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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法郎。这是他的全部收入。他虽穷,却能凭借耐心、节省和时间来收藏多种善本书。出门时,他身上总是带着一本书,回来时往往带回两本。他住楼下,整个院子有四间屋子和一个小花园。一些放在玻璃框里的植物标本和一些名家的版画是室内的装饰。刀枪一类的东西他见了就害怕。一生之中他不曾走近过一尊大炮,即使到了残废军人院里也是如此。他有一个过得去的胃,有一个当本堂神甫的兄弟,有一头白发,有一张掉光了牙齿的嘴和一颗未生牙的心,有一个抖颤的身躯,有一口庇卡底的乡音,有孩童的笑声,有易惊的神经,有老绵羊的神情。除此以外,世上他只有一个天天见面的知音——圣雅克门那个书店老板鲁瓦约尔老头儿。他还有一个梦想——把靛青移植到法国。
他的女仆也是一个天真类型的人物,一位可怜的、慈祥的老处女。她惟一心爱的便是宠物苏丹——一只发出咪咪声,会在西斯廷教堂歌唱阿列格利所作上帝怜我诗篇的老雄猫。对这只老猫,这老妇人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心和热情,而碰男人的事,她连梦都没有梦见过。她和那老猫一样,嘴上竟然也生有胡须。她的睡帽始终白洁,只有那上面才有点光辉。星期天望弥撒后,她把时间全部用在清点她箱子里换洗的衣裳上,用在翻看买回的但从不找人裁缝的裙袍料子上,她把它们一块一块摊在床上看个没够。她能阅读。她叫普卢塔克妈妈,名字是马白夫先生替她起的。
马白夫先生喜欢马吕斯,因为他觉得马吕斯年少温存,他感到这年轻人可以使他在衰老之年感到温暖,与此同时,他那怯弱的心灵又不致受到惊扰。老年人碰上一个和善的青年就像碰上了风和日丽的佳期。每当马吕斯谈到军事,谈到火药,谈到进攻,谈到反攻,谈到他父亲在战场上挥舞大刀砍人同时也被砍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时,马白夫先生便谈彭眉胥的花卉,从培植植物的角度来评价自己的英雄。
第98章 马里于斯(19)()
1830年,他那当本堂神甫的兄弟突然死了。兄弟的猝死如同黑夜降临,一切景物在马白夫先生面前全部暗下来。接着,公证人的背约使他损失了10000法郎,这笔钱是记在他兄弟和他自己名下俩人的共同财产。随后,出现了七月革命,那次革命招致图书业的危机,首当其冲受到冷遇的是植物图说这类图书。他的柯特雷茨附近的植物图说再也卖不动了。几个星期过去了,却看不到一个顾客。有时,马白夫先生听见门铃声,以为是有人买书来了,但见到的却是普卢塔克妈妈的那张脸:“一个送水的。”后来,马白夫先生搬出了梅齐埃尔街,并辞去理财神甫的职务,脱离了圣稣尔比斯,卖掉一部分不是书,而是雕版图片——这是他最舍不得的东西——迁至巴纳斯山大街,找到一栋小房子。在那里他也只住了一个季度,因为那房子和园子的租金是300法郎,而他所能承受的房租是200法郎。另外,那地方紧靠法都射击场,终日听着手枪射击声,他受不了。
最后,马白夫迁到了奥斯特里茨村,在一个茅屋里安了家。他原有的家具全部变卖了,但留下了他心爱的植物图说、铜版、植物标本和书籍。他的新居有三间房子,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园子,还有一口井,每年租金50埃居。布置新居那天,他显得甚为兴奋,亲手钉钉子,把他的图片和标本挂在了墙上。干完这些之后,他便到园子里去锄地。到了晚上,他见普卢塔克妈妈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便拍着她的肩膀,微笑着说:“不必惊慌!咱们还有靛青呢!”
马白夫只允许两个客人来奥斯特里茨的茅屋看他,他们一个是圣雅克门的那位书商,一个是马吕斯。他觉得,奥斯特里茨这个名字就够刺耳了,他不能再让更多的人来惊扰他了。
我们知道,凡对某种学问或某一事物特别痴心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儿,对周围的环境反应迟钝,处于被动地位,有点哲人的味道。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境遇如何不太理会,对自身的幸福和自身的苦难的搏斗无动于衷,自己成了赌注,却漠然处之,任人摆布,自己已在下坡路上滑行,也难以察觉到危险。当他们明白过来时,已经徒然走了很长的路。
马白夫先生便是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处境一天难似一天,希望却一个接着一个破灭,可他心静如水,我行我素,真是天真、固执到了极点。他的精神习性犹如钟摆,一旦被幻想上紧了发条,即使那幻想已经破灭,它还要摆动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挂钟不会在上弦的钥匙拔出的那会儿突然停摆的。
马白夫先生自有其乐。他的那些天真的乐趣的获得无须花出多大的代价,往往是无意之中得来,凭一点偶然机会获得。一天,普卢塔克妈妈坐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读一本。她习惯于大声朗读,觉得这样容易投入,有一种充实感。像她这样的人不少,好像他们要对书中的内容发誓赌咒似的。
普卢塔克妈妈大声读着。马白夫先生漫不经心地听着。
普卢塔克妈妈读到龙骑兵军官和一个叫佛陀的美人罗曼史的高潮处,读着读着,她突然停下来擦了擦眼镜,之后,又继续:
“美人佛陀和龙”下面自然是“骑兵军官”如何如何。
“佛陀和龙,”马白夫先生打断普卢塔克妈妈,低声说:“不错,确有其事。从前,有一条龙,住在山洞里,它能口吐烈焰烧天。好几颗星星已被这怪物点着了。它长着老虎的爪子。佛陀到了它的洞里,感化了它。普卢塔克妈妈,您读的这本书好有意思,这传奇故事精彩无比!”
随即,马白夫先生又沉浸在美妙的梦幻之中了。
五穷就会苦
马吕斯喜爱这个慈祥、厚道的老人。他看到,老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在为贫寒所困,他渐渐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惊慌失措。马吕斯常和古费拉克见面,也常来探望马白夫先生,但次数不多,每月一两次。
马吕斯的兴趣是独自一人去郊外,在大路上做长时间的散步,他也去马尔斯广场,也去卢森堡公园,那里有一些人迹罕至的小路。有时,他能花上半天的时间观察种蔬菜的园子、菜畦、粪草堆上的鸡群和拉汲水车的马。他一到这些地方,过路的人都带着一种惊奇的眼光看着他。在一些人的眼里,这服装可疑、面目阴郁的人,大概是一个无所事事、在做白日梦的穷少年而已!
戈尔博老屋正是他闲逛时发现的。这里很偏僻,房租低廉,对他再合适不过。这样,他便在那里住了下来。周围的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别的全然不知。
他结识了几个引退的将军,有的是他父亲的同事,他们曾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对他们的邀请,马吕斯不加拒绝。因为那是谈他父亲的好机会。就这样,他成为巴若尔伯爵家、培拉韦斯纳将军家、弗里利翁将军家的常客。残废军人院也是他探访的去处。那些人家有音乐,也有舞会。在这样的场合,马吕斯便穿上他的新衣。但他外出一定要等到天气冷得石头发裂。他没钱雇车,可又不想让自己的靴子沾上灰尘。
他有时说(没有抱怨的意思):“人这东西竟是这样:在一个客厅里,可以全身泥污,但靴子要保持光亮。那里的人为了好生接待你,只要求你一件东西必须无可指摘——是什么?良心?不,是靴子。”
任何激情,除非发自内心,都会消失在幻想中。马吕斯的政治狂热已经消失。1830年的革命1830年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在使他感到满足给他带来安慰的同时,在这方面对他也起了作用。他的愤激之情仍然存在。观念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他不再那么偏激了。确切地说,他已没有主见,有的只是共鸣。他偏爱什么?人类。在人类之内,他选择了法兰西;在国家之内,他选择了人民;在人民之内,他选择了妇女。这是他全部怜悯之所在。理想和事实,他更偏重理想;诗人和英雄,他更倾向诗人;约伯记约伯记,圣经旧约中的一篇。和马伦哥,他更喜欢约伯记。当他在遐想之中度过一天、傍晚沿着大路返回时,他从树枝之间窥望那无限广阔的天空,看到无名的微光,看到深远的天际,看到那无穷的夜幕,看到那无以名状的奥秘,他便感到,凡属人类的事物,都是渺小的!
他觉得,自己参悟到了人生的哲理和生命的真谛,除了天,他对一切都不留意。万事万物,只有天是清澈透明的。
这一切并未妨碍他制定越来越多的计划,想出越来越多的办法,构想越来越多的空中楼阁。如果有人对马吕斯的现在的内心仔细地进行一番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内心已变得惊人的纯洁。如果人们的肉眼能够看到别人的心,那么,人们就可以根据一个人从这里产生的幻想去判断这个人的为人。这比从思想上进行判断要可靠得多。愿望产生于思想,幻想产生于内心。幻想,完全是自发的。即使它是宏伟的、完美的,它也呈现着并保持着精神的原貌。只有命运所发出的不假思索、不切实际的向往,才算得上是出自灵魂深处的最直接、最真实的东西。在这样的向往中,而不是在经过综合、分析、组织的思想中,我们才能发现每一个人的真实性格。一个人的幻想是他最逼真的写照。每个人都凭着自己的性格梦想未知和不能实现之境。
在1831年的夏秋之交,服侍马吕斯的那个老妇人告诉他:他的邻居,一个叫容德雷特的穷苦人家,要被赶走。马吕斯在家里呆的时间很少,不大熟悉邻居的情况。
“为什么要赶走他们?”他问。
“他们欠了房租,有两个季度。”
“一共多少钱?”
“20法郎。”老妇人回答。
马吕斯在一个抽屉里存有30法郎的机动款。
“拿去,”他把钱交给那老妇人,“25法郎。20法郎替他们付房租,剩下的5个法郎留给他们。只是有一件,交给他们的时候不要提起我。”
六顶替者
凑巧,忒阿杜勒中尉所属的团队因换防调至巴黎。这为吉诺曼姑娘提供了第二次施展计谋的机会。第一次,她曾要忒阿杜勒去监视马吕斯,现在,她要让忒阿杜勒接替马吕斯在家的位置。
不管怎样说,在这个家中,老人需要有一张青年人的脸,它可能多少会带来一种像曙光给古迹带来的那种温馨之感。找一个人填补马吕斯出走形成的空缺,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就这样定了,”她想,“这十分简单,如同我在不少书里看见过的那种勘误表一样:马吕斯改为忒阿杜勒。”
侄孙和外孙,并无许多区别,去了一个律师,来了一个长矛兵。
一天早晨,吉诺曼先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阅读每日新闻那类的东西,女儿进来了。她用她最柔和的声音对他说了下面那句话。之所以说“最柔和”,那是因为她要说的是她心疼的人儿:
“爸爸,一会儿忒阿杜勒要来向您请安。”
“忒阿杜勒?什么人?”
“您的侄孙呀。”
“啊!”老头应了一声。
随后,他继续读他的报,已把什么不相干的侄孙忒阿杜勒丢在脑后,况且他心中正起火儿——每当读报时他都发火儿。他手里拿着的,