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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deprofundis。”意思是:从深渊之底。
又是那低沉的声音:
“requiemeternamdonaei,domine。”意思是:主啊,请给他永久的安息。
又是孩子的声音:
“etluxperpetualuceatei。”意思是:永恒的光照耀他。
他听到几滴雨点轻轻敲打着棺盖的声音,知道那是在洒圣水。
他心里嘀咕着:“大概一切都快结束了,我再忍耐一下,神甫一走,福舍勒旺就会拉着梅斯千去喝酒。于是,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久,福舍勒旺会独自回来。那时,我就可以重见天日。看来,这桩买卖要进行个把钟头。”
那低沉的声音又说:
“repuiespace。”意思是:愿他安宁。
孩子的声音:
“阿门。”
冉阿让,侧耳细听——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他想,“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突然,他的头上响起落土的声音,冉阿让仿佛遭到一阵雷击。
那是落在棺材上的一锹土。
第二锹土又落下了。他用来呼吸的小孔已有一个被堵上。
第三锹土又落下了。
接着又是第四锹。
再坚强也是难以承受的。随后,冉阿让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七“不要丢失卡片”这句话的出处
坟坑外边发生的事的经过是这样的:
神甫和唱诗童子上了车,车子走了很远的时候,福舍勒旺眼睛一直盯着那埋葬工人。
瞧见那工人弯下腰去取他那把直插在泥堆里的锹的时候,福舍勒旺已暗下决心。
他走过去,在坟坑和那埋葬工人的中间站着,把胳膊叉在胸前,说道:
“我付账!”
埋葬工人大吃一惊,瞪眼望着他,问道:
“你在说什么,乡巴佬?”
福舍勒旺又重复道:
“我付账!”
“什么账?”
“酒账!”
“什么酒?”
“阿尔让特伊。”
“在哪儿,阿尔让特伊?”
“好木瓜。”
“去你的!”埋葬工人气愤地说。
与此同时,他铲起一锹土,甩在了棺材上。
一锹土撒下,棺材随即发出一种粗沉的响声。福舍勒旺感到自己头重脚轻,差点儿摔倒在坟坑里。他喊了起来,因为生气,喉咙已开始哽塞住了。
“伙计,趁‘好木瓜’还没有关门!”
埋葬工人又铲满一锹土。福舍勒旺一边继续说着“我付账”,一边抓住那埋葬工人的胳膊。
“伙计,请听我说。我是来帮您的,这活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很快就可以做好,我们先喝上一杯,然后再干。”
他不放弃那没有多大希望的顽固想法,但心里却凄惨地想:“即使他肯喝!可会不会醉呢?”
“天哪,”埋葬工人说,“您既然执意要去,我只好奉陪。我们一道去。但需先干活,干完之后,我们一道去。”
说完,他又抖了抖那把锹。福舍勒旺又急忙抓住他。
“是六法郎一瓶的阿尔让特伊呢!”
“怎么啦,”埋葬工人说,“您简直是在敲钟,丁东,丁东法文中,象声词“丁东”与“愚人”发音相近,此处说话人在影射听话人。,除了酒,您大概不知道别的东西吧,快走开,少啰嗦!
边说他边抛出了第二锹土。
到这时,福舍勒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来喝一口嘛,”他吼道,“我说过我付账!”
“那也得先让这孩子睡安稳了。”埋葬工人说。
抛下了第三锹。
接着,他又把锹插进土里,说:
“今晚天气可能会冷,我们把这死女人丢下,不给她盖上一条被子,那她在里面会不高兴的。”
这时,弯着身子铲土的埋葬工人罩衫的口袋叉开了。
福舍勒旺那双仓皇无助的眼睛正好看到了那张开的口袋。
太阳还搁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因此,天还相当亮。福舍勒旺注意到,那张开的口袋里有一张白色的纸片儿。此时此刻,一个庇卡底的乡下人眼睛所能闪现的光,统统从福舍勒旺的眼睛里闪现出来。他顿时有了主意。
那埋葬工人注意力正在他那一锹土上,福舍勒旺乘其不备,从后面把手伸到他的衣袋里,抽出了那张白色的纸片儿。
那埋葬工人已向坟坑里甩了第四锹土。待他转身来取第五锹时,福舍勒旺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说:
“喂,你刚到这儿工作,领到那张卡片没有?”
“您说什么?”埋葬工人停下来说。
“太阳快落山了。”
“让它落它的好了,请它戴上它的睡帽。”
“公墓的铁门要关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
“您有卡片吗?”
“啊,当然!”埋葬工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他的衣袋。
他搜了第一个兜儿,又搜了第二个,接着,搜背心上的口袋,搜了第一个,又搜第二个。
“天啊!”他说,“我的卡片哪儿去了?”
“15法郎的罚金。”福舍勒旺说。
埋葬工人的脸变青了。青就是铁青,指面孔没有血色。
“啊耶稣——我的——瘸腿——天主——完蛋——啦!15法郎的罚金!”
“三枚,100个苏!”福舍勒旺说。
埋葬工人这时丢下了手中的锹。
机会到了。
“用不着惊慌失措,”福舍勒旺说,“小伙子,不用悲观失望,用不着想利用这个坟坑寻什么短见。15法郎就15法郎,但你有法子不付。我是老手,你是新手。我有的是招儿,有的是办法,有的是妙计。作为朋友,我给你出出主意。事情很明显,太阳正在落山,现在它到了那圆房子的顶上。不过五分钟,公墓的大门就要关闭了。”
“这是真话。”那埋葬工人回答说。
“五分钟的时间您是填不满这个坑的,它深得像个鬼门,在关铁栏门以前,你不可能把事干完,赶到门口钻出去。”
“说得对。”
“这样的话就得掏15法郎的罚金。”
“15法郎”
“不过还有补救办法您住哪儿?”
“伏吉拉尔街,87号。离便门才两步路。打这里走去,一刻钟。”
“您还有时间,拔腿飞奔,冲出大门。”
“好的。”
“出了大门,赶快往家奔,取了卡片,再回来,公墓的门房替您开开门。有了卡片,就不会罚款了。那时,您再埋您的死人。我,守在这里,免得这女人逃向他方。”
“好心的乡巴佬,您简直救了我的命。”
“快走,快走!”福舍勒旺说。
那埋葬工人心花怒放,感激地握着他的手一抖再抖,然后飕的一声跑了。
福舍勒旺望着埋葬工人消失在树林里。在听不到他的声音之后,他才弯下腰来,对着坟坑喊道:
“马德兰爷爷!”
没有回答。
福舍勒旺一阵寒战,连滚带爬地跳到棺材头上,又喊:
“您怎么样?”
还是没有动静。
福舍勒旺抖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他连忙取出钝口凿和铁锤,撬开盖板:冉阿让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
福舍勒旺的头发直立起来。他立起来,把身子靠在坟坑的内壁上,几乎瘫倒。他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冉阿让。
冉阿让直躺着,一动不动,面色青灰。福舍勒旺轻轻地说了一句,像一阵微风:
“他死啦!”
他站定之后,狠劲地叉起了两条胳膊,那种猛劲儿,使他两个捏紧了的拳头碰到了自己的双肩。他喊起来:
“我没能救了他,我!”
随后,那可怜的老人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叫。有些人认为天地间不存在自己对自己讲话的人,那就错了。强烈的激情常常会通过内心的语言来高声表达的。
“都是梅斯千那家伙的错。他为什么死?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别人需要他的时候不辞而别?他害死了马德兰先生!这下完了。我的天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天啊,那小姑娘我拿她怎么办?唉,马德兰先生啊马德兰先生,我早就说过这么干不行,可你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你死了。你是个天底下最好的、最善良的人。我还有脸面回去?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啦!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疯疯癫癫的!我早就知道这么干危险!马德兰爷爷,马德兰先生,马德兰市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快快起来呀!”
他又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远处,从树林那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嘎嘎声——公墓的铁栏门关闭了。
福舍勒旺低下头去看冉阿让。突然,他跳起来,直退到坑壁——冉阿让睁开了眼睛,并且正在望着他。
看见一个死人是可怕的;看见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更是可怕的。福舍勒旺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他面如死灰,惊慌失措,恐惧、激动。他不知道眼前要应付的是个活人呢,还是一个死人。他望着冉阿让,冉阿让也望着他。
“我睡过去了。”冉阿让说了一句。
冉阿让坐了起来。
福舍勒旺却跪了下去。
“公正慈悲的圣母!可把我吓死了!”
随后,他站起来,大声说:
“多谢了,马德兰爷爷!”
冉阿让曾昏了过去。新鲜空气又使他苏醒过来。
欢乐袭击了恐怖。福舍勒旺几乎要昏倒在地。
“这样看,您并没死!啊!您多么会开玩笑哇,您!我千呼万唤,您才醒过来。您眼睛闭着,我说:‘好!他闷死了。’我几乎变成了一个非穿绳子背心不可的恶疯子。我也许会被人送进比塞特。您死了,我如何是好?还有那小姑娘!那水果铺的老板娘会怎么看?我刚把孩子推到她的怀里,一回头却说老人死了!好古怪!天堂里的先圣先贤,好古怪!啊!您活着,太好了。”
“我冷。”冉阿让说。
这句话把福舍勒旺完全带回了现实。情况紧急。这之前,他们二人,虽然都已苏醒,但神志尚且昏沉,没有意识到当时处境的险恶。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福舍勒旺大声说。
他从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了的葫芦瓶。
“先喝一口。”他说。
冉阿让喝了一大口烧酒,才完全感到恢复了。他爬出棺材,帮福舍勒旺把盖子钉好。
三分钟过后,他们已经跳出坟坑。
这下福舍勒旺完全放心了。既然公墓的大门已经关上,那就不必考虑那个格利比埃会回来了。那“小伙子”一准在他的家里找卡片呢!但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卡片在福舍勒旺的兜里。没有卡片,他就不能进入坟场。
他俩拿着锹和镐,一同埋了那口空棺材。
坑填满后,福舍勒旺对冉阿让说:
“咱们走吧。我拿着锹,您拿着镐。”
天黑了下来。
冉阿让走起路来仍不太灵便。他在那棺材里变僵了,变成了僵尸。在那四块木板里,他的关节和死人的一样不听使唤。他必须让自己逐渐从那冰坑的冷气里恢复过来。
“您冻僵了,”福舍勒旺说,“可惜我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