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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第4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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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虽然千留万留,可一方面拗不过家里的母大虫,另一方面老顾头也是一个要脸子的人,执意要走也留不住。

    听完这些,夏初七心里一凉。

    可问起顾氏父女去了哪里,伙计只回答不知。

    从济世堂的街道出来,夏初七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茫然四顾。

    阿娇和老顾头二人,会去哪里?

    她记得,他们在清岗的房子和药堂都已经典卖了出去,一切的家什都没有了,清岗也没有什么亲人了。而且,阿娇说过,老顾头早年间也是一直在京师的,她母亲就是应天府的人,就算出了这事,他们应该也不会离开京师谋生才是?

    马车缓缓走在街上,她四处张望,说不出的揪心。

    “七小姐,我们去哪里?”

    车夫的问题,难住了她。

    她不想回宫,不想回那一座华美的牢笼。

    赵绵泽给了她一日的时间,在这一日里,她是自由和安全的。

    她很想去找李邈,找一下顾阿娇的落脚点。可夏廷德的案子正在审理中,城隍庙那交易的一千两黄金,包括晏志行的案子,也一并纳入了审理的范畴。这般青天白日之下,二人见面极是不便。

    这样看来,只能回去再联络他们找人了。

    略略考虑一阵,她吩咐车夫。

    “四处转转吧,说不定能碰见。”

    马车漫无目的在京师街道上四处游走着。

    夏初七一直在街上的人群里搜寻着顾阿娇,好一会儿,只觉眼前的景致越来越熟,越来越熟,熟悉得她心脏狠狠一缩,手指不能自抑的颤抖起来。

    看着不远处的屋檐房宇,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巧不巧,竟然走到了晋王府来。

    马车一点一点往前移动,就在快要驶过时,她终是提起一口气。

    “停一下!”

    文武官员至此下马——那一块高高伫立的巨型大理石碑还在,青色琉璃瓦的门庑还在,皇家气派还在,威严庄重还在。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就是这个府邸里的男主人不在了。夏初七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朱漆大门上刚劲有力的“晋王府”三字牌匾,目光迷蒙在水雾中,久久无言,只觉四肢无力,几乎瘫软下去。

    “七小姐,要下去瞧瞧吗?”晴岚贴心地问。

    夏初七目光里浮波涌动,嘴皮颤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里住了这样久,这里承载了她与赵十九许久的过往,她是多么想进去看一看。看看承德院,看看良医所,看看汤泉浴,看看那七颗夜明珠,看看晋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可是她没有勇气,她害怕向前再多跨一步,她就没有了继续报仇的勇气,想要跟着他一起去。

    “是……楚医官吗?”

    一个带着疲色的试探声传入耳朵,夏初七红着眼睛看去。

    那是一个原本在晋王府门口扫地的中年男人。他戴了一顶圆圆的乌毡帽,穿着青布的家常袍子,轻轻喊了一声,似是不敢确定,拿着扫帚又歪头端详她片刻,在她目光回视时,一脸惊喜地跑过来,朝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的是你……真的是楚医官回来了?”

    “富伯……?”

    “是我,是我啊……”扫地的男人正是晋王府的管家田富。一双手激动的颤抖着,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声音里,竟有一丝难掩的哽咽,“你没有死……原来你没死?太好了,你真的没有死。”

    他语气里的激动,不似做假。夏初七看着他,旧人相见,眼圈也是红了又红。两年过去了,田富似是老了一些,先前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没有注意他。如今两两相望,嘴唇嗫嚅几下,她颤着声音,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富伯,你怎在自己在扫地?”

    田富目光一闪,语气有些怅然若失,“爷故去后,这府里也不需要那样多的下人了。我一把老骨头,闲着也是无事,便遣散了一些家仆,只留了一些老人守着府邸。这不,我瞅着今儿天好,便出来扫一扫门口,亏得旁人说咱晋王府不像一个人住的地儿……”说到此处,他眼睛一红,顿了顿,往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楚医官,今天赶巧你来了,不如入府坐一坐?”

    “我……”夏初七心脏狠狠一缩,有些迟疑,“不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田富说得极是神秘。

    夏初七一怔,“什么东西?”

    田富轻轻瞥了一眼她身侧的人,实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开了口,“是主子爷出征北伐前交代给我的,先前我一直以为你……楚医官,可否耽搁你一些时间,与我入内坐下,再细细说来?”

    赵樽北伐前交代的东西,夏初七怎能不看?

    颤着双脚踩着马杌子下了马车,她嘱咐车夫和其他人在府外候着,自己带着晴岚随了田富进入晋王府,面色平静,可每走一步,仿若踩在软沙之上,半丝也着不了力。那光洁的台阶,一如往昔。整个晋王府邸都被田富归置得很好,就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样,可她的心尖却随在步子,在不停地颤抖。

    “小奴儿……过来……”

    “小奴儿,想爷了?”

    “阿七,爷怎会让你赴险?”

    “阿七……回来……”

    “阿七……到爷这里来……”

    “阿七,在家里好好的,等爷回来娶你。”

    “阿七……阿七……”

    耳朵边上,有无数个声音在轻唤她,每一个地方,都有赵十九存在过的痕迹。她脑子一阵阵发晕,站在偌大的正殿里,看那雕梁画栋,看那翠阁朱阑,她不能自抑地紧攥了手心,一双眼睛温热得仿若快要滴出鲜血来。

    有他的日子,她从无烦事挂心头。

    不管她要做了什么,都有一片赵樽为她撑起的天,从无风雨从无坎坷。她天不怕,地不怕,只因有赵十九。可他却死了,那些贱人,他们把他害死了,也把她的天推得坍塌了……

    从此,她不得不为小十九撑一片天了。

    “楚医官,你稍等我一下。”田富习惯了旧时的称呼,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把夏初七迎入客堂坐下,自己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回来,他回来了,欠着身子递给她一摞纸质的东西,恭顺地道,“这些都是主子爷出征前交代给我的。爷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便去诚国公府,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景宜郡主。我前些日子过去,刚好听到景宜郡主殁了,还伤心了一回。原以为再无机会办妥爷给的差事……没想还能见到你,我这是死而无憾了。”

    田富说着便去抹眼泪儿,泣不成声。

    “这是什么?”吸了吸鼻子,夏初七强自镇定,颤抖着双手拿起那一摞东西来,一张一张地翻开,再也忍不住,嘴唇和牙关敲击得咯咯作响。

    “赵十九……”

    那些东西不是旁的,而是她以前开玩笑时说过的,他的地契、田契、房契、钱庄的银票,还有晋王府里金库的钥匙。除此之外,田富还交给她一封赵十九离京前留给她的信。

    他道:“知你是一个喜欢钱的,爷征战一生,身无长物,就这点家底,通通都给你了,往后你再刮,也刮不着了。不过,你若是不败家,倒也足够你实现梦想,养小白脸,走上人生的巅峰了……”

    他还道:“阿七嫁人,定要选好良配,不是人人都像爷这般英明神武的,也不是人人都会待你好。俗话说,女怕嫁错郎,一步行错,只怕步步都是错,这些钱财也保不了你富足一世。好生怜惜自己,切莫轻信男人的话。”

    他还说……

    他说了许久,不像一个未婚夫婿,倒像一个父亲。

    絮絮叨叨的,他信里的交代,也不像平素冷言寡语的赵十九,更不像是在交代他的身后之事,却像是在嘱咐一个将要出嫁的女儿……

    夏初七手指颤抖不止,咬着嘴唇,心在滴血。

    那一字一字,几乎都是在挖她的心肝肉。

    那一夜他就要出征了,在诚国公府的景宜苑里,他在她闺房里过了最后一夜。那一夜,她想尽办法缠着他要与他一同北上,他说什么都不愿。她死皮赖脸的要把身子给他,他却把她给绑在了床头。他说:“我如今能为你做的,便是保住你的清白身子,一旦我有什么不测,你还可以许一个好人家。”

    那一夜的话,几乎句句都在耳边。

    “赵十九,记好了,去了北边,不许去钓鱼了。”

    “嗯?”

    “万一又钓上来一个楚七,怎么办?”

    “钓上来,爷就煮着吃了。”

    “……”

    眼睛湿润模糊,她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却是笑着问田富。

    “富伯,我可以去承德院吗?”

    田富哽咽着嗓子,“自是可以。”

    自从赵樽去世之后,承德院再无旁人进去过。平素里只有田富一个人亲自打理。将她送到承德院的门口,田富垂手而立,识趣地留在了原地,低声道,“楚医官,我就不进去了。”

    他不想打扰她。

    而这般,自然也是夏初七的想法。

    不需要她的吩咐,晴岚也静静的留在了外面。

    推开带着一股子熟悉气息的木门,夏初七慢慢地踱了进去。

    还是那样的摆设,一点也没有变化。花梨木隔出的两个次间,紫檀木的家什,古玩玉器、珊瑚盆景、青花瓷瓶、龟鹤烛台、金漆屏风……靠窗的炕桌,摆放整齐的苏绣软垫,一个紫檀木的棋秤……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向她压了过来,她几乎喘不过气。

    “赵十九,我又回来了。”

    她轻轻喊了一声,平静地走了进去。

    走入这个他俩以前常常相伴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那一碗鲜美的鸽子汤,那一些吃了巴豆跑着茅厕与他吵架的日子,那一件一件零零碎碎的片段拼凑一般挤入大脑,不知不觉主宰了她的意识。

    “赵十九……”

    “赵十九……”

    她喊了一声,又一声。

    可是再无人回答她,也无人再拥抱她。

    她跌坐在棋秤边的棋墩上,捂住嘴巴,垂下头去。

    一直未曾落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好一会儿,她将田富给她那些房契、地契、田契一股脑地塞在暖阁那张紫檀木的案几抽屉里,拔掉上面的锁放入怀里,慢悠悠坐在往常赵樽坐过的太师椅上,失声痛哭。

    凭什么拿钱来打发我……

    赵十九,凭什么拿钱来打发我?

    小十九,你看你爹是多么的可恶……

    一个人哭了良久,她双手趴在案几上,没有了声音。

    兴许是这屋子残留着赵十九的味道,她哭着哭着,竟是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温暖,坚定,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熟悉的感觉,令她几乎刹那惊醒。

    一回头,她依稀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深情地盯着自己。一股子狂烈的喜悦,潮水一股淹没了她的心脏,她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赵十九……是你吗?”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一双眼睛朦胧得似是罩了一层轻雾,深情的凝视着他,眸底的两汪水渍,似掉未掉,仿佛要挖开他的心肝,瞧得他心里一紧,一伸手揽紧了她,狠狠抱在胸前,轻手为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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