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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让见了院长。他说,哥哥去世后,他得到一小笔遗产,今后,他不工作也能过活了,因此,他决定辞掉修院的职务,带走女儿。他向院长说明,珂赛特受到修院的教养照顾,却一直没有发愿。在此情况下,不偿付费用,是不合理的。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向院长提出请求,允许他向修院捐赠5000法郎,作为珂赛特五年留院的补偿。院长答应了。
就这样,冉阿让带着珂赛特,离开了那永敬修院。
离开修院时,冉阿让自己把一个小提箱夹在腋下,不许别人动它。钥匙也一直揣在他的身上。这箱子散发着一种香料味儿,着实使珂赛特感到迷惑不解。
现在,我们应该交待清楚,从此之后,这只箱子便从未离开过他。他总是把它放在自己的屋子里。过去,每次搬家,他总是亲自携带它,有时,是他身上带的惟一的东西。这样,珂赛特便开他的玩笑,说它成了他“难分难舍的朋友”,并说:“我要吃醋啦!”
冉阿让回到了自由的空气里,而他的内心却仍然充斥着深重的忧虑。
他找到了卜吕梅街的那所房子,便潜伏在了那里。自此,他又成了于尔迪姆福舍勒旺。
他在巴黎还租下了另外两处房子,以便随时更换居住的地点,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在他感到危险冒头时,便可到别的地方居住,不至于像上次那样,遭到沙威的毒手之后,被搞得措手不及,走投无路,无处安身。那两处相当简陋、外观不起眼儿的公寓,分别在两个相距较远的区:一处在西街,一处在武人街。
这样,他便和珂赛特一起,时而住在武人街,时而住在西街,每处一个月或六个星期,杜桑则一直住在卜吕梅街的家里。住西街时,由门房替他料理杂务。那门房只认识这房客是郊区的一个有固定年息的人。他在城里只是歇歇脚。这年高德劭的巴黎人营造这“三窟”,为的是障警察之耳目。
二冉阿让参加了国民自卫军
严格说来,或者照实情说来,冉阿让的家还是卜吕梅街的那所院子。下面可以看看冉阿让的安排。
珂赛特和女仆住在楼上。珂赛特的卧室很大,墙壁重新漆过,起坐室增添了金漆直线浮雕,客厅里,当年院长用过的地毯、壁衣和大围椅还保留着,花园也保持着原样。冉阿让给珂赛特的卧室里安置了一张带有一个古典式的三色花缎帐幔的床,从圣保罗无花果树街戈什妈妈的商店里购得一块古老而华丽的波斯地毯。为了不使这些精美陈设过分庄重,在这些古物之间,配了套适宜少女用的灵巧、雅致的小器具:多层柜、书架、金边书籍、文具、吸墨纸、镶嵌贝壳的工作台、银质镀金针线盒、日本瓷梳妆用具。楼上的窗子上,挂着与床的帐幔和谐一致的三色深红花缎长窗帘。楼下的屋子里是毛织窗帘。冬天,房间里总是烧得温暖如春。冉阿让自己则住在后院的平房里。一张帆布床,上面铺一条草垫。一张不上油漆的木桌,两把麦秸椅。一个陶瓷水罐。一块木板上放着几本旧书,墙角上放着宝贝箱子。屋里从不生火。他和珂赛特一同进餐,桌上有一块为他准备的陈面包。杜桑初进家时,他曾介绍说:“小姐是我们家的主人。”杜桑听后感到奇怪,反问:“那么,您呢,先——生?”“我嘛,比主人高多了——我是父亲。”
珂赛特在修院里学了家务的管理。现在,家务不多,统由她料理。每天,冉阿让都挽着珂赛特的臂膀,一同外出散步。他们散步的地点是卢森堡公园里那条游人最少的小路。每星期日,他们必去圣雅克德奥巴教堂,在那里做弥撒。那里离卜吕梅街相当远。那地段穷人多,他常在那里布施,身边围满了穷人。德纳第就是因此才称他为“圣雅克德奥巴教堂的行善先生”。他济贫时总喜欢带着珂赛特。但卜吕梅街的那所房子却设法不要人造访。杜桑采购食物,冉阿让亲自出门,到离院子不远的大路边一个水龙头那里取水。巴比伦街那扇门内不远处有一个窖子,不太深,壁上砌了一层鹅卵石和贝壳之类的东西。这是当年院长先生的一个石窟,因为在“外室”和“小房子”盛行的那些年代里,没有石窟就谈不上浪漫的爱情。现在,冉阿让家的木柴和酒就放置其中。
在巴比伦街的那门洞外面,有个信箱,也可供投递员送报纸,不过,房主却从未收到过信件,也没有收到过报纸。当年,这个传送风情并听惯了粉黛倾诉衷肠的箱子,现在,只装了些税单和自卫军的通知书。因为,这家福舍勒旺先生,固定年息领取者,已经参加了国民自卫军;1831年,当局张开了人口调查的密网。这福舍勒旺先生未能漏掉。当时,市府的调查一直到达了小比克布斯修院。调查人员在那里遇到了无法穿透的神圣云雾,但调查还是进行了。调查证明冉阿让确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而且为人正派,他当然也就取得了服兵役的资格。
每年,总有三至四次,冉阿让要穿上军服去站岗。他非常乐意履行这一义务,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再安全不过的隐蔽方式,既可混迹于众人之中,又可单独执勤。虽然冉阿让已经60岁,可以合法免服兵役了。但是,他外表显得年龄小些,看上去还不到50岁。他没有必要逃避他的连长,也不想和罗博伯爵罗博,当时的国民自卫军长官。过不去。他自身没有公民地位,隐瞒了自己的姓名,隐瞒了自己的身分,隐瞒了自己的年龄,隐瞒了一切。但是,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他参加了国民自卫军,而且毫无保留地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另外,他也和所有的人一样按期交付税款,这也是他整个人生的志趣。他要做一个完人,在内心,是天使;在外表,是有产者。
第125章 普吕梅街的牧歌和圣德尼街的史诗(10)()
然而,有一个细节我们必须加以注意:他和珂赛特一道出门时,他的装束,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是退役军官的模样。而当他单独一个人出门时,尤其是在晚上,便穿上工人服装——一件短上衣,一条长裤,一顶鸭舌帽,并且把脸遮起来。穿这工人服装,是出于谨慎呢,还是出于谦卑?两样都是。珂赛特已经习惯于自己离奇、费解的命运,因此,她从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杜桑老人对冉阿让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无可非议。一天,那个经常卖肉给她的屠夫望见了冉阿让,便对杜桑说:“一个古怪的家伙。”她则回答说:“是一位圣人。”
冉阿让、珂赛特和杜桑只从巴比伦街上的那扇门出入,向来如此。如果他们不在铁栏门内的花园里偶尔露露面,别人便难于猜到他们是住在卜吕梅街的。那道铁栏门是从不开的。冉阿让也从来不修整那园子,免得引起人们的注意。
但是,在这一点上,他也许倒错了。
三枝繁叶茂
这个闲置了半个世纪无人问津的园子,现在变得新奇而迷人。40年前的那会儿,无论什么人经过这里,都会久久伫立,被它吸引,然而,谁也没有揭开隐于那郁郁葱葱的枝叶后面的秘密。一道紧紧锁着、弯曲而晃动的古典式铁栏门,竖立在两根满生绿霉的柱子中间,上面有一道盘绕着一些离奇不可捉摸的阿拉伯花饰的三角楣。当年,不止一个好作遐想的人曾让自己的目光和思想从那些栏杆缝里穿过去,以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园子的一角,有一条石凳。旁边有两个,或者三个生了青苔的雕像。贴着墙,有几处葡萄架,天长日久,那钉子已经脱落,在墙上腐蚀着。没有阡陌,也没有草坪,到处是茅根。园艺已不复存在,大自然又重新落脚。丛生的杂草在一角荒地上争荣斗胜。桂竹香的盛会在角落里美不胜收。整个园子里,不再有阻止万物欣欣向荣神圣意愿的任何意愿和刀斧,因此,它们皆按照欣欣向荣的意愿在欣欣向荣。它们自由自在地好像是在自己的家中。树梢低向青藤,青藤攀援树梢;藤蔓上援,枝条下垂;在苔藓中爬着的,援上了那在高空迎风招展的;高空那迎风招展的垂下来,屈就着那些在苔藓中爬行的。主干、旁枝、叶片、纤维、花簇、鬈须、嫩梢,棘刺,统统掺和、交绕、纠缠、错杂在一起。这儿,在造物主满意的目光注视下,在这300法尺见方的园地上,千棵万株在紧密深挚地拥抱着,它们已经完成了它们的神秘的友爱——人类友爱的象征,它们在欢庆胜利。这花园已不是花园,而是一片荆棘莽原。它像森林一般幽深,它像城市一般热闹,它像鸟巢一般颤动,它像鲜花一般芬芳,它像人群一般活跃,它像教堂一般阴暗,它像坟墓一般孤寂。
每逢花开的季节,这一片树丛草莽,便在那铁栏门内四道围墙之中随意寻欢,暗自进行着大范围的繁殖,像一头在曙光中嗅到了漫山遍野求偶气息的野兽,在血管之内急驰、沸腾着的暮春三月的热流,激发它猛然惊起,迎风抖动着头上那茂密、纷乱的绿发,向着湿润的地面,向着剥蚀的雕像,向着楼前的破落台阶直到荒凉的街心石,撒满繁星似的花朵、珍珠似的露珠,同时,撒满丰盛、美丽、生命、欢乐和芬芳。中午时分,成千上万的白色蝴蝶,犹如团团六月雪,在万花丛中盘旋着,远远望去,简直是一个童话的世界。在那里,在那赏心悦目、绿枝萦绕的世界里,全是天真的、倾诉衷肠的耳语声。嘤嘤鸟语忘了说的,喁喁虫声追补已全。黄昏将近,园子被一种梦幻似的雾气所笼罩,被一条烟霭织成的殓巾所覆盖,不由得使人产生一种缥缈静穆的情怀。此时此刻,金银花和牵牛花那令人心醉的香味,犹如一种醇美的、沁人肺腑的毒气,从园子的每个角落里散发出来。此时此刻,枝头的旋木雀齐发出睡前的呼唤,仿佛在诉说对树木的友爱。白天,鸟翅取悦枝叶;黑夜,枝叶护卫鸟翅。
到了冬季,那幢房子便被黑色的、临风抖动的丛林所掩隐。昔日枝头的花朵和叶间的露珠均已不复存在,银色的、蜿蜒不绝的带状物地毯般盖在层层黄叶之上。
春花秋月,夏绿冬眠,小园之景四季不同。然而,无论春夏秋冬,这个小小的园林,却总有一种惆怅、怨慕、幽独、悠闲的味儿,可谓人踪绝灭而上帝犹存。听听那道锈了的古老铁栏门怎样说吧:“这园子属于我。”
巴黎,任凭铺石路往返围绕,任凭华伦街上的那些典雅而富丽的府第相隔只有两步路之遥,任凭残废军人院的圆顶近在咫尺,任凭众议院去之不远,任凭勃艮第街上和圣多米尼克街上的那些软兜轿车炫耀豪华,驶来驶去,任凭那些黄色的、褐色的、白色的、红色的公共马车穿越十字街头交错奔驰,那卜吕梅街却仍独自保持着自己冷清的品位。在这里,旧时的有钱人辞世而去,革命已是过眼烟云。古代的豪门望族崩溃了、迁徙了。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如此40年过去了。40年的遗弃和寡居,已足使这片享受过特权的土地重新长出并布满石松、毒鱼草、毒芹、蓍草、长茅草,还有那种叶子宽大、颜色灰绿、满身斑驳的什么高大植物;蜥蜴、金龟子,以及敏捷好动的各类昆虫应运而生。同时,已足使那种不可言喻的蛮荒粗野的壮观在土壤深处滋长、生发,并再次展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