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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那可怜的看门女人吓得魂不附体。
嬷嬷抬起头来回答道:
“我一个人。”
“原来如此!”沙威又说,“请原谅我的询问,这是我的职务要求的,请问今天您看没看见一个人,一个男人?那家伙逃了,我们在找他。他叫冉阿让,您有没有看见他?”
“没有。”
她说了假话。一连两次,一次接着一次,直截了当,丝毫没有踌躇,像把自己忘了似的。
“那请原谅。”沙威说。说着,深深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啊,圣女!多年来,您超凡出尘,早已在光明中靠拢了您的贞女姐妹和您的天使弟兄,愿上帝原谅您的谎言,能使您带着它到达天堂。
在沙威听来,这嬷嬷的话是那样的可信。桌子上的一支烛刚刚被吹灭,烟还在冒着。而这一耐人寻味的现象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一个钟头过后,冉阿让穿过树林,在弥漫的大雾中,大踏步离开了滨海蒙特勒伊,向巴黎的方向走去。有两三个赶车的车夫曾遇到他,看见他背着一个包袱,穿了件布罩衫。那件布罩衫,他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没有人知道。前几天,一个老工人死在了工厂的疗养室,留下了一件布罩衫。这也许就是那一件。
关于芳汀,最后还要讲几句。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慈母——大地。芳汀回归到了这慈母的怀里。本堂神甫尽全力完成了冉阿让交办的事,他自以为他做得是得当的,也许真是得当的。说得不得当,这要看事关何人。它涉及的,一个是苦役犯,另一个是娼妓。不管怎样,他把东西分给了穷人。他把芳汀葬入了义冢。这花费少些。
就这样,芳汀被葬在一个坟场里。这里属于大众而不属于任何私人,千古以来专供穷人葬埋。芳汀就这样被隐没在遍地遗骸的乱骨堆之中,被抛到了公众的泥坑之内。她有了自己的一块安身之地,正像她活着有那样一张床。幸而上帝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寻找她的灵魂。
第43章 柯赛特(1)()
一、滑铁卢
一从尼维尔过来看到了什么
去年1861年5月间,一个宁静的早晨,一个人,即本书故事的记叙者,步行到了尼维尔尼维尔,比利时城市,在布鲁塞尔以南30多公里。,之后,又向拉羽泊走去。他沿着山冈上两边满是树木的大道走着。由于山冈忽高忽低,大道也就犹如一个接着一个的巨浪,连绵起伏。过了里洛和伊萨克林,向西便是布兰拉勒布兰拉勒,在滑铁卢和尼维尔之间。钟楼。它是用青石砌成的,样子像一只扣着的盆。在一处高地上的树林里,他看见一根木桩,上面已蛀孔累累。它竖立在一条路转弯的地方,上面写着“第四栅栏旧址”的字样;离木桩不远,有一家饮料店,店面墙上写着招牌:艾侠波四风特等咖啡馆。
走过咖啡馆,再往前行18法里,便到了一个山谷的最底处。这里有一条小溪,从路下的涵洞里流过。路旁的树丛,疏朗翠绿,错落有致。这树丛一直延展到远方的布兰拉勒。
再往前走,路的右边,出现了一家小客店。客店门前摆着一辆四轮车、一大捆蛇麻草,还有一个铁犁。长青树构成的篱笆旁边,有一堆干柴。在一个方形的坑里盛着石灰,石灰正在冒着气。一间用麦秆做隔墙的破棚子的墙边,平放着一张梯子。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田里锄草。一大张黄颜色的广告,也许是一个杂技团巡回演出的海报,正在田头迎风飘动。客店的墙外有个水塘,一群鸭子正在塘里游耍。一条路面铺得很糟的小路,沿着水塘伸向广袤无际的荆棘丛。那行人向这丛莽走去。
他走了百来步,便到了一座墙边。这墙是15世纪建造的,有用花砖砌的山字形尖顶。沿墙再往前走,便发现一扇拱形的石库大门,一字门楣配着圆形浮雕,显示着路易十四时代的遗风。再往前看,从大门的上方,便看到了房屋的正面,一派庄严气象。院墙与房屋正面垂直,构成一个僵直的直角。门前有一片草地,草地上倒着三把钉耙。五月的野花杂乱地在耙齿间开着。大门关着。双合门扇已经破旧,一个门锤也已锈迹斑斑。
日光和煦,树枝轻颤,这种颤动只有五月天才会有。它的柔动,好像来自树枝上的鸟巢,而不是风吹的结果。这时,一只怀春的可爱的小鸟,正在一棵大树上尽情地啼鸣。
这行人弯下腰去,在仔细地观察大门左边石脚上的一个圆坑。这坑很是不小,像个圆球体的模子。这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村姑。
她见过路人正在仔细察看这个坑,便说:“这是法国的炮弹打的。”随后她又说:“您注意到吗?大门的上面,稍高的那地方,钉子的旁边,有一个窟窿。那是被大铳打的,木板并没有被打穿。”
行人问:“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乌古蒙。”
行人抬起头来,走了几步,穿过篱笆向远方张望。透过树木,他看到了天边那座小丘。小丘上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远远望去,那东西很像一头狮子。
二乌古蒙
乌古蒙是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方。欧洲大樵夫拿破仑抄起巨斧痛劈欧洲,在这里遇到了初次的阻力和最早的盘根错节。这里是他进行的滑铁卢战役受挫的起始地。
这乌古蒙原先是一个古堡,现在只是一个农舍了。对于好古者来说,它应当称作雨果蒙。因为这宅院是贵人索墨雷雨果为了供奉维莱修道院第六祭坛的那位雨果而建造的。
推开大门,便是门洞,里面停着一辆旧式软兜车。穿过门洞,便到了庭院。
庭院里,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个16世纪的圆顶门。虽然这门旁的一切均已坍塌,失去了辉煌,但这座圆顶门仍然显示着昔日宏伟的气象。在圆顶门一侧的墙上,另有一道门,门的上方有亨利四世时代的拱心石。穿过门洞是一个果园。院子里有个肥料坑,有几把十字镐和尖嘴锹,还有几辆小车。有一口古井,井口石板铺好的地面上,架着一个铁辘轳。一匹小马蹦跳着,一只火鸡正摇晃着它的尾巴,还有一座建有小钟楼的教堂。一棵小桃树,伏在教堂的墙上,正开着花。这便是拿破仑当年企图攻占的那个院子。这个弹丸之地,假如拿破仑当年占领了它,也许全世界就是他的了。一群母鸡正在地上啄食,扬起了灰尘。一只恶狗代替了当年的英国大兵,它正张牙露齿,狂吠不已。
当年,英国人在乌古蒙的表现是令人钦佩的。库克的四个近卫军连队在一个军的敌人的猛烈进攻下,竟坚守了七个小时之久。
乌古蒙,包括房屋和院子,平面图是一个缺了一个角的不规则的长方形。它的南门便处于这个缺角的位置,围墙是它的屏障。这南门便是原来古堡的门。另一个门是北门,也就是农舍的门。拿破仑曾派了他的兄弟热罗姆来攻打乌古蒙;古埃米诺、富瓦和巴许吕各师,以及雷耶部队全部用在了这一方向,但仍归于失败。克勒曼的炮弹也在那堵英雄墙上开了花。博丹旅从北面向这里增援,索亚旅则从南面向这里进攻。前者前来难说多余,后者前来颇有成效——打开了一个缺口,但乌古蒙仍未被占领。
农舍在院子的南部。这农舍的门,即乌古蒙的北门被法军打破的一块门板一直挂在墙上。原有四块这样的门板,它们曾被钉在两条横木上面。这些门板上,均留有被攻打的伤痕。
这道北门,当时曾被法军攻破过。被打破的那块门板后来被换掉了,现在挂在墙上的是替换的那块;眼下,那道门正半掩着。它开在墙上的一个方洞里,在院子的北面。墙的下半部砌着石块,上半部砌着砖。这是一道简单的小车门,每个农家都有这样的门。两扇门板,由粗木板做成。更远一点,便是草地。这一小小的门洞,当时两军争夺得非常激烈。门框上满是殷红的手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还未褪去。博丹便是在此阵亡的。
鏖战的风涛还在院内激荡,当时惨不忍睹的情形历历在目,伏尸喋血的景象犹在眼前;生、死、存、亡就像发生在昨天;墙垣在呻吟,砖石在纷飞,裂口在呼叫,弹孔在喋血,树枝在战栗,像是力图逃遁。
院子已没有1815年以前那样完整了,那些起伏曲折、犬牙交错的工事均已不见踪影。
英军曾在此设防;法军突破过英军的防线,攻陷了它,但是没能守住。古堡的侧翼仍然屹立在小教堂的旁边,但徒有四壁,其余部分全部坍塌。这成了乌古蒙仅存的残迹。当年,以古堡为碉楼,以教堂为营寨,两军展开生死搏斗。法军无处不受到火枪的攻击,从墙后、从顶楼上、从地窖里、从窗口、从通风洞、从石头缝,子弹四处飞来。法军燃起熊熊大火,回答敌人的子弹。他们把点燃的捆捆树枝抛向敌人。
古堡的侧翼已经毁了。人们透过窗口的铁栏还可以看见那些坍塌了的房间。当时英军就埋伏在这些房间里。旋梯从底到顶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残存部分好像一个破海螺的内脏。那楼梯分为两层,英军在楼梯上遭到阻击,于是拆掉了它的下层,挤到它的上层。这样,大块大块的青石板堆得像座小山。眼下,上层的十来级还悬在墙上。在第一级上有人搠了一个三齿叉的印迹。那些高高的石级,像牙床上的牙齿一样,仍旧牢固地嵌在墙壁里。剩余的部分就像一块掉了牙的颚骨。两株古树还在:一株死了,另一株根部受了伤,但年年四月照旧发出青芽。从1815年以来,它的枝叶渐渐穿过了楼梯。
教堂静得出奇,当年这里却经历了一番屠杀。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来做弥撒了。那祭台依然还在。那是一座粗木祭台,靠着石壁。教堂的四壁用灰浆刷过,一道门对着祭台。两扇小窗,上方呈拱形。门的上方有一个高大的木质十字架,十字架上方有个方形通风眼,现被一束干草堵上了。在一个墙角的地板上,有一个破旧的玻璃窗框的残骸。祭台旁有一个15世纪的圣女安娜的木刻像;有一尊童年时代的耶稣雕像,不幸,它也和基督一样受了难,头竟被铳子打掉了。法军曾占领这个教堂,继又被击退,退出前放了一把火。当时,这里满是烈焰,像只火炉,门烧着了,地板也烧着了,基督的木雕像却不曾整个烧着。火舌灼过它的双脚,但随即熄灭了,留下了两个烧焦的残肢。对此,当地人称奇。年幼的耶稣丢了脑袋,可见他那运气远不如基督。
墙上满是游人留下的字迹。基督的脚旁是:安吉内。还有别的,如略玛约伯爵、哈巴纳阿尔马格罗侯爵及侯爵夫人。还有一些法国人的名字,带有惊叹号,表示愤怒。那上面还曾有过各国人互相对骂的语句,1849年统统被粉刷掉了。
在这教堂的门口曾找到一具尸首,当时手里还紧攥着一把板斧。那是勒格罗上尉的遗骸。
从教堂出来,向左拐,看到一口井。这院子里本来有两口井。这口井没有吊桶,也没有辘轳。这不免让人感到奇怪。知情人说,这口井已无法取水,因为里面填满了枯骨。
最后一个到这口井里取水的人叫威廉范吉耳逊。他是个农民,是当时乌古蒙的园丁。1815年6月18日,他的家眷都逃到树林里躲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