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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怕的感觉,觉得凶险的事即将发生。
这时,容德雷特已经熄了他的烟斗。这是人们思想集中的一种表现。烛光照在他那凶狠而阴险的脸上。他不时地皱起眉头,并且张开右手,做出一个急促的动作,仿佛是决战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忽然,他拉开了桌子的抽屉,把藏在里面的一把尖而长的菜刀取了出来,并用自己的指甲试着刀锋。之后,又把那刀子放进抽屉,重又把抽屉推上。
马吕斯见状从背心右边的口袋里取出一支手枪,把子弹推进枪膛。
在子弹进膛的时候,手枪发出了轻微的清脆响声。
容德雷特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谁?”他喊道。
马吕斯屏住了呼吸。容德雷特细细听了一阵,然后笑了起来,说道:
“真笨!是板墙的爆裂声。”
马吕斯握紧手中的枪。
十八马吕斯手按扳机
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令人伤感的钟声,窗上的玻璃被震动了——圣美达教堂正报6点。
容德雷特数着,一响一点头。第6响过后,他用指尖把烛芯掐灭。
接着,他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来。他在竖起耳朵听过道里的动静,听听走走,走走听听。过了一会儿,他嘴里嘟囔起来:“只要他来!”随后,他回到了椅子边,坐了下来。
他刚刚坐下,房门开了。
门是容德雷特妇人推开的。她自己留在外面,手里那盏掩光灯的一个小洞,射出一束微光,那微光正好照着她那堆满谄媚的丑脸。
“请进,请进,先生。”她说。
“请进,我的恩人。”容德雷特连忙站起来跟着说。
白先生到了门口。
他神态安详,显得特别庄严可敬。
他把四个路易放在桌上。
“法邦杜先生,”他说,“你拿去付房租应急吧。以后有困难再找我。”
“请天主保佑您,先生,您是如此的慷慨!”容德雷特说,随即走近他的女人,吩咐道:
“赶快去把马车打发走!”
她悄悄退去。
这时,她丈夫在白先生跟前极尽恭敬殷勤之能事。他扶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在他耳边低声说:
“妥啦。”
由于从早起以来雪在不断地下着,所以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以至于马车的到来和离去,都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白先生已经坐下,容德雷特则坐在他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
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故事发展下去的情景,我们有必要对当时的环境进一步做出交待:在一个严寒的夜晚,妇女救济院一带荒凉地段全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月光之下,大地白得像一幅无边无际的殓尸巾。稀疏的路灯照着那些阴森森的大路和排在路边的榆树,使它们染上了血的颜色。在周围14法里之内,也许一个行人也没有。整个戈尔博老屋处于寂静、黑暗、极端可怖的氛围之中,而在这一片凄凉昏黑的环境下,惟一的亮点是房子,容德雷特的那间两个男人在这穷窟里面对面坐着,白先生神色安详,而容德雷特笑容可掬但笑里藏刀,他的那个女人,蹲在屋里的一个角落里,叫人想象到一只母狼。隔壁的一边,马吕斯偷偷地立在斗柜上,手里捏着钢枪,一动不动,用心地听着,不漏掉一句话,用心地看着,不漏掉一个动作。
这时,马吕斯的恐惧心情已经完全消失,他紧紧地握住枪柄,心想:一定能够制伏这帮坏蛋。
他感觉到,警察已在附近埋伏停当,正在等待着约好的信号,一旦信号发出,他们会一拥而至。
此外,他还有一种希望,那就是能从容德雷特和白先生这次凶险的遭遇中得到一点信息,使他能够搞清楚他想知道的一切。
十九心悬暗处
白先生刚刚坐下,便把眼睛投向那两张空着的破床。
“那个受了伤的可怜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情况不妙,”容德雷特带着苦恼的和感激的笑容答道,“很不妙,我高贵的先生。她姐姐领她去了布尔白那里,去包扎了。回头您就可以见到她们,她们马上就会回来。”
“看样子,法邦杜夫人好像好些了?”白先生边说边盯着穿着奇装异服的容德雷特大娘。这时,这个女人正站在白先生与门口之间,似乎在执行把守门口的任务,且摆出了一副威胁的,几乎要搏斗的架势打量着白先生。
“她快死了,”容德雷特说,“但有什么法子,先生?这女人,素来顽强,顶得上一头公牛。”
没想到,那妇人以为这是一种夸奖,且深受感动,于是,竟像一头受到抚弄的怪兽,装腔作势地大吼起来:
“你老是喜欢对我过分夸奖,容德雷特先生!”
“容德雷特?”白先生说,“我一直以为您是法邦杜先生呢。”
“噢是法邦杜,也叫容德雷特!”她丈夫赶紧申明,“是艺术家的艺名!”
同时,他向他的女人耸了一下肩头。这一动作没有让白先生发觉,接着,他又改用紧张激动、委婉动听的语调说:
“啊!那不会错的,我们这一对可怜的夫妇一向都是如此的,连这点情分都没有,日子会怎么过!我可敬的先生,我们的日子太苦了。我们有手,却没有活儿干;我们有心,却没有事儿干!我真不知道政府是干什么吃的!先生,我说清楚,我不属雅各宾派,我也不属布桑戈派,我可拿人格担保,我不是在埋怨政府,我只是说,如果我当上大臣,说句最神圣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举例说吧,我原想送我的两个女儿去学手艺,去糊纸盒儿,也许您会奇怪说:‘怎么!学手艺?’是!学手艺!一种简单的手艺!一种混饭吃的本领!丢人吧,我的恩人!回想昔日,那是何等的辉煌呀!现在竟到了这步田地!可那时的陈迹什么也不曾留下,只剩了一件东西,一幅油画,是我最难分难舍的,可也只得忍痛出让,因为,得活下去,无论怎么样,我们总得活下去呀!”
容德雷特说着,虽然语无伦次,但表达生动,表现机灵,仍不失为一个高手。马吕斯光顾了听他说,却没有注意到这时已有一个人进了屋子。那人动作轻捷,进屋时竟没有让人听到门枢的转动声。马吕斯发现他时,他已经站在室内。他身穿一件针织的紫色背心,很旧,满是污迹,皱褶的地方裂开了。下身是一条棉绒长裤,又宽又大。脚上套一双开裂的布鞋。没穿衬衫,颈脖和胳膊裸露着,胳膊上刺有花纹。脸涂黑了。他一声不响,叉着手臂,在靠近白先生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白先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这一动作几乎与马吕斯转眼发现那人是在同时发生的。他见了那人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容德雷特立即看出了白先生的这一表情,于是,他以殷勤讨好的姿态一边扣身上的衣扣,一边大声道:
“啊!我看出来,您在注意您这件大衣吧?穿上很合身!是这样,很合身!”
“这位是谁?”白先生问。
“这位?”容德雷特说,“一个邻居。不用管他。”
那邻居的模样够怪的。不过,当时,在圣马尔索郊区有不少化工厂,有许多工人的脸就是这样黑。白先生一向以一种憨直无畏的信念待人,因此,认为事很正常,便接着说:
“对不起,法邦杜先生,您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刚才在和您谈起,先生,亲爱的保护人,”容德雷特说着,把两肘支在桌上,用一种大蟒那样的目光注视着白先生,“我刚才在和您谈起一幅想出让的油画。”
这时,房门轻轻地响了一下。又有一个人进入室内,走去坐在床上,躲在了容德雷特妇人身后。这第二个人,和第一个一样,也赤着胳膊,不同的是,他戴着一个涂了墨汁或松烟的面具。
第111章 马里于斯(32)()
这人尽管是溜进来的,但还是被白先生注意到了。
“您不用管他们,”容德雷特说,“都是住在一起的。我刚才说,我还有一幅珍藏的油画先生,请过来,瞧瞧。”
容德雷特站起身,走到墙边,到了我们先前提到的那幅画前,把它翻转过来,冲着烛光。马吕斯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因为容德雷特挡在那里,不过,他隐约看到,画法是拙劣的,笔下的人物色彩生硬,很像是一幅在市集上叫卖或屏风上绘出的东西。
“这是什么?”白先生问。
容德雷特夸起来:
“这可出自大手笔,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恩人,它对我来说,如同我的两个女儿那样贵重。它还让我联想起不少的往事!但,我已经向您说过,而且现在仍然这么说,为了生计我得把它变卖”
这时,也许事出偶然,也许因为白先生开始有了戒心,他的眼睛尽管看着那画,却在不时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当时,已有四个人进到了这间屋子,三人坐在床上,一人倚在门边。四个人全都涂着黑脸,赤着胳膊,一声不吭。其中的一个年老的,脸是黑的,头发是白的,样子吓人。另外两个年纪不大,一个留着胡子,一个披着长发。他们都没有穿皮鞋,有的穿着布鞋,有的光着脚。
容德雷特已经注意到白先生在注意这些人。
“这是些街坊。”他说,“脸上黑,是整天在煤堆里干活弄的——他们是通烟囱的。咱们不管他们。我的恩人,还是把我的这幅油画买下吧。发发慈悲,救救我这个穷汉。我不会要高价的。您看着办,看它能值多少钱?”
“可,”白先生开始警觉起来,瞪起眼睛,正面对着容德雷特,说,“这是一个酒铺子的招牌,值三个法郎。”
容德雷特甜甜地说:
“您的钱包可曾带来?1000埃居我就满足了。”
白先生站了起来。他靠近墙边,眼睛快速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左边,靠着窗,是容德雷特,右边,是容德雷特的老婆和那四个男人。那四个男人一动没动,甚至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容德雷特又开始用一种悲哀的声调唠叨起来,他的眼神儿是那样的茫然,声调是那样的凄惨,几乎使白先生认为出现在他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穷疯了的人。
“亲爱的恩人,假使您不买下我的这幅油画,”容德雷特说,“那么,我无路可走,就只好去跳大河了。我满心指望我们两个孩子能够糊出那种精美的纸盒来——那种可以当做新年礼物送人的纸盒,可是,我总得有一张工作用的桌子呀,有一张靠里的那面有一块挡板,以免让玻璃掉下去那样的桌子呀!总得有一个专用炉子呀,总得有一个被隔成三格、好盛不同粘度的胶水的钵子呀!这种不同的胶水是必要的,有的用来糊木皮,有的用来糊纸片,有的用来糊布料。也还得有一把切得动硬纸板的刀,有一个校正纸板角度的模子,有一把钉铁件用的锤子,还需要排笔,以及其他的鬼玩意儿,我哪能知道得那么许多呢,我?而这一大摊子买来干什么用呢?只是为了每天挣得4个苏!一天还得干14个钟头!每一个盒子在一个工人的手里要经过13道工序!又得把纸弄潮!又不得弄上印迹!又不能让糨糊冷却!还有不计其数弄不明白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