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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斤半的鳖吞了大秤砣——狠心王八……”
见李章氏越骂越不堪,连自己都骂进去了,李老头儿皱了皱眉,呵斥道:“看你骂的啥?哪有骂自己儿子王八的,他要是王八,我和你是啥?”
“老王八!”老二李昌伟的大儿子李盛文笑嘻嘻的大喊一声,趁爷爷没注意,一溜烟儿钻出人群跑了。
李老头儿脸儿黑黑的,呵斥旁边看热闹的二儿子李昌伟和孙氏俩人:“瞧你们教的好儿子,没一点儿尊卑,还敢骂长辈了!”
李昌伟就笑嘻嘻的道:“爹,他还小哩!童言无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氏也陪着笑说:“爹,我也瞧他不像话哩!不如咱掏个束侑,把他哥俩送书塾去学两年,盛文盛武都是聪明孩子,说不定赶明儿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哩!”
“去书塾?也行!”李老头儿冷笑道:“昌伟,人家汉子们都在趁冬闲忙着找活儿干,你要真想送俩儿子去书塾,你也去寻个活计,要能挣来十来两银子,我也送你俩儿子去书塾……
“哎唷我的爹呀,十来两银子是恁好赚的?一年到头也挣不来恁些哩!”李昌伟大惊小怪道,又一时嬉皮笑脸:“我瞧那俩皮猴儿也不是读书的材料儿,还是在家呆着吧,也能帮爹捡个粪、拾个柴火啥的……哎唷——”
原是孙氏听他说此话,一时气急,照他腰间软肉拧了一圈。
李老头儿就冷笑数声,呵斥一屋子人:“都给我该弄啥弄啥去!吃完早饭都给我去拾柴火捡粪,马上数九寒天就到了,不想冻死就别给我偷懒耍滑!”说罢,扭头走了。
李章氏也在老大夫妻的劝阻下骂骂咧咧的走了,老二夫妻俩见没人了,也蹿的没影儿了,厨房中只剩下惠娘和李昌平夫妻俩共大闺女李英。
“惠娘,你咋样了,你还好不?”李昌平就扶着惠娘的胳膊,问她。
惠娘披头散发,脸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看不清脸色。她一把拍开丈夫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然后将头发往耳后捋了捋,露出一张黄白黄白、蜡渣儿也似的脸。
她慢慢扭过头,定定的看着丈夫:“李昌平,你就看着我跟你大闺女被恁娘欺负,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窝囊货……”
“我……我这不是拦住我娘了么,你还想我咋样?我能打我娘一顿?”李昌平恼羞成怒了。
“你除了会在妻儿面前儿逞凶放悍,你敢在你爹娘兄弟面前这么说话?”谢惠娘冷笑,“这日子我再过不下去了,咱们要不分家,要不和离,你选一个吧!”
“惠娘……你咋这样?”李昌平被谢惠娘的神色镇住了,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他心中疑惑,惠娘一直都挺能忍的,怎么今天就忍不下了呢?
第56章 厚脸皮()
谢惠娘对李昌平实在是失望透顶,回了西耳房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李昌平见浑家回房了,以为她思量思量就没事了,就自去堂屋吃饭。
因李家人口多,向来都是男女分桌儿吃饭的。扭头见他娘李章氏派孙氏将所有饭都盛来吃了,想起方才惠娘披头散发的模样,终归有几分心疼,就问他娘道:“娘,咋把饭都吃了?不给惠娘几个留点儿?”
李章氏不听还好,一听就如个炮仗一般炸了。
“你还想着你婆娘和那俩赔钱货哩,你咋不想想你老娘我被她气成啥样了?泥人操下来的——也有个灵性儿,我咋生了你这个榆木疙瘩,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娘家干缺德事儿富了,瞧不起咱这贫门小户了,还吃啥稀溜溜的高粱糜子汤?留着她那逼嘴吃鸡鸭鱼肉去吧,俺家养不起那千金的小姐、娇贵的嘴!”李章氏一摔筷子,噼里啪啦骂了一通。
李昌平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孙氏殷勤的又拿了一双干净筷子递给李章氏,笑嘻嘻道:“娘,您别生气,为她气坏了身子,她可不见得会拿钱给你瞧病哩!”
“她不会,你会?”李章氏坐下吃饭,睃了她一眼,“我瞧你昨儿还躲着我在货郎摊上买东西来,你哪儿来的钱?”
“哎唷,我的娘唉,咱家的钱都在你和爹手里,我手里哪里有钱哩!”
孙氏胡天扯地的叫冤屈,“我倒是想给盛文盛武盛斌扯布料做身儿衣裳哩,他们仨皮猴儿一天天长恁大,衣裳又破又小,那棉花絮都露出来哩,还咋穿?就是你家老二,也没一双好鞋,天天趿拉着那露脚趾头的破鞋在村里行走,丢咱家人哩!娘,你要心疼你儿子和你仨孙儿,你好歹给我几文钱……”
“钱!钱!钱!你一开口就是钱!不当家不知当家难,当家三年狗也嫌!咱家恁多人,整天吃的穿的用的都找我要钱。咱家是上茅厕吃瓜子——进的少出的多,我去哪儿弄恁些钱给你们?卖粮食挣那几个钱儿还不够吃哩,成天倒叫我给你们贴钱!”
李章氏一听孙氏要钱,三角眼圆睁,瞪着孙氏,“人家婆娘还知道纺线织布、揽些衣裳铺盖浆洗,挣几个钱儿,你就会蹬西门蹿东门闲逛,你满村儿瞧瞧,哪一家门槛儿没被你踩过?”
一番话说的孙氏好没意思,不过她是从不觉得自家有错的,又陪着笑道:
“娘,我也是心疼你儿子和你仨孙儿哩!我也想挣几个钱儿,可县城里浆洗衣裳的活儿不多,冬天又冷,烧热水还费柴火哩!我倒想绣花绣荷包,可比不得三弟妹心眼子多,鬼精灵,我是百年的松树、五月的芭蕉——粗枝大叶的人儿,哪里做得那细活儿?我瞧也就能织几匹布挣个钱哩!”
说着,孙氏斜溜了一眼大嫂钱氏,笑说道:“就像大嫂一样天天坐屋里咔哒咔哒的织布,每月也不得一两银子挣?要把那织布机给我,我每月不多说,挣多少都得孝敬娘哩!”
正在给小儿子盛泰夹菜的钱氏,听了这番挑拨离间的话儿,情知孙氏想打自家织布机的主意,不甘示弱道:
“二弟妹好没来由的话,你满县城打听打听,谁家织布一个月能挣一两银?要是织绢和纱还差不多哩,可你也得有专门织绢纱的织布机和本钱。我母女仨起早贪黑纺线、织粗布,晚上黑影影的点着油灯织,把眼都熏坏了!除去买线和灯油的本钱,每月也才挣二钱银子,都是挣个辛苦钱,都孝敬给咱娘了。”
钱氏偷瞟婆婆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心中暗叫不好,恐怕婆婆真的对孙氏的挑拨上了心。
她赶紧又对孙氏道:“二房里就你一个婆娘,难道比俺母女仨合起来都挣钱?何况这织布机又是俺娘家给的陪嫁,难道你还想贪我的陪嫁不成?”
她转头又对李章氏陪笑道:“娘,你见识广,知道县城里最流行的是松江府的三梭布、细棉布,咱本地织的粗布卖不上价钱哩!下回咱再去卖布时,娘一同前去,就知道俺是有一个说一个的实诚人,不是那光嘴皮子利索的……”
“知道了,你不用多说,好好织你的布就行,谁也抢不了你的织布机!”
李章氏就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又扭头对孙氏说:“你别成天挑三拨四的,木匠的锯——尖点子多!这儿嫌累那儿嫌远,天天惦记别人的东西,成天光嘴皮子秃噜个不停,实际就是个懒货!”
孙氏见目的没达成,反倒遭了一番数落,心里好没趣儿。
钱氏暗里松了口气,冷瞟了孙氏一眼,不再说话。
这桌儿妇孺因钱生事不提,那边李家男人们也在说挣钱的事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谢家。
“说到谢家请人干活,我觉得你们倒是可以去!”李永财吃着饭,吧嗒了一下嘴,突然说道。
“咋?爹,你不是不待见谢家,咋又突然说叫俺们去给他们打短工?”老大李昌和疑惑道。
“就是,爹啊,这冷呵呵的天儿,好好在家猫冬多好,去给他谢家打啥短工?”李昌伟捧着碗,嬉皮笑脸的说:“他家也配哩!”
李永财不答话儿,将筷子指了指了老三李昌平,问道:“老三,你来说,你愿不愿意给你岳家帮忙去?”
李昌平瞧了瞧他爹的脸色,见他爹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就有些期期艾艾的说:“我觉得,倒是可以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惠娘说她妹夫带着兄弟也在他家帮忙哩……不过,当然是爹说了算,爹让我去我就去,爹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李永财知道问了老三也是白搭,他就是个老实疙瘩,没一点儿自己的主意。
“你们仨一个目光短浅,一个懒鬼,还有一个是个窝囊废!”
李永财放下碗,恨铁不成钢的用筷子挨个儿指了个遍,“他谢家是卖豆腐的上场——摆开恁大个架子,那么些钱能散给别人,不能散给自家亲戚?”
“再说,你们仨去给他家打短工,他家真敢把你们当工人使唤?好歹看在亲戚的面儿上给个监工干干吧!到时候也不用下死力气,吆喝吆喝就行。每日饭食总不能跟那些泥腿子们坐一块儿随便吃一顿,每日总得有酒有肉吧!”
李永财看了看恍然大悟的大儿子和越来越振奋的二儿子,只有老三目瞪口呆,也不理他,继续道:
“别的工人一天四十文钱,自家亲戚里道的去给他家帮忙,难道只给四十文?好歹也得一天一钱银子,这么干下来,一人一个月也有三两银哩,你们兄弟仨人那不就是九两?”
“爹,还是你能!”李昌伟登时欢喜不尽,见他爹瞪他,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爹你目光长远,俺们一时都想不到哩!”
“老三,恁媳妇不是说要你去给她谢家帮忙?那就赶紧对你媳妇说,说恁仨兄弟都去,够给他谢家面子了吧!”李永财对在那儿发愣的李昌平说。
瞧着他爹严肃的脸色,李昌平不及思量,忙急急的下桌回西耳房了。
李永财见老三走开了,朝两个儿子使个眼色,小声道:“老三是个没主意的,灯草拐棒儿──拄不定把!我说出来,你们两个听着就是。谢家种那棚子菜听说卖给县城酒楼,一篓子就卖一两多哩,他卖上几百篓,不是几百两银子就到手了?你们去了他家帮工,偷偷学会了,回来咱不能自家也种上那棚子菜?恁挣钱的好买卖,可比给别人打短工强多了!”
兄弟俩听的眼睛发亮,恨不得立时就要动身,去把那种棚子菜的法子学回来。
却说李昌平兴冲冲回了房,却见室内空空,原来谢惠娘趁着他们一家儿在堂屋吃早饭的功夫,已经带着李英李莲和盛林儿偷偷回娘家了。
他慌慌张张的回堂屋说惠娘几个不见了,惹得李章氏一阵暴跳怒骂。
李永财也面色铁青,说谢惠娘带着三个孩子,又是妇孺小孩,肯定走的慢,要李家兄弟立刻赶上去,省的谢惠娘回家告状,坏了大事。
于是便发生了惠娘回娘家,李家三兄弟都跟了过来这一出。
听了女儿和女婿的诉说,谢王氏眉头就皱了起来,要不是李家兄弟还在此,定要破口大骂,将那李章氏骂的狗血淋头才好。
眼见李家兄弟口口声声说是来给他们帮忙的,谢王氏也不好赶他们出门,只得将三人迎进堂屋,慢慢问清来意。
谢王氏心里疑惑,这李家哪里有这样好心?恐怕是白骨精给唐僧送饭——没安好心哩!但也不能将送上门来帮忙的人给赶出去,倒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