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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又照做了,两条腿都能伸直弯曲,只是十分艰难。
杜文浩点点头:“你这病是如何发的?”
“嗯,去年入冬之后,地里农活忙完了,便到东明县找些活儿做。谁想立冬前后,便感觉身体不适,麻麻的没什么感觉,我着急了,可在城里赚了没有几个钱,给爹和孩子买了一些过年的吃食,就没有剩下写什么,哪里还有钱瞧大夫,想着扛过去就行,又过了一个月,竟越发的重了,别说扛重活,连走路都困难,找不到活干,就回来了。”
杜文浩给他把脉望舌,沉吟片刻,然后道:“你的双腿并没有坏死,肢体麻木的原因,是风邪入络,感受风邪,邪气入侵肌体脉络,致气血痹阻,运行不畅,这种病也不算难治,祛风通络就行了,这药方嘛,按理说用秦艽天麻汤最好,只是这天麻太贵,只怕你们家承受不起”
旁边的老汉和儿子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瞧着杜文浩:“先生也认为我儿这病是风邪入络,感受风邪?”
“是啊,怎么了?”
“不瞒您说,我儿发病之后,我们也筹钱去东明县找药铺郎中看过,那药铺的先生跟您说的一样。只是,钱花了,药吃了,这病治了却不见好!”
“哦?那郎中开的什么药?”杜文浩觉得蹊跷,疑惑地问道。
“药方老汉不懂,不过方子已经抄回来了,老汉给先生拿来,您给瞅瞅。”
片刻,那老汉从一个破柜子里翻出了一张处方,都已经揉得有些破烂了,递给了杜文浩:“喏,就是这个。年前开的,本以为治好了就能过个好年呢,为了治这病,可没少花钱,把过年猪都卖了。我儿是家里主劳力,想着早点治好早点能挣钱,所以没找铃医,攒了钱直接去找的县城药铺的坐堂大夫给看的病开了方,却没什么效果。”
杜文浩接过药方,凑近油灯仔细一看,说道:“方子治病无效,可以再去找他啊,这种情况下复诊一般是不用再交钱的。”
“是啊,我们去了,也找了那郎中,郎中也给免费复诊了,复诊完了说,他这病只能用天麻治!没有效果应该是剂量不够,多服一段时间再看看。”
“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那汉子忿忿道:“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重!开始的时候还能慢慢拄着拐杖走,吃了一两个月的药下来,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刚在床上!”
“再去找他啊!”
“找了!那郎中也很奇怪,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仔细复诊,还是一样的,那郎中说,他用的这方子治疗这种风邪侵络所至的肢体麻木,医治都很有效果的,却不知这一次究竟怎么回事,还说,这病若是这方子都没用用,那他也没办法了。回到家一商量,说可能是这大夫没看准,把病瞧错了,还得再找别的大夫瞧瞧。”
杜文浩苦笑:“你们这是瞎折腾,这种病还是比较好辨证的,没有什么难处,一般的郎中都能看准了,你们家本来就没什么钱,应该把钱放在治病上,而不是到处找大夫瞧,瞧来瞧去还不是一个样!”
那老汉愕然,半晌,才顿足道:“大夫!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我们想尽办法凑了钱,又找了两个大夫瞧病,其中一个还是县里有名的神医,光看一次病就得五百文!媳妇打柴,一担柴最多卖十文,要差不多两个月才能赚够到啊。媳妇瞒着孩子他爹,把自己夹袄给当了,卖了柴又在城里给人洗衣服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了,赚够了钱去瞧了,那神医看病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几句话差点把我们气死。说的跟前面郎中还有您刚才说的一摸一样!——风邪入络,秦艽天麻汤!”
杜文浩摇头:“这神医收费的确太贵了,不过,这也怪不到那神医,因为你儿子就是这病,总不能让他胡说八道吧?他花一盏茶工夫诊你这病,已经算是比较用心的了。”
老汉哭丧着脸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可当时我不知道了,我总以为他没好好看,央求他再给看看,那神医倒也和蔼,耐着性子给我们说了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方子,甚至还解说了这方子的每一味药的作用,说服了这药,一定会好的。”
“这神医医德还算不错,虽然收费太贵,却没钻进钱眼里,你这病用这方子的确是最对症的,其实还是那句话,这病不难治,是个大夫都能开出着方子来,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们这钱算是白花了。”
老汉后悔得连连拍自己的脑门,对杜文浩道:“大夫,您可真是个实诚人!听人说,没有哪个大夫会说这种贴心肝的话的,都巴不得病人多找他们看病,好收钱呢!唉!要是早听到大夫您这番话,我们也不用花这么些冤枉钱了!可那时候我想不通,这些钱可是全家人挨冻受饿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怎么能就这一模一样的几句话就没了?我就跪下求他再给好好看看。神医反复说再看也是这样,我孙女,媳妇也都跪下求他再好好给看一下。神医又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重新看了一遍,还是一样!”
杜文浩叹道:“本来嘛!人家看准的病,再复诊一百次都是这个结果的。”
“是啊!我们听他这么说,也绝望了。那神医下了方子让我们在他药铺拣药,可看病就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能借的亲戚朋友邻居,也都借光了,债主隔三差五就来催债,哪里还有钱拣药?”
汉子也伤心道:“是啊,家里本来就穷得叮当响,为了给我治病,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遍了。我爹大冬天还上山打柴,结果从山崖上摔下来,一张脸都摔坏了!眼睛也受伤了,呜呜呜”
那老汉也叹息道:“都怪我,手没抓牢,一脚踩空掉下来,本来是攒钱给孩子治病的,结果都花在我身上了!唉!”
杜文浩偷眼瞧了瞧那老者狰狞的脸,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给他儿子挣钱,上山打柴跌伤的,之前还以为是烫伤的呢,看来这一家人可真够苦的,都苦成这样,却不愿意接受自己喝水给的那一小块银子,也真是够朴实的。
床上汉子哭着道:“我爹和我媳妇辛辛苦苦攒钱给我治病,可是,我这病却一点都没见好!孩子他娘还说着要卖地,换钱给我看病,我气疯了,拿着绳子硬逼着说,若是卖了地,我立马一根绳子吊死!她才没敢卖。我想过了,要是再治不好,我只能休妻,我不能害了她跟我吃苦。”
杜文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灰心丧气,你这病其实还是比较好治疗的。我来帮你治,应该没问题的。”
汉子哭丧着脸,摆了摆手,道:“大夫,您是好心人呐,可您也说了,我这个病不是我们家可以治得起的,如今这个家什么都没有了,着一个女人养活着,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干净。”
一旁的枣儿见自己的爹爹说了这话,扑上前来紧紧地抱着汉子没有只觉的腿,哭喊道:“爹爹不要不管枣儿了,枣儿可以烧火也可以给爹爹端水。”
林青黛见着伤感,遂想起自己的命苦来,心里酸楚,将枣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小可怜儿才好。
这边,老汉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杜文浩说道道:“不是老汉我不相信大夫您,只是,您刚才既然都说了,看的病和用的药和他们都一模一样,他们都治不好,你难倒就能治好?”
杜文浩点点头,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将手里的处方慢慢地看了一遍,配伍、用量,煎服方法,都无可挑剔,皱了皱眉,问道:“东明县那神医叫什么?”
“复姓诸葛,单字名松,听说他自号‘瘦竹’,因为他特别喜欢竹子,房前屋后种的都是竹子。”
“瘦竹?有意思!他开的方子呢?”
“他没开!”
“为啥?”
“因为我们给他看了前面郎中开的这药方,他说这药方开的很不错,不需要再裁减,他开也是一样,让我们照方拣药就行了。”
“那你们后来拣药了吗?”
“没有!诸葛神医的药铺里的药很贵,就算有钱也不再他那拣药啊。满大街都是药贩挑子,又便宜又实惠,不都是药材嘛,哪里买还不都一样。”
杜文浩心头一动:“药呢?还有没煎服的药吗?”
老汉摇头道:“没了,没钱买啊,先前的药都吃光了。”
“那药渣呢?”
“早倒掉了。”
“倒哪了?”
“屋后面的河沟里。每次都是我孙女枣儿去倒的。那是开春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河沟里还有水,药渣应该被水冲走了。那之后就没钱买药了,就这样扛着。——怎么?这药有问题吗?”
“不好说,几个大夫的辩证都一样,药方也没有差别,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或许,问题就出在药上面了。”
床上的汉子跟父亲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汉子道:“不会吧!这药应该没问题的!”
“你们的药是在哪里买的?跟过街药贩铃医买的吗?”
“不是!”老汉连连摇头,“这病关系到全家的生计,如何能跟那些人买,他们好的买的都是假药,这我们是知道的。所以,给孩子吃的药,是从东明县城最先看病的那家药铺里买的。”
杜文浩问道:“这药铺什么名字?”
“惠民药铺!掌柜的姓罗。”
杜文浩沉吟片刻,道:“明天我们要进城,到时候去那药铺看看他的药,就知道了。”
小女孩枣儿一直不声不响在炕脚趴在父亲脚上睁着大眼睛听他们说话,这时,忽然溜下床,跑了出去,谁也没主意她,片刻,枣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破砂罐,一声不响地递给杜文浩。
“这是什么?”杜文浩接过来,隐隐闻到一股药香。
“是我爹的药渣!”
“药渣?”老汉惊喜之余很是意外,“不是让你倒进小河沟里的吗?”
枣儿道:“先前的都倒进河沟里了,后来,去白胡子神医老爷爷那里给爹看病,爷爷说没钱买药的,所以我把剩下的药渣都放在屋后破砂罐里了。”
“你留着这药渣做什么?”
“给爹服啊!可爹不肯吃药渣,还骂枣儿淘气,呜呜呜”枣儿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林青黛心头一酸,蹲下身把枣儿抱了起来,轻轻替她抹去泪花:“枣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懂得心疼爹爹,枣儿不哭啊!”
枣儿抽噎着点点头。趴在林青黛肩头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闪动了泪花瞧着杜文浩。
杜文浩将砂罐里的药渣都倒在地上,拿过气死风灯仔细一点点检查药渣。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变亮了。手指头拈着一小块干瘪的饮片,对林青黛道:“瞧瞧,这是什么?”
林青黛是做药材生意的,这自然难不倒她,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天麻呗!”
“真的是天麻吗?”杜文浩反问了一句。
林青黛听他话中有话,微微一愣,将枣儿放下,拿过那饮片反复查看,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咂了咂嘴,咦了一声,满是惊讶地看了杜文浩一眼。
杜文浩微笑点头,朝药渣努努嘴。
林青黛蹲下,仔细翻弄那药渣,又找出十几片天麻饮片来,一片片仔细查看,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