劣徒无礼之罪!”撩衣袍准备跪倒。
杜文浩急忙搀扶住:“不不!神医,这可不行,不能这样的,你是长辈,我可受不起。”
钱不收也不真心要跪拜,借势站了起来,淡淡道:“这师徒之礼是要的。好了,不必纠葛这些了,还请师父尽快给老太太治疗眼疾,好让老人家早日重见光明!”
杜文浩点点头,也不多说,走到庞母身边坐下,大声在庞母耳边道:“老太太,我给你号脉!”
拿过老太太的手放平,三根手指搭在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叹了口气:“老太太,您害眼疾之初若我在场,必然不会失明,现在,唉,时间拖得太久了”
阎妙手折扇一挥,道:“行了,不能治你就别吹,咳咳,师祖您就别找借口,那个什么,治不了就算了”他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想起刚才老太太的警告,急忙改口。
杜文浩也不理他,继续道:“刚才我用蜡烛灯光给老太太你测试,发现你还有光感,也就是对蜡烛光的移动有感觉,说明眼睛还没彻底坏死,咱们用活血通窍的方子先治治看,根据疗效再调整配伍,好吗?”
庞母微笑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没有。
杜文浩在桌前坐下,提笔写方。照例,庞雨琴过来帮着研墨。
方子写好,钱不收对杜文浩躬身道:“师父,方子能否借劣徒一观?”
雪霏儿笑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教不了你什么吗?怎么又要你师父的方子瞧着学呢?”
“霏儿别这样!”杜文浩起身道,将方子递给钱不收,“钱神医,给您方子,请多指教!”
“多谢师父!”钱不收低声道,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血府逐瘀汤加减!”
“劣徒问的是为什么要用这些药?师父查清楚庞母眼疾的原因了吗?”
“钱神医你曾给老太太诊治过,你的看法呢?”
钱不收摇摇头:“老太太眼睛暴盲,病因不明,劣徒多方用药,但汤药罔效,还请师父你指点!”
“暴盲”即西医的视网膜血管阻塞导致的突然性视力下降或者丧失,这种病症的病案最初记载于元朝张从正撰的儒门事亲,但病名最早出现在明朝王肯堂的医术著作六科证治准绳。而宋朝以前,没有类似病案的记载,因为当时的医者不知道这种病的发病机理,无从医治,也就没有成功病案的记载,这钱乙自然也不知。
杜文浩道:“暴盲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暴怒惊恐或情志抑郁,气滞血瘀,以致脉络阻塞。也有可能是痰热内生,上壅目窍所致;还可能是外感热邪,内传脏腑,致邪热内炽,上攻于目所致,还可能是肝肾阴亏,或阴虚火旺,上扰清窍所致;总之原因很多,要具体辩证才能论治。”
“老太太这病属于哪一种?”
“我刚刚说的第一种,老太太得知二奶奶怀孕跌倒之后,又气又急,情志不舒,肝郁气滞而血瘀,致目中脉络阻塞,瘀血阻络,津液不行,致眼底水肿,血不循经,泛溢络外,故眼底大量出血。由于气滞血瘀,头部血流不畅,故老太太经常头晕头痛,脉弦,这都是因为肝郁气滞血瘀的缘故。治疗这种类型的暴盲,要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方用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壳和甘草。”
“是吗?为何如此配伍?”
“方中桃仁破血行滞而润燥,红花活血祛瘀以止痛,共为君药。赤芍、川芎助君药活血祛瘀;牛膝活血通经,祛瘀止痛,引血下行,共为臣药。生地、当归养血益阴,清热活血;桔梗、枳壳,一升一降,宽胸行气;柴胡疏肝解郁,升达清阳,与桔梗、枳壳同用,理气行滞,使气行则血行,这几味均为佐药。桔梗并能载药上行,兼有使药之用;甘草调和诸药,亦为使药。活血与行气相伍,祛瘀与养血同施,升降兼顾。”
钱不收眉头微扬,捻了捻三缕花白胡须,点了点头:“听起来有点道理,倒也似乎对症,就不知疗效如何。”
“这一点我也不敢打保票,毕竟,老太太的病我只是切脉望诊,没有进一步的检验手段,所以也只是据症推测,配伍用药,是否妥当,还请钱神医指点!”
钱不收将手中药方递还给他,淡淡一笑:“师父言重了,劣徒给老太太治过,没什么效果,所以谈不上指点。劣徒堂中还有杂事,这就告辞了!”
三人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
“钱神医请等一下,以后能否闲了到我堂上逛逛,遇到疑难医案咱们共同探讨,相互交流嘛,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治疗二奶奶这种走黄的病症,还有张老汉的病的治疗方法,——张老汉服了我的药,已经大好了,还有,老太太这眼疾,我们也可以一起商量着如何治疗啊!怎么样?”
钱不收心中一动,的确,治疗二奶奶玉儿这药方,他很想知道,钱乙一生痴迷医学,眼看这种绝症被杜文浩治好,这方子的诱惑力对他来说可非同一般,至于张老汉的病,服了杜文浩的药真的大好了,这是他徒弟阎妙手探查到的结果,说明杜文浩对张老汉喘咳治肾的用药是正确的,其中的奥妙钱不收大部分还不理解,尤其是现在的庞母老太太的眼疾,他亲自诊疗过,下药丝毫没有作用,真想看看这年轻人如何医治这眼睛暴盲。
所以,钱不收问:“师父真的愿意将这些告知劣徒?”
“当然!我还想跟你学学如何给孩子看病呢,咱们相互交流嘛!”
“不敢!明日一早定当拜访。”
第51章 汤头歌()
第二天一大早,五味堂经过装修之后重新开张了。药铺开张跟别的买卖不一样,不能敲锣打鼓搞宣传的,更不能在门口吆喝。一切照旧,把店堂例外打扫干净,正常营业就行了。
门刚一开,庞雨琴和雪霏儿便来到了五味堂。
雪霏儿一进门就叫嚷着:“喂!杜郎中!我和雨琴姐来跟你学医来了!”
杜文浩一袭崭新的青布长袍,踱着方步从后院走了进来:“两位姑娘,请坐!”
“我们坐哪?”
“当然是,这个,你们爱做哪做哪,别妨碍我给病人瞧病就行!”
雪霏儿想了想,拿了两根方凳放在杜文浩的椅子两边:“玉琴姐,你坐里面,我坐外面,我帮着他跑腿,你帮着抄方。这样行不行?杜郎中。”
“你说了算!”杜文浩在椅子上坐下,二女一边一个也跟着坐下。三人一起望着大门口,等着病人上门。
等了一炷香功夫,一个病人都没来,雪霏儿有些泄气,嘀咕道:“病人都哪去了?济世堂是一大清早门口排队等开门,咱们呢,一大早开门排着队等病人,这算什么事嘛!”
庞雨琴也道:“杜先生治好我姨娘的病,满城都知道了,怎么没人来呢?”
“还不是那阎妙手使坏!还有他们的老婆!对了还有仁义堂的许四海,没少说咱们五味堂的坏话!”
“啊,他们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好话,造谣生事呗!”
“这些人可真无聊!不过,我相信还是会有人来找杜大夫看病的,他医术这么好!”
二女隔着杜文浩,探着脑袋交谈着,杜文浩却神情悠闲,拿着一本医书,靠在椅背上,慢慢翻看,似乎压根没在意她们说什么。
雪霏儿噘着嘴,一把将他手里的书夺了过来。
“大小姐,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的书嘛!捣什么乱!”
“不!你答应了教我和雨琴姐学医的,现在自己却拿着医书看个没完,把我们两晾一边,你说话不算数!”
“切,哪有徒弟,那个什么学生逼着先生教东西的?得看先生高兴不高兴!算了,既然你提出来了,就先教你们入门的东西,嗯——先教什么呢?有了!杜文浩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歌诀,递给庞雨琴:“念念!”
庞雨琴接过来,清了清嗓子,念道:
四君子汤中和义
参术茯苓甘草比
益以夏陈名六君
祛痰补气阳虚饵
除祛半夏名异功
或加香砂胃寒使
念完之后,庞雨琴茫然将歌诀放在桌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四君子汤’的歌诀。四君子汤是补阳气的经方,由人参、白术、茯苓、灸甘草四味药为主,因这四味药药性平和,所以称为四君子汤,主要用来补充增强人体的气血阴阳,阳虚气弱,脾虚肺损,四肢无力。可碾成末水煎温服,也可以加生姜和大枣。这道经方经过增加,就可变化成别的药方,比如加上陈皮、半夏,就叫六君子汤,可以补气祛痰,用于阳虚气弱而有湿痰的症候”
忽听门口有人说道:“师父,在忙呐?”
杜文浩一抬头,只见门口站着神医钱不收,身后跟着两个徒弟阎妙手和憨头。杜文浩忙起身,微笑拱手:“神医来了,快请坐。”
“不敢!师父在此,哪有劣徒的座位。”
“钱神医,我都说了那拜师不算数的,这师父、劣徒啥的,再也不要说了。你再这样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师父当不当一回事,那是师父您的事情,劣徒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杜文浩无奈苦笑,两手一摊:“那好吧,既然这样,我有个要求,这‘劣徒’的自称以后就不要说了,我觉得‘老朽’更好听一点,你以后还是自称‘老朽’好了。”
钱不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师父既然认为劣徒已经老朽,指令劣徒自称老朽,那劣徒自当从命。”
“你这,我是好意,你怎么反倒,好好,不说这些了,神医请坐吧!”
钱不收摇摇头,慢吞吞走了过来,望了桌上那张写着歌诀的纸一眼,“师父将四君子汤写成歌诀了?有意思!”又扫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拿起来瞧了一眼,脸色微变,惊讶道:“除却半夏名异功?师父知道老朽‘异功散’配方来处?”
钱乙(钱不收)有一道经方,是将六君子汤去掉半夏而成,取名“异功散”,主治阳虚气弱而胃脘饱闷。杜文浩写的歌诀是汤头歌诀中的一首,杜文浩小时候就背得混瓜烂熟的。钱乙的秘方异功散被阎季忠记载在了小儿药证直诀里流传后世,又被清代老中医汪昂写入了汤头歌诀,所以杜文浩自然知道。
钱不收以为这异功散是他不传秘方,想不到杜文浩居然知道。不过这已经不奇怪了,先前杜文浩就连说出了他两个秘藏经方,现在又说出一个来。看来,自己以为独创的东西,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还当宝贝珍藏,想到这,钱不收禁不住有些黯然。
雪霏儿道:“杜郎中,你还没解释最后这句‘或加香砂胃寒使’的含义呢!”
“这个,请钱神医指点吧。”
钱不收是宋朝大夫,这汤头歌诀是清朝写的,他见都没见过,但他毕竟是一代神医,自然不怵这种临时究问,而且四君子汤出自宋朝和剂局方,他自然知道。读了一遍,淡淡一笑,说道:“阳虚气弱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