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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这是人生中仅有的千金一刻。要尽情享受!和天鹅、鹫鹰一同上九天,去遨游,第二天掉回青蛙式的资产阶级的生活中也在所不惜。不要在婚礼上企图节省,那有损它的光彩;不要在容光焕发之时吝惜金钱。结婚的时刻比不了平常的日子。啊!照我的兴致去办,一准妙不可言了!我们可以在树林中听到小提琴的演奏。我们的节日应该是蔚蓝的、金光闪闪的。我要把所有田野之神请来,把所有山林女神请来,把所有碧海仙女请来,请她们来参加我们的庆典。要像安菲特里特安菲特里特,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的妻子。那样,是一片粉红色的彩云。要像头发梳得漂漂亮亮的裸体的山林水泽仙女。海兽正拖着一辆双轮车前进,一位院士向女神念着四行颂诗:
特里同特里同,希腊神话中鱼身人面的海神。走在队伍的前头,
他一直向前,加快了步伐,
他用海螺奏着妙曲,
听者默默,静而不哗。
“这才叫做婚礼,不然,我就是外行一个,只配去见鬼!”
外祖父滔滔不绝地说着,珂赛特和马吕斯则脉脉含情地对视着。
吉诺曼姨妈看着,沉着而平静。五六个月的时间里,她受了不少的刺激:马吕斯流着血被从街垒中送回来,死而复生,马吕斯要娶一个贫穷的姑娘,而最终发现,这贫穷的姑娘却是那样的富有。那60万法郎使她大为惊讶。后来,她平静下来。很快她又恢复了对世事淡漠的态度。她照旧去做她的礼拜,照旧拨她的念珠,照旧读她的祈祷书,照旧躲在屋子的一角轻声念她的圣母颂。在她念圣母颂时,在房子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人正轻声说着“我爱你”。她在模糊之中看到的马吕斯和珂赛特的两个影子,其实正是她自己。
她的苦修已使那呆滞的心灵处于半麻痹状态。对现实生活,她一无所知,除地震和灾祸尚可感知之外,她已丧失普通人的感觉,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吉诺曼老爹对女儿说:“这种虔信像头部患感冒。对生活你不再有一点嗅觉。臭味,你闻不到了。香味,你也闻不到了。”60万法郎令老处女的犹豫心情一扫而光。原先,由于看到她对世事漠不关心,在马吕斯的婚事上老吉诺曼便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他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凭着激情行事。暴君已经变成了奴仆。惟一的心愿就是使马吕斯感到满足。他简直忽略了马吕斯这位姨妈的存在。她会有什么意见?对这样的问题,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便得罪了这个温顺的女人,使她心中产生了反感情绪。她想:“父亲决定婚事不与我商量,所以,关于我的财产继承问题,也不必与他商量了。”她是富有的,而父亲则不是。在继承问题上,她决定保留自己的决定权。如果这桩亲事的双方都是贫穷的,她可能就让他们去过自己的贫穷日子了。外甥先生娶个女花子,他也只好去当男花子了。但人们忽然发现珂赛特有60万法郎。这使她甚为高兴,而且这促使她改变了她对这对情人的看法。60万法郎可不是个小数。看来,她只好把自己的财产留给这两个青年了,因为他们反正不缺她这笔财产。
新婚夫妇已经做出安排,要住在外祖父家中。吉诺曼先生坚持把最漂亮的房间,也就是他的寝室腾出来作为新婚夫妇的新房。他说:“这样我就年轻了。这是我早就打算好了的。我一直没有放弃在我房里举行婚礼的念头。”新房里,布置了很多高雅的古玩。用一匹乌德勒支的特别名贵的底上绣着金毛茛花和起绒的莲香花的料子装饰了墙壁和天花板。他说:“昂维尔公爵夫人在洛许格荣做的床罩,用的就是这种料子。”在壁炉上,他摆了一个肚子裸露着、捧着一个手笼的萨克森彩色女性瓷人。
吉诺曼先生的藏书室被安排成了马吕斯的律师办公室。我们知道,律师必须有自己的办公室,这是治安会议规定的。
七幸福之中依稀记得残梦
马吕斯和珂赛特天天见面。珂赛特总是和福舍勒旺先生一同来。吉诺曼小姐说:“事情被弄颠倒了。未婚妻送上门来让情人追求。”这是马吕斯疗养期形成的习惯。另外,吉诺曼先生家的沙发椅要比福舍勒旺先生家的草垫椅更有利于马吕斯的病体,这可使他们谈心时感到舒适。每次,马吕斯和福舍勒旺先生相见并不交谈,似乎他们之间有什么默契。福舍勒旺先生只是陪着女儿前来,因为没有家长相陪,珂赛特是不能来的,因此,在马吕斯眼里,福舍勒旺先生只是珂赛特到来的一个条件。当马吕斯含糊地谈到改善全民生活的政治问题时,他们相互稍稍多说几句,不再是简单的“是”与“否”。关于教育问题,马吕斯认为应该是免费的和强制的,应该采用各种方式使人人接受,如同得到空气和阳光,一句话,要使全民都能受到教育。对这个问题,他们的看法一致,并且相互间进行了交谈。马吕斯注意到,这位福舍勒旺先生很会讲话,有时谈吐还甚为高雅。他觉得,福舍勒旺先生的语言和所表达的内容,尽管缺少上流社会绅士所具有的某种特点,但有些地方却超越了那种绅士风度。
在马吕斯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和气而冷淡的福舍勒旺先生存有各种说不出来的疑问。有时,他怀疑自己的回忆是否真实。他的记忆里有一个空洞,有一个黑暗的场所,有一个深渊。四个月来,他苦苦挣扎,觉得这个深渊深不见底。很多事他想不起来了。在街垒里到底见没见过这位严肃而又镇静的福舍勒旺先生,这都成为他拿不准的问题。
头脑中,一些事物消失了,但总有一些旧事在浮现。事实上,他一直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即使在快乐的时候,他也常常忧伤地在回想。有时,马吕斯两手托腮,脑海深处便模模糊糊地、紊乱地出现街垒中的情景。他又看到马白夫倒下了,又听到了伽弗洛什在枪林弹雨中的歌声,唇下又感到了爱潘妮额头的冰冷;安灼拉、古费拉克、让勃鲁维尔、公白飞、博须埃、格朗泰尔,他的所有这些朋友在他面前活动着,遂又消失。这些可贵的、苦痛的、勇敢的、可爱的或悲惨的人,是些梦中的幻影还是真实地存在过?一片烟雾。这些干得热火朝天的人,都曾怀有伟大的理想。他在苦苦思索。杂乱无章的往事令他头晕目眩。但他在努力地回想。他们在哪里呢?难道真的都死去了吗?自己在黑暗中跌倒后,一切都跟着消失了。他感到,自那之后,所有这一切像剧院的幕布落下一样,消失了。生活中,像剧院一样,有自己的幕落的场面。上帝又揭开了另一幕。
他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穷苦之人突然间变得富有起来,飘泊之人突然间有了一个家,绝望之人突然间如愿以偿了。他感到自己进了一座坟墓,然后又从那里走了出来,进入了黑暗,走到了光明。其他人留在了那里,没有出来。有时,这些过去的人,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围着他,令他沮丧;可一想到珂赛特,心情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这一幸福才能消除那灾难的印象。
在马吕斯的印象中,福舍勒旺先生也是那些消失的人员中的一个。他闹不清,面前的福舍勒旺先生是否就是街垒中的那个福舍勒旺先生呢?他不敢相信,面前端庄地坐在珂赛特旁边的这位有血有肉的福舍勒旺先生就是街垒的那一位。他感到迷惑,是否有两个福舍勒旺?第一个福舍勒旺可能是在他昏迷时刻的噩梦里出现而又幻灭了的。他觉得,两个福舍勒旺的性情也不大一样。在此情况下,马吕斯不可能向福舍勒旺提出问题。他不想这样做。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也是一种默契。两个人谁也不谈这个问题。人们对他们两个人的这种关系也并不感到奇怪。
有一次,马吕斯想试探一下。他故意提到麻厂街,问福舍勒旺先生:“您认识那条街吧?”
“什么街?”
“麻厂街。”
“没有印象。”福舍勒旺先生回答,语气十分自然。
从回答看,连街道的名字他都是不知道的,更何况街道本身?马吕斯觉得这很能说明问题。
“不会错!”他想道,“肯定我做过噩梦。是我的错觉。那是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福舍勒旺先生并没有去过那儿。”
八两个没办法找到的人
狂喜的日子固然令人销魂,但却无法抹掉马吕斯思想中的种种牵挂和忧虑。
第191章 让·瓦尔让(26)()
婚礼正在准备中。佳期就要来临。在此情况下,马吕斯设法对往事进行艰苦而又审慎的调查了解。
他负债累累,不但需要为父亲感恩,而且还要为自己报德。
第一个要报答的是德纳第。第二个是那个把他送回吉诺曼先生家中的陌生人。他决心要找到他们。他不能自己结了婚,幸福了,忘掉他们。他不能欠债不还。不愿意在他光辉灿烂的生活中投下阴影。他要在愉快地进入未来生活之前,得到过去欠债的一张收据。
那德纳第,除了马吕斯之外,人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匪徒,一个恶棍。这马吕斯看到了。但是,这并不等于说,那德纳第没有拯救过彭眉胥上校的生命。
对他的父亲在滑铁卢战场上所处的奇特境遇,对滑铁卢战场的真实情况,马吕斯是不了解的。因此,他不了解这一点:德纳第救了他父亲的命,但他并不是他父亲的恩人。马吕斯动用了各种手段,其中包括雇用侦察人员,都没有找到德纳第的下落。调查中他得知,德纳第的女人在预审时死在狱中,德纳第和他的女儿阿兹玛还活着。他们成为这凄惨一家中的幸存者。他们已潜入黑暗之中,淹没在了社会深渊。水面之上不见了他们的颤动、战栗,也见不到任何水纹。但他们确实在那里面,需要做进一步地探测。总的情况是:德纳第的女人死了,铁牙失了踪,蒲辣秃柳儿活着,但与马吕斯无关,主犯已越狱逃匿,戈尔博破屋的绑架案流了产。这样,案情仍没有闹清楚,刑事法庭只抓住了邦灼,又叫春天,又叫比格纳耶,抓到了半文钱,又叫二十亿两个从犯。他们受到审讯并被判处苦役10年。在逃的同谋犯被缺席判处终身苦役。主犯德纳第,被缺席判了死刑。这是惟一留下来与德纳第有关的线索。这是在殓尸布裹着的名字上留下的一道阴森的光,犹如灵柩旁的一支蜡烛。德纳第为了避免再次被捕,潜入了暗洞的最深处。判决把此人埋到了深深的黑暗中。
救了自己的那个陌生人,马吕斯在寻找中曾认为有了些眉目,可是后来一切线索都断了。马吕斯设法找到了6月6日傍晚那辆把马吕斯送到受难修女街的马车。那车夫告诉他,6月6日,他受一个警察之命把马车赶在爱丽舍广场的河岸旁、大阴沟的出口处,从下午3时到傍晚,一直到晚9时左右,对着河岸的一个阴沟铁栅栏门打开了,一个汉子背着一个像是死了的人从那里走了出来。警察正在守株待兔,于是逮捕了那个汉子,还带了那个死人。他又受警察之命,拉他们先到受难修女街,放下死人,尔后又拉着警察和那汉子到了离历史文物陈列馆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车。车钱付清后,警察和那个人便走了。他没有看清他们去了哪里,因为天已经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