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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有带卡片,就得报出自己的姓名,这时,如果门房已经躺下,或是已经睡着,也得爬起来,走出来认那埋葬工人,认清了,才拿出钥匙来开门;不过,出现这种情况,埋葬工人得付15法郎的罚金。
由于这个公墓那些不合常规的规定,影响统一管理,1830年过后不久,便被取消了。接替它的是巴纳斯山公墓,又名东坟场。伏吉拉尔公墓那家官商合营的著名饮料店,也因此被接管了。
那饮料店处在拐角的地方,一面对着大街,一面对着坟墓。饮料店的房顶上有一块木板,木板上画了一个木瓜,招牌是:好木瓜。
伏吉拉尔公墓够得上一个枯萎的公墓了。它无处不是苔藓,却不见任何花卉。有钱人和有地位的人死后都不愿意葬在这里,以免被人笑话。拉雪兹神甫公墓却交了好运,葬在那里,人们会产生一种像家中陈设着桃木心家具那样的华贵之感。伏吉拉尔公墓的园林是古色古香的,树木的栽种完全采用法国古老的园林格局。园内条条小径是笔直的,小径两旁是黄杨、侧柏、枸骨叶冬青,古老的紫杉掩映着古老的坟冢。草很高。入夜后,这里一片凄凉。景物也是阴森的。
灵车走进伏吉拉尔公墓时,太阳还没有落山。福舍勒旺瘸着腿,跟在盖着白布和摆着黑十字架的灵车后面。
按照计划,受难嬷嬷被安置在祭台下的地窖里,珂赛特被送出大门,冉阿让溜进了太平间。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出现任何问题。
我们顺便说一句,把受难嬷嬷埋葬在修院祭台下,这样一件事我们看来是无足轻重的。对修女来说,是违犯了规定,但她们是作为一种责任行事的。因此,办妥这件事后,她们也没有感到任何惊慌,相反,她们却觉得是心安理得的。只有在遇到干预时,她们的脑子里才会出现“政府”这个概念。在她们眼里,教规是第一位的。法律什么的要往后站。人们喜欢制定多少法律随他们去,但定了就请你们留着自己用。对人主的贡献从来是对天主的贡献之余,有点就够了。王子算老几?
福舍勒旺得意地跟着那灵车,一步一拐地走着。他的秘密是双重的,那是他那一对孪生的兄弟,一个和修女们谈妥了,另一个和马德兰先生串通了;一个向着修院,另一个背着修院,都统统要如愿以偿。他如何会不得意?冉阿让镇静的态度具有强大的感染力,福舍勒旺不再犹犹豫豫,因为剩下的事全好办了,两年多的时间,他把那埋葬工人——忠厚老实的梅斯千爷爷,一个脸胖胖的老好人,灌醉过10次。对梅斯千爷爷,他一向把他当做掌中之物,是可以随意摆布的。他常常强迫梅斯千爷爷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梅斯千爷爷的脑袋总是迁就福舍勒旺强加给它的帽子。福舍勒旺认为,剩下的事是万无一失的。
福舍勒旺望着灵车走在通往墓地的大路上,感觉有些好笑。他自言自语地叹道:“这玩笑可开得有些过分。”
灵车在铁栏门前停住了。需要交验掩埋证明。殡仪馆的人和门房在交涉,大约过了几分钟,交涉结束,队伍继续前行。这时有个工人模样的人,一声不响地跟在队伍后面。他穿着一件大口袋似的罩衣,胳膊下夹着一柄十字镐。
福舍勒旺感到有些诧异。
“您是谁?”他问。
“埋葬工人。”那人回答。
福舍勒旺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埋葬工人?”
“是的。”
“您?”
“不错。”
“可埋葬工人是梅斯千爷爷。”
“从前是他。”
“现在呢?”
“他死了。”
福舍勒旺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没有想到梅斯千爷爷会离开了人世。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埋葬工人也不能例外,他在埋葬别人的时候,也为自己掘开了坟墓。
福舍勒旺张着嘴,呆住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现在会有了。”
“可是,”他又气喘吁吁地说,“埋葬工人是梅斯千爷爷呀。”
“拿破仑以后,是路易十八。梅斯千以后,是格利比埃。乡下佬,我叫格利比埃。”
福舍勒旺面色灰白,盯着格利比埃。
那是个瘦长、冷酷到极点的汉子。他看上去,那神气就像一个行医不得志改行做了埋葬工人的医生。
福舍勒旺笑了起来。
“啊,太奇怪了!梅斯千爷爷居然死了。他死了,可勒诺瓦小爷爷却还活着。你知道它是谁吗?它是柜台上六法郎一瓶的红酒。味道很棒,叙雷讷的名品。这个梅斯千,他怎么会死呢?这么一个快活的人!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你也是个快活的人,是不是这样,伙计?一会儿咱们去干一杯,好吗?”
“我是个读书人,念完了六年级,从不喝酒。”那人说。
灵车沿着公墓的大路缓缓前行。
福舍勒旺放慢了脚步。这回不完全是由于他腿上有毛病,多半是心事拖累了他的步子。
埋葬工人走在他的前头。
福舍勒旺对那个突如其来的格利比埃,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是一个那样的人:年轻但显得年老、干瘪而又非常壮实。
“伙计!”福舍勒旺喊道。
那人回过头来。
“我是修院里的埋葬工人。”
“噢,老前辈。”那个人说。
福舍勒旺虽然没有什么心计,却也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特别是:他能说会道。
福舍勒旺嘟囔着:
“真想不到,梅斯千爷爷竟死了。”
那人回答说:
“完全是这样。这是慈悲上帝打开了他的生死簿。那上面记载说,梅斯千爷爷的期限到了。这样,他归了天。”
福舍勒旺机械地重复说:
“慈悲的天主”
“慈悲的天主,”那人严肃地说,“哲学家称之为永恒之父,雅各派修士雅各派修士属天主教多明我会体系。却叫上帝。”
“难道我们不打算相互认识一下吗?”福舍勒旺吞吞吐吐地问。
“已经认识了。您是乡下佬,我是巴黎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想请你喝一杯,这不该拒绝。”
“工作第一。”
福舍勒旺心里暗想:“这下完了。”
车轮只消再转几圈,便走上通修女们那个角落的小路了。埋葬工人接着说:
“我有七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没有养成酗酒的习惯。”他说话时像个咬文嚼字的呆子。之后,他自负地添了一句:
“他们的饿是我渴的敌人。”
灵车绕过一棵参天古柏后便离开大路,转上小路,走进泥地,辗入草场。坟地立刻就到了。福舍勒旺的脚步可以放慢,却不能拖住那灵车。多亏土被冬季的雨水浸湿了,是松的。这阻滞着车轮,放慢了速度。
福舍勒旺凑近那埋葬工人。
“有一种叫阿尔让特伊的小酒味道极好。”福舍勒旺慢慢地低声说。
“村老倌,”那人接着说,“我当了埋葬工人,是不得已的。我父亲是会堂的传达。他原想要我搞文学,可惜他倒了霉,在交易所亏了本,于是,我当作家的事也告了吹,不过,现在我仍在摆摊写字。”
“那么,您不是埋葬工人了?”福舍勒旺紧接着说,赶忙抓住这一线希望,虽然成功的可能极小极小。
“我干这一行,同时在干那一行,身兼二职。”
福舍勒旺不懂后面的那句话。
“我们去喝一杯。”他坚持说。
有一点我们得注意,福舍勒旺急如星火地请人喝酒,却没有说明谁来付账。以往,常常是福舍勒旺请喝酒,梅斯千爷爷付账。这次请这位不相识的埋葬工人喝酒,会不会出现平日常常提到的“拉伯雷的那一刻钟”“拉伯雷的那一刻钟”,通常是指没钱付账的窘困时刻。福舍勒旺还没有考虑到。也就是说,福舍勒旺尽管着了慌,却并没有考虑自己付钱的问题。
第77章 柯赛特(35)()
那埋葬工人带着一种高傲的笑容说:
“我看还是吃饭的问题重要些。我接替了梅斯千爷爷的工作。一个人在几乎完成学业时,他就具备了一个哲学头脑。除了用手外,我还得加上用双臂。我在塞夫勒街市场上摆了个写字摊儿。您知道吗?在雨伞市场,红十字会所有的厨娘都来光顾我。我得搜刮枯肠,替她们拼凑一些表情达意的佳话,写给她们的淘气鬼。我,早上写情书,晚上挖坟坑。乡巴佬,这就是我的生活。”
灵车一直向前,福舍勒旺慌张到了极点,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滴下,左顾右盼再也没有了主意。
“可是,”那埋葬工人继续说,“一个媳妇难能伺候两个婆婆。我得做出选择,是笔还是镐。镐会弄坏我的手。”
灵车停下来。
唱诗童子和神甫先后下了车。
灵车的前轮儿已经滚到了土堆边。土堆里边便是那敞着的坟坑了。
“这玩笑开得真够可以!”福舍勒旺沮丧到了极点。
六在四块木板中间
那棺材里装着什么人?
大家已经知道,是冉阿让。
他有办法,能让自己在棺材里憋不死。
事情是很奇怪的,心情的平静可以使其他一切均告平静。一切均在按照冉阿让事先预想的进行着。一切都很顺利。他原和福舍勒旺一样,对梅斯千爷爷充满信心。他对预想的结局毫不怀疑。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现在也是最宁静的时刻。
四块棺材板构成了这骇人的宁静。在如此宁静的环境中,冉阿让几乎真的要长眠了。
从那棺材里,冉阿让可以感知这与死亡作斗争的游戏进展的情况。
福舍勒旺钉完上面那块盖板以后不久,冉阿让便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空间移动着,继而又感觉到自己在随车子前行。震动减轻了,他意识到车子已从石块路面到了碎石路面,也就是说,他已离开街道走上了大路。车轮声在空旷的空间响着,他猜想那是在过奥斯特里茨桥。车子停下来。他判断那是到了公墓。车子又一次停下来。他判断那是到了坟坑。
忽然,他觉得有许多手抓住了棺材,接着,四面的木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不用说,那是往棺材上绕绳子,准备结好扣,将棺材吊到坑里去。
他感到天旋地转。
大概是由于那些殡丧执事和埋葬工人使棺材晃了一阵,并且是让它的头先着地的。这之后,他恢复了原状,感到仍在平平地躺着。显然,他已经到了坟底。
他稍稍吸了一口冷气。
接着,他听到一阵凄厉而严肃的声音,但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们说的是拉丁语。
“quidormiuntinterraepulvere,evigilabunt;aliiinvitamaeteraliiinopprobrium,utvideantsemper。”意思是:醒来吧,沉睡在尘土中的人们,让永生中的人们和受辱者们永远注视着。
接着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deprofundis。”意思是:从深渊之底。
又是那低沉的声音:
“requiemeternamdonaei,domine。”意思是: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