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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新婚后,每天晚上,林敏敏这俩小夫妻都是要和那三个孩子一起用晚餐的。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
因为一天里也就这个时间点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因此,自打进了屋后,妹妹就拉着林敏敏一阵嘀嘀咕咕,仿佛要把这一天从起床开始的每一件事都要拿来跟敏敏娘分享一回才罢休一般。
而宝哥儿钟离嘉则更喜欢缠着钟离疏问一些男孩子感兴趣的问题。
卉姐儿则一会儿加入妹妹和林敏敏的话题,一会儿又和宝哥儿、七叔议论两句。
一开始,三个孩子都没注意到这七叔和七婶间的别扭,直到钟离嘉忽然问林敏敏:“可以吗?七婶?”
这声陌生的“七婶”,却是叫得林敏敏呆愣了一下才问道:“什么?”
钟离嘉扭头看着钟离疏笑道:“七叔说,下次沐休再带我们一起出海去钓鱼呢。可以吗?七婶?”
林敏敏不由就抬眼看向钟离疏。
只见钟离疏也正半眯着眼在打量着她。
二人默默对视着,就听妹妹问道:“哥哥为什么叫敏敏娘‘七婶’?”
钟离嘉向来是个老实孩子,便毫不隐瞒地直言相告道:“刚才七叔说的,既然敏敏娘已经嫁给七叔了,我们就不该再叫她‘敏敏娘’,该改口叫‘七婶’才是。”
钟离疏这番作为的原意,不过是想向着林敏敏伸出一根橄榄枝而已,却不想林敏敏竟想歪了,想到之前二人的那场争执,她当即将这话的意思引申为“夫唱妇随”,紧接着就脑补为这是他在警告她要“听话”。顿时,她的脸色就是一沉。
只听妹妹不高兴地道:“我才不要!敏敏娘就是敏敏娘,就算嫁给七叔,敏敏娘还是敏敏娘。是吧?敏敏娘。”
“是。敏敏娘就是敏敏娘。”林敏敏一边答着,一边挑衅地看向钟离疏。
接收到她这挑衅的眼神,钟离疏不由就是一愣。以他以往的经验,难得他决定示好,对方怎么也该乖乖接受才是,像林敏敏这般油盐不进的,却还是少见。这不禁叫他一阵无所适从——难道,她是想叫他先向她低头?!
这么想着,他的眼顿时便是一沉。
见他也冷了神色,林敏敏不禁更加气恼——这男人,明明是他先撂脸色给她看的,难道还想叫她先服软认错不成?!
这二人这么相互一对瞪眼,顿时叫敏感的卉姐儿感觉出不对来,那眼眸不由就在两人间扫了个来回。
被她这么看着,林敏敏和钟离疏不由都是一怔,赶紧各自转开了眼——好歹二人还在新婚,且小夫妻俩拌嘴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二人生气归生气,倒还知道维护体面,只得各自强装出一副天下无事的模样,听着那妹妹和哥哥间的拌嘴。
哥哥钟离嘉是钟离疏的脑残粉,既然七叔说了应该改口,那就该改口,偏妹妹一向认为敏敏娘该归她所有,打死不肯承认七叔所拥有的主权,这小兄妹俩就这么在饭桌上拌嘴起来。妹妹一句“敏敏娘就是敏敏娘,才不是什么七婶”,却是应和着林敏敏那句“当初就不想嫁”,重重戳在钟离疏的心窝上,顿时惹得原本就已经够烦燥的他一阵怒气上涌,猛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喝道:“闭嘴!吃饭!”
他这一吼,直吓得妹妹“腾”地一下就扑进了林敏敏的怀里。
林敏敏本能地护着妹妹瞪了钟离疏一眼,才刚要开口,忽地对上他那阴沉的眼,顿时就闭了嘴,抱起妹妹离开桌边,走到廊下,轻声哄着被吓得一阵抽噎的小丫头。
看看敏敏娘的背影,再看看钟离疏隐隐浮着铁青的脸色,卉姐儿咬了一会儿唇,终于忍不住担心,小心翼翼问道:“七叔,你跟……七婶,吵架了?”
“没有。”
“当然没有。”
桌边的钟离疏和廊下的林敏敏同声答道。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用完饭后;因刚才钟离疏的低喝吓着了妹妹;小丫头便趁机撒娇,硬是抱着林敏敏不放;于是林敏敏便决定亲自送孩子们回去。
往常吃完饭,都是夫妻俩一起送孩子们回去,虽然如今两人口角着,却也不想叫孩子们发现异状,林敏敏便和钟离疏对了一眼,牵着妹妹的手走在前头。
钟离疏站起身,正想着怎么借机解了他跟林敏敏之间的那点小龃龉,却不想他刚才的那一嗓子算是得罪妹妹了;见他要跟来;小家伙立马一转身;抱着林敏敏的腿就是一阵呜呜咽咽,一边还故意装出一副被他吓着的模样;把脸藏在林敏敏的裙裾间;只露出一只眼睛瞅着他。
这林敏敏一向就是个对孩子硬不起心肠的;且她也才刚被钟离疏威吓过,此时只觉一阵感同身受,不由就拿眼去瞪钟离疏。
钟离疏看看她,只得摸着鼻子住了脚。
孩子们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上房顿时就冷清了下来。弯眉领着丫环们进来,见钟离疏一脸沉郁地坐在上首,便都小心翼翼地向着他行了一礼,安静而快速地收拾了桌子,又快速而安静地退了出去。
而若是换作往常,林敏敏在屋里时,却总会找着话题和下人们闲聊几句,虽然说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却是叫听的人都能感到一阵轻松愉悦。
现如今,这些丫环们看他的模样,就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扑过来咬人一样……
下午时,林敏敏的脸上也曾露出过类似的胆怯神情。
钟离疏的眉忽地就拧了起来——他确实是想吓唬她一下来着,但怎么也不希望她也以这种如履薄冰般的神情看向他……
顿时,钟离疏又是一阵烦躁。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快踱了两步,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叫他难受,直到耳旁回响起皮靴的“笃笃”声。
他低头看看脚下。往常他回屋的第一个习惯便是脱了靴子光着脚,今天许是叫和林敏敏拌嘴的事分了神,竟忘了脱鞋。
难怪他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这般想着,他不由就冲着门外高喝了一声:“阿樟!”
仿佛在等着他这一声似的,他的话音才刚落,阿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
而他这快速的出现,却是叫钟离疏又是一阵不爽,瞪着他喝道:“你去哪儿了?!”
阿樟神色不变地看着他。那眼神,顿叫钟离疏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三四岁,正因为某些不如意的事在无理取闹。
他愤愤地一跺脚,往椅子里一坐,猛地将脚往茶几上一甩,喝道:“过来,帮我脱靴!”
钟离疏脚上穿的,并不是大周传统式样的靴子,而是那种需要人帮忙才能脱下的西式皮靴。
看着那高高搁在茶几上的脚,阿樟并没有上前,而是眨着眼问道:“不等夫人回来?”
倒不是他有意偷懒,而是最近一段时间,每一回他想要上前帮忙,却都叫钟离疏给赶开了,哪怕林敏敏那边正忙着其他事,他也非要等到她清闲下来,亲自过来替他脱靴子不可。
阿樟的这句话,顿时又勾得钟离疏一阵火起,用力以鞋跟一敲桌面,喝道:“废话什么?!脱!”
阿樟看看他,再看看那靴子,这才上前帮着钟离疏把靴子给脱了。
拎着那靴子,阿樟却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那里默默望着钟离疏,直望得钟离疏又是一阵烦躁,“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注重礼仪举止的阿樟居然忽地一咂嘴,抱着那靴子冲着钟离疏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样可不行。”
钟离疏不由就是一皱眉,抬眼瞪向阿樟。
阿樟摇着头又道:“这女人啊,可跟男人不一样,这里可纤细着呢,”他抬手指了指脑袋,“您可不能拿您对船上那些大老粗们的手段来对人家,会伤了人家的心的。”说着,又摇了摇头,抱着靴子转身要走。
“那,”钟离疏忙一把拉住他,“那我该怎么做?”
阿樟一扬眉,很西番化的耸着肩道:“当年我老丈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妻子的错,就是丈夫的错。”
钟离疏不解地一歪头。
见他不解,阿樟又道:“婚礼上,侯爷为什么自己把自己的拜垫踢开?又为什么在坐床的时候抢着说话?”
钟离疏一怔,那眼眸渐渐就眯了起来。
见他似有所悟,阿樟这才收敛起神色,重新变回那个举止刻板的木头人阿樟,又僵硬地向着侯爷行了一礼,拎着靴子退出去,只留钟离疏盘腿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 ·*
林敏敏故意在孩子们的院子里盘桓多时,直到月上树梢,孩子们一个个都睡着了,她再也没有理由逗留下去,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正院。
正院里黑乎乎的,只有卧室还亮着灯。
林敏敏一向是个注意生活*的人,没结婚前,她的卧室连弯眉都不可以随意进出,而钟离疏更是个不轻易相信人的,所以他们的院子里从不留人守夜。
磨磨蹭蹭摸到卧室门口,林敏敏站在门边上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听着卧室里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钟离疏已经睡着了,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灯光被钟离疏调得极暗,不过仍能叫她看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人仰面朝天的躺着,似乎是嫌灯光刺眼一般,他的一只手臂屈起,横遮在脸上。因天气渐热,一床薄薄的被单只胡乱搭在他的腰腹部,裸。露出大半个光洁的胸膛,和那两条长得不可思议的腿。
站在床头,望着这熟睡的人,林敏敏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这距离不仅仅是身份地位上的悬殊,还有个性上的。就性格而言,他们几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钟离疏是极端的任性霸道,她却是极端的缺乏自信且还有些懦弱。之所以会鼓足勇气嫁他,不过是因为她相信他的霸道之下还有一颗体贴的心,而今天他的表现却是叫她失望了,他的强硬甚至勾起了她心底一直存在的、被她刻意深埋起的不安全感……
仿佛感受到她的凝视一般,钟离疏忽地拿开搁在眼睛上的手,脸扭向她的方向。
林敏敏吓了一跳,刚想退开,这才发现他仍闭着眼。
影影绰绰投照在他脸上的光线,却是更加勾勒出他的薄唇锋眉,以及那一身就算是闭着眼,仍在肆无忌惮散发着的强硬气质。
刚才她之所以犹豫着不愿进门,就是怕他还醒着。如果他还醒着,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去质问他,而以他这强硬的脾气,怕是不会妥协,这样一来,他们势必又要吵架……吵架,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更加加深她心头的不安,她不喜欢这样,也不想要这样……
她叹息一声,烦恼地揉揉额,转身正要去捻灭那灯,手腕却忽地被人拉住。
扭头看去,就只见刚才还在装睡的人,这会儿已经支着手肘半坐起身,一边紧皱着眉头望着她。
“可是头又痛了?”钟离疏问。
那人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心,不知怎的,竟令林敏敏的鼻头一酸,眼底顿时泛起一阵湿意。
见那双桃花眼里忽地涌出泪光,钟离疏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去,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头痛得厉害?你且忍忍,我这就去叫大夫。”说着,就要去门口叫人。
林敏敏忙伸手抓住他,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