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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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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谢绝社交,就又说:“莽汉一条!”

    1820年,他到滨海蒙特勒伊已是第五个年头了,他对当地所做的贡献是如此的显著,这一点也是当地人民有目共睹的。这样,国王又派他做那地方的市长。他仍旧推辞。但是,省长不允许他这样做,很多重要人物都来劝他,人们聚集在街头向他请愿,敦促他,情景异常热烈。他只好接受了。有人注意到了,他作出这一决定的最大因素,是一位老妇女的发言。她当时站在马德兰的门口,几乎是怒不可遏了。她喊道:“一个好市长,就是一个有用的人。办好事而推辞,可以吗?”

    这是他上升的第三阶段。“马德兰伯伯”早已变成“马德兰先生”。“马德兰先生”现在又成了“马德兰市长先生”。

    三拉菲特银行里的存款额

    他的生活还和当初一样简朴。他经常戴一顶宽边帽,穿一身粗呢长礼服,一直扣到颌下。头发灰白、目光严肃。漆黑的面色像个工匠,忧郁的神态宛若哲人。白天,他执行他的市长职务,下班后便闭门深居。经常能够与他谈话的只是少数几个人。遇见人时,他避免寒暄,从侧面行个礼便连忙离开;他用微笑来避免交谈,用布施来避免微笑。妇人们都说他是“一头乖熊”!他惟一的消遣方式就是在野外散步。

    他老是一个人进餐,面前摊开一本书,边吃边读。房里有一个精致的小书柜。他把书当做可靠的朋友。有了钱,闲暇的时间增多,他决定利用这些时间读书,充实自己,提高修养。自从他来到滨海蒙特勒伊以后,大家觉得他的谈吐一年比一年谦恭、考究、文雅了。散步时他总是带着一支长枪,但并不常用。偶尔开一枪,则弹无虚发,令人惊叹。他从不打无害的野兽,从不向一只小鸟射击。

    虽然他上了年纪,但体格之强壮却令人惊诧。他总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扶起一匹马,或将一个车轮从泥坑中拽出,或是握住双角制服一头企图逃跑的牡牛。出门的时候,他的衣袋中总是装满了钱,回来时,它变得空空。他经过一个村庄时,那些衣衫破烂的孩子们都会欢天喜地跑到他身边来,就像一群小飞虫似的将他围起。

    人们认定他从事过田间劳动,因为对于农活他有各式各样的诀窍。他告诉农民们用普通盐水喷洒仓屋并冲洗地板缝来消灭蛀麦子的飞蛾;在墙上、屋顶上、合壁里、屋子里挂上开着花的奥维奥草,可以驱除米蛀虫。他对伤害麦子的寄生草,如野鸠豆草、黑穗草、鸠豆草、山涧草、狐尾草,等等,有独到的剔除方法;在兔子窝里放一只巴巴利巴巴利,北部非洲的统称。小猪,它的臭味可使来侵害的耗子退避三舍,如此等等。

    一天,他在一个村子里看见有许多人在忙着拔除荨麻。他看见一堆荨麻。那荨麻由于被拔出而枯萎了。他惋惜地说道:“它们死啦!荨麻可是一种好东西,关键在于我们要知道如何利用它。嫩时的荨麻,叶子是一种非常好吃的蔬菜。老荨麻也有一种和亚麻或苎麻一样的纤维和经络。荨麻布差不多能和苎麻布比美。荨麻切碎了可以作鸡鸭的饲料,磨碎了也可以喂牛羊。荨麻籽拌上刍秣,动物吃了可以使毛皮光润。根拌在盐里可以制成一种上等的黄色颜料。不管怎样,这总是一种可以收割两次的草料。并且荨麻很好种,只需一点土,不需特别精心的护理。只是它的籽由于落得快,不大容易收获罢了。我们只要稍事劳作,便可以变废为宝。但也不能任其生长,任其生长就会有害,我们必须铲除它。世上有多少人和荨麻相似!”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下去说,“我的朋友们,请大家牢记,世上没有坏的草,也没有坏的人,有的只是不好的耕耘者。”

    他会用麦秸和椰子壳做各式各样的有趣的小玩意儿,孩子们喜欢他。

    一见到天主堂门口被布置成黑色,他便走进去。他访丧慰哀,与别人探访洗礼一样,心甘情愿。他性情温和异常,对他人丧偶以及遇到的其他不幸他总是给予关注。他常和居丧的朋友以及在灵柩旁叹息的神甫在一起。他似乎喜欢把自己的思想沉浸在那种满含乐土景色的哀歌之中。这时,他仰望天空,仿佛在对无极中的诸多神秘发出心愿,静穆地听着死亡的深渊边传出的那种酸楚的歌声。

    他做好事就像别人做坏事一样隐秘。晚上,他常常乘人不备,溜进别人家中,悄悄爬上楼梯。有一次,一个穷人发现自己的房间被撬开了,便连喊“有贼”。那人走进去,发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丢在家具上的一枚金币。这“小偷”正是马德兰伯伯。

    他平易近人,也很忧郁。一般平民常说:“一个有钱而不骄傲的人,一个幸福而不自满的人!”

    不过有些人认为他很神秘,硬说他的房间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那必然是一间隐修士的密室,里面放着一个带翅膀的沙漏,还饰有两根交叉着的死人的股骨和几个骷髅头。这种流言传得很广,因而有一天,滨海蒙特勒伊的几个调皮的时髦青年女子来到他家里,向他提出要求:“市长先生,能允许我们看看您的房间吗?人家说它是个洞穴。”他微微笑了一下,立刻将她们引入“石洞”。她们大失所望。那是一间简陋的房子,只是摆着一些桃木心家具,式样也说不上好看,墙上裱的壁纸,每张也不过12个苏。除了壁炉上两个旧烛台外,其余的东西简直没什么看头。那两个烛台好像是银的,“因为上面有戳记”。这种见识自然反映了小市民的情调儿。

    虽然有人见过了市长先生的房间,而且证实它简陋异常,但这以后,大家照旧传说从来没有人到过他那屋子,仍旧说那是一个隐士居住的岩穴,是一种梦游的所在,是一个土洞,是一座坟穴。

    人们在窃窃私语,说他有“大宗”款子存在拉菲特银行,并且他随时都可以提取那些存款。他们还补充说,马德兰先生能够在一个早晨跑到拉菲特银行,签上一张收据,用不了10分钟,便可提走他的两三百万法郎。而实际上,我们已经说过,那“两三百万”确切说是63万。

    四马德兰先生穿上了丧服

    1821年初,各地报纸都刊出一条消息,说迪涅主教,“别号叫卞福汝大人”的82岁米里哀先生与世长辞。

    我们在此补充一点,这一点各地报纸均略去了:迪涅主教在去世以前的几年中双目已经失明,但他一点也不感到痛苦,而且反以此为乐,因为他有妹妹在自己的身旁。

第25章 芳汀(25)() 
我们顺便说一句,双目失明,却不被别人遗弃,这在并不圆满的世界中可算是出奇的幸运了。因为你的身旁有一个好人,一位妇人,一位姑娘,一位姊妹,一位可爱的人与你相依为命,她需要你,如同你需要她一样。你能不断地从她和你一起呆的时间的长短上推测她的感情,并且能告诉自己:“她把她的全部时间用在了我的身上,既然如此,这就说明我占有了她整个的心。”虽然看不见她,但可以感知她的思想,感到她衣裙的摇曳,如同小鸟振翅的声音;听见她往来,进出、说话、歌唱;在与世隔绝的生活中体味一份忠实、一份爱。你会觉得自己虽有缺陷,但却强大。在黑暗中,并正因为那种黑暗,自己却成了安琪儿的归宿;人生的乐事很少能与此相比。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便是爱与被爱。有人因为你的这种样子还在爱你,或者她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这种感受,只有盲人才会有的。在你痛苦的时候,有人体贴,有人抚爱,那他还有什么缺憾呢?有了爱便谈不上失明。并且这是何等的爱!这种爱是多么高尚啊!平安养育瞽瞢。一颗心摸索着,去寻求另外一颗心,结果得到了它。况且这还是一颗妇人的心。一只手扶着你,那是她的手;一张嘴拂着你的额头,那是她的嘴;在紧靠着你身体的地方,你听到一种呼吸的声息,那是她的声息。你得到了她的一切,从她的信仰直到她的同情,从不和她分离,得到那种柔弱力量的援助,倚仗那根不屈不挠的芦草,亲手触到了神明,并且可以把神明抱在怀里,有血有肉的上帝,那是何等的幸福!这颗心是一朵奥妙的花,它神秘地开放了。即使拿重见光明来交换,我们也不肯牺牲这朵花。那天使的灵魂时时在身旁;假使她走开,也是暂时的,是为了再转来而走开的;她和梦一样地消失,和实际一样地重现;我们觉得一阵暖气逼近身旁,这就是她来了。有说不尽的静谧、愉快和叹赏,我们自身即是黑暗中的光辉。还有那许多细微的照顾,这使那些琐碎的小事均变得意义重大。柔和的女性的声音催你入眠,填补了你丧失的世界,你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你得到了灵魂的爱抚。这是黑暗中的天堂。

    卞福汝主教从这个天堂渡到了那个天堂。

    滨海蒙特勒伊的地方报纸转载了他的噩耗。第二天,马德兰先生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帽子上戴了黑纱。

    滨海蒙特勒伊对市长先生的此举颇感不解,大家议论纷纷。从丧服或许多少可以暗示出一点关于马德兰先生的来历。于是,大家认为他和这位年高德劭的主教是亲戚。客厅里的人说“他分明是在为迪涅的主教穿孝”。此举立即获得滨海蒙特勒伊高贵社会的某种好感,使马德兰的身价大大提高。那地方的一个小型的圣日耳曼郊区此地是贵族居住区。因此打算取消从前对马德兰先生的歧视。他很可能是那主教的亲戚。从此年老的妇女见了他主动屈膝行大礼,而年轻的女孩子则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对于自己社会地位的提高,马德兰先生也有所察觉。一天晚上,那个小小的大交际社会中的一个老妇人,自以为资格老,就有管闲事的权利,于是,明明白白地向他问道:“市长先生,你一定是那位去世不久的迪涅主教的表亲吧?”

    他说:“不是的,夫人。”

    “可您在为他穿丧服!”那老寡妇又说。

    他回答说:“那是因为,幼年时,我曾在他家里当过仆人。”

    还有一件事让别人难以理解,那就是每当有流浪的通烟囱少年经过时,市长总要把他们请来,问他们的姓名,并给他们钱。通烟囱的孩子们听说这件事之后,便全都拥向滨海蒙特勒伊。

    五天边隐约可见的闪电

    敌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消失。起初,有一种势力在与马德兰先生对抗。那种势力,凡是地位日益增高的人都会遇得到——人心的险恶以及造谣中伤;后来,剩下的只有一些恶意了,再后来,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戏弄了。最后,敌意全部消失,为真诚和恭敬所代替。在1821年前后的一段时期,滨海蒙特勒伊人口中的“市长先生”这几个字,几乎和1815年迪涅人口中的“主教先生”一样的真挚了。周围10法里以内的人都来到马德兰先生这里,向他求教。他排难解纷,调解诉讼,令敌对双方和好。他成了仲裁人,每个人都认为他能主持公道,维护正当权利。仿佛他有一部关于灵魂的自然法典。这形成了一种传染性的尊崇,六七年不到的工夫,它已遍及全乡。

    但在此地,却有一个人绝对不受这一切的影响,不管马德兰伯伯怎样做,他总是固守己见,一种不可软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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