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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听清楚我的话:她一天牢也不会坐。”
沙威听了那句坚决的话之后,竟然敢于定睛注视着市长,并且和他争辩起来。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始终是毕恭毕敬的:
“和市长先生争辩,我感到由衷的痛苦,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但是,我请示您准许我提出下述意见:我是在我的职守范围以内行事的。市长先生既然愿意,我回过头来再谈谈那位绅士的事。当时我在现场,这个婊子先跳起来打了巴马达波先生。巴马达波先生是一位选民,并且是公园角上那座有阳台的石条砌三层漂亮公馆的主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应该注意到这些的!总而言之,市长先生,这件事和我有关,牵涉一个街道警察的职责,我决定收押她。”
马德兰先生把两条胳膊叉在胸前,用一种从未用过的严厉声音说道:
“这是一个市政警察问题。根据刑法第九、第十一、第十五和第六十六条,这个案子的审判权归市长。我命令释放这个妇人。”
沙威还不死心:
“但是,市长先生”
“我提请您注意1799年12月13日关于擅行拘捕问题的法律第八十一条。”
“市长先生,请允许我”
“一个字也不要再讲了。”
“可是”
“出去!”马德兰先生说。
沙威站定,好像一个俄罗斯士兵,碰了个硬钉子,他向市长先生深深鞠了一躬,一直弯到地面,然后出去了。
芳汀赶忙躲开,望着他从她身边走过,吓得抖作一团。
她的心中也乱作一团。刚才的一幕过去了。她自己成了两个对立力量的争夺对象。她见到是两个掌握她的自由、生命、灵魂、孩子的人在彼此争斗。她看明白了,那两个人一个要把她推向黑暗,另一个要把她拉向光明。在这场斗争里,她的恐怖情绪越来越强烈,她仿佛看到了两个巨人,一个像是引她坠入深渊的恶魔,一个像是使她快乐的天使。她也看明白了,天使战败了恶魔。奇怪的是,正是这位天使,这位马德兰市长,她往日咬牙切齿的憎恨的,却是她的救星。现在,更令她吃惊的是,他拯救她,正好在她狠狠侮辱了他一番之后!她错了?应该完全改变对他的看法?她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她发抖,望着,听着,感到头晕目眩。马德兰先生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当初产生、一直存在的那种仇恨,正在她的心底软化、坍塌,代之而起的是无法形容的欢乐、信心和爱。
沙威出去以后,马德兰先生转身朝着她,好像一个对不住下属的长者,慢慢向她说:
“我听了您的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相信是真的,我也觉得是真的。我对您离开我的工厂的事一无所知。为什么您当初不来找我呢?这样好了:我替您还债,把您的孩子接来,要不您就去找她。今后,住在这里,还是去巴黎,由您决定。假如您愿意,您可以不必工作,您和您的孩子由我负责。您需要多少钱,我就给您多少钱。今后,您将愉快地生活,做个诚实的人。并且,您听着,假使您刚才说的话全是真的(我不怀疑),您的一生,在上帝面前,会始终是善良的、贞洁的。啊!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芳汀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脱离下贱的生活,和珂赛特在一起,自由自在、富富裕裕、快快乐乐、诚诚实实地和珂赛特一道过活!她仿佛在连续不断的困苦之中忽然发现前面就是理想中的天堂。她将信将疑地望着那个和她谈话的人,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发出两三次“啊!啊!啊!”的声音,她的膝头在向下沉,最后跪在了马德兰先生跟前。马德兰先生还没有注意到,她就抓住了他的手,并在上面狠狠地吻着。
随后,她晕了过去。
六、沙威
一安息之始
马德兰先生雇人把芳汀抬到了工厂的疗养室,把芳汀交给了嬷嬷们。嬷嬷们把她安顿在了床上。她发起了高烧。昏迷之中,她大声喊叫,说胡话,折腾了大半夜,后来睡着了。
快到第二天中午时,芳汀醒来。她听见床边有呼吸声,拉开床帏,见马德兰先生在一边站着,正望着她头顶上面的一件东西。她看到,他的目光里满是怜悯沉痛的神情——他正在祈祷。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悬在墙上的那个耶稣受难像。
从此芳汀彻底改变了对马德兰先生的看法,觉得他身子周围有层光。当时,他一心一意在祈祷。她久久地望着他,怕惊动了他。最后,她才细声问:
“您在做什么哪?”
马德兰先生已经站了一个钟头了。他没有叫醒她。她问后,他握着她的手,试了试她的脉搏,说道:
“感觉好些了吗?”
“我睡了好一阵,”她说,“我好多了,很快就没事了。”
这时,他回答她刚才提的问题,好像她还在问似的:
“在为天上那位殉难者祈祷。”
他心里还嘟哝着另一句:“也为地下的这位殉难者。”
马德兰先生调查了一整夜又一个早晨。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了。芳汀身世中的一切痛心的细节,他都知道了。
他接着说:
“您受了很多苦,可怜的慈母。啊!您苦到了尽头,取得了做永生极乐之神的资格。人变成了天使都是这样的。这并不是人的错处,人不知道有别的办法。您明白吗?您脱离了地狱,而它,正是另一种天堂。路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呢,她露出了绝美的笑容,尽管因为缺了两颗门牙,嘴上有一个黑洞。
沙威连夜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一早,他亲自来到滨海蒙特勒伊邮局把信寄了出去。信封上写着“巴黎,呈警署署长秘书夏布耶先生”。沙威邮信的事,警署的人大都已经知晓。邮局的人从字迹上也辨认出是沙威的笔迹。人们都以为沙威想要辞职。
这边,马德兰先生给德纳第去了一封信,随信又附上300法郎,其中的120法郎声明是替芳汀还债的。要求德纳第立刻把孩子送来,因为孩子的母亲正在生病,特别想见到孩子。
德纳第喜出望外。“撞到鬼了!”他向他的婆娘说,“不要放走这孩子。小百灵鸟快要变成一头有奶的牛了。我明白了,不错!一个阔佬爱上了她的妈妈。”
他给芳汀寄出一张500多个法郎的账单。账单造得决无破绽。还附了两张收据,一共300法郎,一张是医生的,一张是药剂师的。这些收据也是真的,只是不是因珂赛特开出的。爱潘妮和阿兹玛刚刚得了两场大病。德纳第玩了冒名顶替的把戏。
马德兰先生见到账单和收据后立刻又寄去300法郎,并有附条:“快快送珂赛特过来。”
“不!”德纳第说,“别放走这孩子。”
芳汀的病没有转好的征兆,不得不继续留在医疗室里。两个嬷嬷接收“这姑娘”时,打心眼里不高兴。见过兰斯兰斯,法国东北部城市,有一个著名的大天主堂。地方那些浮雕的人,都不会忘记贞女们看望那些疯处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情,她们鼓着腮,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贞女鄙视荡妇,自古亦然。这种心理,是妇德的一种体现。而嬷嬷们的这种蔑视之情,又因宗教的因素大大加重了。然而,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嬷嬷们对芳汀的这种情绪,没有几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芳汀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谦恭,尤其慈母般的心肠让人备感心酸。一天,她在发烧时嬷嬷们听见她在说:“我是一个有罪的人,但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在身边,那就可证明上帝赦免了我的罪了。我生活在罪恶之中时,是不愿让孩子和我在一起的。我见了她那一双惊奇的、愁苦的眼睛是会受不了的。不过,我是为了她才做起坏事来的,看在这一点上,那就请上帝赦免我的罪吧!珂赛特一到我的身边,上帝就会保佑我们。那孩子是无辜的,望着她,我就得到了安慰。她不知道这一切,她是一个安琪儿,你们看吧,我的嬷嬷们,她那样小小的年纪,翅膀是不会脱掉的。”
马德兰先生每天来看她两次,每次她总会问他:
“不久我就可以看见我的珂赛特了吧?”
他总是回答她说:
“她随时可到,也许就在明天早晨,我正等她呢。”
于是,那母亲的惨白面容也开朗起来。
“啊!”她说,“我是多么快乐呀。”
我们刚才说过,她的病情没有减轻,并且状况仿佛一天比一天更严重了。那一把雪紧贴着肉塞在她两块肩胛骨中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气,一下子损伤了她发汗的机能,这样几年以来潜伏在她体中的病,急剧恶化。当时,人们才采用劳安内克劳安内克(1781…1826),法国著名医生,听诊法的发明者。杰出的发明,开始对肺病进行研究和治疗,因此,医生听诊了芳汀的肺部以后,摇了摇头。
马德兰先生问那医生:
“怎么样?”
“她不是想见她的孩子吗?”医生说。
“是的。”
“那就赶快把她接来呀!”
马德兰先生听罢吃了一惊。
芳汀问他说:
“医生是怎么说的?”
马德兰先生勉强微笑着。
“他说您看到孩子后,就会好起来的。”
“啊!”她回答说,“这话不错!可那德纳第家怎么要留住我的珂赛特,不放她来呢?啊!她就会来的。现在我总算看见盼望已久的幸福啦!”
但是,德纳第不肯“放走那孩子”,并且找了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珂赛特有点不适,天气严寒不宜上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待收据,如此等等。
“我可以派个人去接珂赛特,”马德兰伯伯说。“必要时,我亲自去。”
他照着芳汀的口述,写了这样一封信,又叫她签了名:德纳第先生:
速将珂赛特交与来人。零星债款由我偿还。
顺致大安。
芳汀
第30章 芳汀(30)()
正在这样的时刻,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总是这样,人们费尽心机,想要扫清人生旅途上的障碍,然而,阻力注定是存在的。
二“冉”如何变成了“商”
一天早晨,马德兰先生来到办公室,提前处理市府的几件紧急公事,以备随时到孟费梅去。这时,有人向他通报,说侦察员沙威求见。马德兰先生听到那名字,一阵反感。自从发生警署里那件事后,沙威更加躲避他,马德兰也再没有和他见面。
“请他进来。”他说。
沙威进来了。
马德兰先生正靠近壁炉,坐在那里。眼下有几件有关公路警察违警事件的案卷。他手里拿着一支笔,眼睛望着一个卷宗,一面翻阅,一面在卷宗上写着什么。他根本不理睬沙威。他不能制止自己不去想那个可怜的芳汀,因此对他冷淡是自然的。
沙威向背对着他的市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市长先生没有看他,照旧批他的公文。
进办公室后,沙威走了两三步,停下来,不敢打破那时的寂静。
假使有个人会看相并且熟悉沙威的性格,对这个为文明服务的野蛮人,这个具有罗马人、斯巴达人、寺僧和小军官各种性格的怪物,这个不会说谎的密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